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4章 好得很!

  按照辛畢等人的意思,既當家的想去看大夫人,他們馬上就要去安排馬車。

  只是姬梓昭卻足足是等到了晚上,才是從懸醫閣走了出來。

  深夜時分,街道上安靜得厲害。

  姬梓昭在眾人的陪同下,朝著城外而去。

  姬家的祖墳,在城外十里的一處荒山上。

  白天都是異常難行,又何況是深夜了。

  只是哪怕腳下的路再是難走,辛畢等人無一叫苦,所有人都沉默地陪同在姬梓昭的身邊,跟著她一步步朝著山頂走去。

  二月的涼風,潮濕陰涼。

  山頂上山風更是刺骨的厲害。

  辛畢等人手中的火把,照亮在了姬家祖墳的山頭上。

  幾乎是瞬間,整個山頭亮如白晝。

  姬梓昭尋著墓碑一個個地找了過去,終是在父親的身邊看見了娘親。

  眼淚,爭先恐後地湧出眼眶,哪怕是閉上眼睛,仍舊阻擋不住。

  姬梓昭蹲下身子,用手輕輕掃去娘親墓碑上的塵埃,再是看著冰冷墓碑上娘親的名字,心口堵得發沉,喉嚨疼得如千刀萬剮。

  洛邑一行,本以為是她的一去不復返。

  結果反倒是成了娘親的永別。

  是她不孝,沒有在娘親最需要的時候陪伴在身邊。

  是她不孝,連娘親的最後一眼都是沒有看見。

  青竹等人站在後面沉默著,看著淚流不止的姬梓昭,都是心酸的厲害。

  夜風大作,吹亂了每個人的髮絲,卻吹不散那淒涼的悲哀。

  這種靜默不知持續了多久,姬梓昭的聲音才是沙啞響起,「青竹,將棺槨挖出來!」

  所有人聽著這話都是一愣。

  就是連一向脾氣最為暴躁的辛畢和王燦,都是有些懵的。

  下葬之後便是塵埃落定,哪裡有再挖出來的道理?

  姬梓昭看著娘親的墓碑,卻是目光陰沉而堅定,「青竹,挖!」

  一向對姬梓昭之命沒有任何違背的青竹,真的就是拿起了平日裡填土的鐵鍬,一鍬鍬的朝著大夫人的墳上挖了下去。

  張繼看著這一幕,忍不住開口勸說著,「我知大姑娘不舍大夫人,可人既是已經沒了,便不應再繼續打擾大夫人的安息啊。」

  姬梓昭看著那被鐵鍬鏟起的墳土,眼中並不見悲傷的渾濁,「現在安息,不過是讓做賊心虛的人安心罷了,只有將娘親的棺槨打開,才能讓娘親徹底安息。」

  張繼,「……」

  挖墳不說,還要開棺啊?

  張繼不懂醫,自是不明白姬梓昭的心思。

  可是站在一旁的辛畢等人就不同了。

  如果說剛剛他們無法理解當家的意思,那麼現在就沒有比他們更加明白的了。

  姬家大夫人死的突然,聽聞那棺材蓋一直扣得嚴實,就是連姬家人都沒有看見過大夫人的屍首。

  如今當家的要求挖墳開棺,明擺著就是要檢驗屍體啊。

  如此一來,大夫人究竟是如何死的,只需一看便知。

  雖說此辦法是對先者不敬,但眼下確實是沒有更好的辦法了。

  一到涼風忽然襲來,其中夾著濃濃的殺意。

  「何人如此大膽!竟敢擅闖姬家祖墳!」熟悉的聲音,隨著熟悉的身影一同出現在了眾人的視線里。

  姬梓昭看著落在面前的身影,輕聲道,「漣菊。」

  漣菊一愣,待看清楚面前人時,殺氣盡收,跪拜在地,「漣菊見過小姐。」

  姬梓昭示意漣菊起來說話,「你怎麼在這裡?」

  漣菊看了一眼身後背著的包裹,裡面裝著的都是姬家男兒的屍骨,「屬下回到皇城,便是聽聞了姬家的事情,屬下心知小姐若是知曉此事後,定會先來看望大夫人,便是提前守在這了這裡。」

  漣菊說著,抬頭看向面前的小姐,雙目已紅。

  可是在場的其他人看向的卻是她那滿身的疲憊和風塵。

  看樣子,漣菊已是提前回來有些時日了,卻一直一個人守在墳地,這份忠心,當真是讓所有人都為之動容的。

  姬梓昭拍了拍漣菊的肩膀,「娘親的事情我自有章程,辛苦你了。」

  漣菊搖了搖頭,「為小姐辦事,不苦。」

  另一邊,青竹已是將棺槨挖了出來。

  不算深的墳坑裡,薄薄的棺材已變了顏色。

  看著如此輕無重量的棺槨,張繼都是恨得咬起了牙,「姬家怎能如此對待大夫人!」

  薄棺,乃是棺槨之中最為下等和便宜的。

  大夫人為姬家開枝散葉,忙碌半生,結果便是得了這一個薄棺不成!

  姬梓昭看著看棺槨,黑沉的眸讓人看不出思緒,半晌才是道,「開棺。」

  辛畢等人聽此,忙都是擼起了袖子,一眾人進了墳坑之中,很快就是將棺材蓋子給掀了起來。

  隨著火光慢慢映照進棺槨之中,大夫人的屍首也跟著漸漸顯露而出。

  一個月的時間,足以讓大夫人的皮肉盡消,放眼那空空蕩蕩的棺槨之中,只剩下了一具孤零零的屍骨。

  可哪怕只是屍骨,卻仍舊讓在場的人紛紛倒抽一口冷氣。

  只見那大夫人身上的其他骨骼都是完整的,卻唯獨顱腦處的骨頭,早已碎裂得不像樣子。

  在場的幾個人裡面,有三個是皇城拔尖的大夫,自是一眼就明白了怎麼回事。

  王燦當先伸手朝著大夫人的頭骨輕輕撫摸且仔細觀察著,片刻才是道,「額前骨已完全碎裂,上腦骨雖同樣有裂痕,卻並不曾出現碎裂。」

  辛畢仔細想了想,「這應當就是致命傷了。」

  孫志廷摸了摸下巴,「只怕在大夫人生前,額頭狠狠撞在某堅硬處,且不止一下。」

  這番話,已是足以說明了一切。

  若當真是思念過度的自殺,就算真的是撞牆,一下便也是夠了的。

  如此的反反覆覆……

  不是他殺又是什麼?!

  精通各種殺戮手段的漣菊梗咽道,「只怕是有人抓住了大夫人的頭髮。」

  青竹看著頭骨碎裂的大夫人,早已淚流滿面,「究竟是誰能對大夫人下如此狠手,此仇若不報,我定死不瞑目!」

  春風之中,姬梓昭靜默而站,渾身冰冷得毫無半分溫度。

  充血的黑眸,死死地盯著棺槨里娘親的屍骨,被咬破的下唇早已血流不止。

  姬汝筠,顧佩蘭,姬荏苒,姬宗佑……

  那些早已在心中滾瓜爛熟的名字,一個接著一個的湧上心頭,最終融匯成了一把鋒利的刀刃,狠狠扎穿在了姬梓昭的心口上。

  好!

  好得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