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斬殺洛邑城內的大夫,到對禹臨士兵放行已有五日。
若穆曼將軍當真是打算息事寧人,根本不會用計設計七皇子對禹臨士兵放行。
祖父曾說過,打仗跟行醫不同。
行醫講究的是,望聞聽切,步步為營,方可藥到病除。 ★✳
而打仗則是精在布局,環環相扣,才能馬到功成。
若說斬殺大夫和對禹臨士兵放行是在布局的話,那麼穆曼將軍揚言要離開洛邑的日子,怕就是驗收成功之時。
屆時暗礁險灘全部浮出水面,只怕九死一生。
故,提前將姬家屍骨平安運送回皇城才是上上策。
漣菊跟在姬家老太爺的身邊,也是經歷過大大小小的幾十場戰役,雖設想的沒有自家小姐透徹,但也知道此番必定是萬分險惡。
只是見自家小姐黑眸沉定,毫無半分動容,只能深深地看了自家小姐一眼,便是再次轉身跳出了窗外。
當天晚上,漣菊便是帶著姬家男兒的屍骨秘密離開了洛邑。
同樣得到消息的韓靖宇,也是坐立難安,命人打起十二分精神暗中保護好洛邑的百姓,畢竟誰也不知道突厥臨行之前會做出什麼。
一轉眼幾天的時間就這麼過去了,洛邑城內卻依舊風平浪靜。
隨著突厥士兵漸漸從洛邑收回手,洛邑城內的百姓們也不再惶惶度日,有些年輕力壯的青年,甚至是已經召集在了一起開始重新修建屋舍。
每日洛邑成內,都是可見百姓們熱火朝天的背影。
面對如此勃勃生機的場面,韓靖宇甚至是有一種是自己小肚雞腸的錯覺。
姬梓昭帶著青竹站在窗邊,看著城內百姓們忙碌的景象,靜默著。
暴風雨前的平靜,往往是最為和諧的。
如此才是能夠迷亂人的眼睛,讓人產生天下太平的錯覺。
「叩叩叩……」敲門聲驟然響起。
緊接著,便是聽見門外有人來報,「我們將軍即將啟程返回突厥,臨行前邀約禹臨貴客前往廳堂一聚。」
姬梓昭回過神,看向門口微微眯起眼睛,「知道了。」
青竹陪同姬梓昭一同朝著門口走去,不動聲色地朝著懷裡的匕首摸索了去。
隨著酒樓內不斷有開門聲響起,所有人都朝著一樓走了去。
廳堂里,穆曼將軍和穆時幀早已等候多時。
看見眾人緩緩而來,穆曼將軍起身笑著道,「多謝各位禹臨貴客賞臉啊。」
姬梓昭不動聲色的掃視了一圈廳堂,「怎麼沒見突厥公主?」
穆曼將軍笑著道,「阿詩雅公主被可汗嬌慣的不得了,一想到回去的路上舟車勞頓,便鬧起了脾氣,我擔心掃了各位的性質,便提前讓人陪著阿詩雅公主坐上了馬車。」
若不是姬家男兒的屍骨掛於城牆的一幕幕還清晰浮現在眼前,若不是洛邑城內的殘垣斷壁比比皆是,任誰都是要把此刻滿臉笑容的突厥將軍,當做是一個極其好說話的長輩。
姬梓昭本意就是提醒,自不會浪費經歷去揭穿什麼。
而正是在姬梓昭的提醒下,韓靖宇更是發現,此番不但阿詩雅公主不在廳堂之中,那些跟禹臨談和的突厥使節也是均不見蹤影。
二皇子似不太想要繼續在這裡浪費時間,坐下身的同時便催促道,「開席吧。」
謝璟麒深深地看了一眼坐在穆曼將軍身邊的十皇子,一向不拘小節的性子,難得的沉默不語。
十皇子知道,七哥這是在擔心自己,忙衝著七哥露出了一個大大的笑容。
謝璟麒看著那笑容,心裡就更不舒服了。
穆曼將軍見此,便是摟著十皇子道,「禹臨七皇子切莫擔心,十皇子前往突厥,我們突厥定是會好好愛護才是,五年很快就是過去了,等到五年後,我們突厥必定還禹臨一個健健康康的十皇子。」
謝璟麒才不信穆曼將軍的話,端起面前的酒盞逕自一飲而盡,「放屁。」
穆曼將軍也不生氣,只是對著門外的士兵喊道,「來人!上酒!」
很快,便是有人拎著酒罈走了進來。
而那拎著酒的不是旁人,正是肩膀尚未曾癒合的姬梓繡。
韓靖宇看著來人那熟悉的身影,當場就是站了起來,「突厥將軍這是何意?」
穆曼將軍老神在在地掃了一眼姬梓繡,「如今我突厥的士兵已是從洛邑城內撤離,自不好再在洛邑肆意走動。」
韓靖宇擰著眉,「所以突厥將軍就隨意指使我禹臨士兵?」
穆曼將軍似笑非笑,「莫非禹臨士兵連端茶遞水這種瑣碎都做不得了?還是說這個兵根其他的兵不同,是個特殊的存在?」
韓靖宇一口惡氣堵在胸口,卻不知該如何解釋。
姬梓昭卻是坦然道,「難為突厥將軍費心了,此兵正是我姬家二妹妹。」
穆曼將軍都是把人拎到眼前了,自是已查探好了二妹妹的身份。
既然如此,再藏著掖著就只能說明禹臨心虛。
穆曼將軍故作驚訝,「我聽聞禹臨軍中有女子當值,便圖個新鮮把人給喊來了,沒想到此女子竟是榮和郡主的妹妹。」
韓靖宇,「……」
你這個老匹夫,還能不能裝得再假點。
姬梓昭仍舊一連淡然,「高祖賞識,皇上深明大義,我姬家女子才得以從軍。」
穆曼將軍似很是驚訝的站了起來,連忙招呼著姬梓繡落座,「原來真的是姬家二姑娘啊,都是禹臨軍嘴巴嚴,瞧瞧這事兒鬧的,姬家二姑娘快快請坐,這些粗活可是不敢勞煩姬家二姑娘。」
姬梓繡站在原地沒動。
她是莽撞,但並不傻。
若真的就這麼坐下了,不但是給姬家丟人,更是給禹臨軍的臉上抹黑。
韓靖宇不輕不重地坐回到了凳子上,「突厥將軍如此勸說我手下的兵,難道是想要外人故意誤會我的兵是嬌生慣養慣了的大小姐不成?還是想要讓突厥以為,我禹臨的軍中毫無半點軍規軍紀可言!」
穆曼將軍哪怕是被拆穿也不見半分尷尬,只是抱歉地看向姬梓繡道,「我不過是好心罷了,既然如此,姬家二姑娘便怪不得我不識禮數了。」
頓了頓,穆曼將軍忽然就是沉了臉,將手中的酒盞扔向了姬梓繡,「上酒!」
還剩半杯酒的酒盞砸在姬梓繡的臉上,裡面所剩的酒盡數潑在了姬梓繡的臉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