姬梓昭將四皇子攙扶去床榻上躺好,自己則是轉身拎來了藥箱。
床榻上的四皇子呼吸輕柔,氣息微弱。
他就那樣安詳的躺在那裡,仿佛在隨著時間一併消失著。
姬梓昭不過是轉身取個藥箱的功夫,等再回頭,便是瞧見那長長的睫毛上已覆蓋了一層薄薄的冰霜。
一股不詳的預感油然而生,姬梓昭擰眉朝著他身上的衣襟解了去,當結實精勁的腹肌顯露於燭光之下時,那小腹上凝結的冰碴也異常醒目著。
與此同時,四皇子呼出來的氣息,也帶著絲絲的白氣。 ✻
對於這種徵兆,姬梓昭並不陌生。
蠱毒。
果然,等姬梓昭朝著四皇子那冰冷刺骨的手腕摸去的時候,能夠清晰感覺到,有什麼東西正在其手腕脈搏的跳動下孕育且急速生長著。
同樣的蝴蝶蠱,卻是不同的位置。
姬梓昭來不及多想,打開藥箱拿出一顆止血散放進自己的口中嚼碎,隨後又是俯身對著四皇子的嘴巴餵了進去。
他唇齒間的溫度,並不比他胸口凝結著的冰霜高多少。
哪怕姬梓昭早已有所準備,卻還是被凍得渾身輕顫不止。
等察覺到他本能的將丹藥全部吞入下了喉嚨,姬梓昭這才又從藥箱子裡拿出了找專人打造的手術刀。
雖比不得記憶之中的那般鋒利順手,卻也要比普通的刀子快上許多。
以銀針封穴,將隱藏在其血液之中的蠱逼在手腕處,再是用白軟布死死低勒住手腕,等表皮的肌膚肉眼可見的開始發白,姬梓昭這才用刀子割破了肌膚。
手腕處連通著動脈,一個不小心便是要出人命的。
時間一點一滴的過去,一直到街上到更敲響,姬梓昭才將取出來的蠱裝入進密封的罐子裡,然後仔細縫合包紮好了四皇子手腕上的傷口。
整理好一切,姬梓昭累得直接就是癱坐在了床榻上。
看著四皇子睫毛上漸漸消退的白霜和慢慢恢復了溫度的呼吸,這才是鬆了口氣。
此蠱是蝴蝶蠱卻也並非。
蝴蝶蠱想要讓蠱毒成型,是需要一個極其嚴苛的時間限制。
必須要在四歲到七歲之間下入進體內,如此才能確保毒蠱的成長。
而這次的蠱毒,仍舊是蝴蝶蠱不假,可以四皇子的年齡,若是正常人的體質,蝴蝶蠱斷不會在體內存活和成長。
除非,他曾經中過蝴蝶蠱,才能在新蠱入體時,迅速滋養新蠱成型且直接毒發。
姬梓昭雖不知道四皇子究竟出了什麼事情,但很明顯是有人在試探他。
不若如此,又怎麼會繼續往他的身上種下蝴蝶蠱?
只是下毒之人,怕也並非異類。
蝴蝶蠱難尋蠱蟲,更難以培育。
蠱書上記載,想要擁有一隻蝴蝶蠱都需萬兩黃金,更何況是兩隻了。
看著床榻上睡顏如玉的臉龐,姬梓昭久久無法平靜。
皇城確實最不缺的就是名門右族,達官貴胄,但能夠拿得出兩萬兩黃金,還有各種渠道和門路的人,卻是少之又少。
而將這些人從中篩選一番,答案就呼之欲出了。
只是這個答案,連姬梓昭都不敢去相信。
再是探了探四皇子的脈象,見其脈象仍舊平穩,姬梓昭才是靠在床榻旁疲憊的閉上了眼睛,意識朦朧之際,姬梓昭感覺到自己從床榻旁滑落在了床榻上,卻只是一瞬就又是睡了過去。
謝璟瀾有了意識的同時,就是聞到了一股淡淡的藥香陣陣鋪面。
皺了皺眉睜開眼睛,入目是陌生的環境。
好在謝璟瀾只是中蠱並非是喝醉,記憶還是有的。
果然,垂眸之際,他就是看見了那張熟悉的面龐,以及……
那正是趴在自己身上熟睡著的人兒。
沒想到,她又是救了他一次啊。
其實在來的時候,他有很大一部分是賭的成分,卻沒想到他竟真的賭贏了。
不管她是看在他的面子上,還是看在如今的姬家與他共存的局面上,她都是再次救了他,而且仍舊沒有詢問任何的原因。
看著她正是睡熟的臉龐,他的呼吸就是一緊,忙錯開了自己的視線。
打量著這陌生的屋子,他的思緒也一點點的開始發沉發冷。
他早就知道那個人對他一直都是存在疑心的,哪怕他已是在那個人試探之前,將身體裡的蝴蝶蠱剔除,可那個人仍舊找來了同樣的蝴蝶蠱讓他服下。
謝璟瀾無聲地勾了勾唇角,當真就那麼的容不下他啊。
不過那個人的懷疑是對的,他確實並非如今世人所看見的模樣。
而且……
這份偽裝估摸著也不會再延續多久了。
微涼的小手伸入進了他的袖中,飽滿的指腹準確地按在了他腕間的脈搏上。
謝璟瀾回神之際,就看見原本趴在他身上的人兒,已是沉默地坐了起來。
四目相對,謝璟瀾抱歉而笑,「吵醒你了?」
姬梓昭仔細的檢查過他的脈象後,才是收回手道,「四殿下就如此確信,我會對四殿下出手相救?」
以他的武功和內力,若非不是自願服用下毒蠱,誰又是能逼迫得了他?
姬梓昭可以不詢問原因,但該有的興師問罪還是要的。
她是大夫,但這並不是他以身試險的原因。
謝璟瀾眸光發軟,黑眸似閃爍著無數碎星,「你不是已經救了?」
姬梓昭,「……」
不知道把蠱毒塞回去還來不來的急。
謝璟瀾瞧著她那慍怒的樣子,胸口起伏個不停,低低地笑著,「半夜來擾確實是走投無路,不管姬家大姑娘究竟為何出手相救,我都欠了你這個人情,若有機會,我自加倍奉還,還望姬家大姑娘不要再生氣了才是,若當真氣壞了身子,我可是對醫術一竅不通。」
姬梓昭愕然了片刻,這才發現自己好像真的是在生氣。
最主要的是糾結了半晌,她完全找到不到自己生氣的理由。
再是抬眼的時候,只見謝璟瀾已豎起枕頭靠坐在了床榻上,正柔柔的睨視著她,「還在生氣?」
「我為何要生氣。」姬梓昭莫名反問,結果卻發現自己的語氣,仍舊殘存著滿滿的怒火,原地一愣,連半張著的嘴巴都忘記合上了。
謝璟瀾見此,眼中的笑意就是更濃了。
只是眼看著姬梓昭的臉色愈發陰沉,謝璟瀾連忙見好就收。
他還是個病人,若是此刻被攆出去豈不是太過可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