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一邊。
沈浮光一路跟著齊貴妃回了延禧宮。
本以為齊貴妃說備了茶水點心不過是找個藉口帶自己一道兒離開，來了才知道，齊貴妃竟然當真備了吃食。
二人分別落座。
齊貴妃臉上帶著慈愛的笑容，凝望沈浮光，抬手指了指她面前的東西：「沈大小姐不要客氣，隨意吃些。」
沈浮光嘴上答是，雙手卻緊緊貼著膝蓋，紋絲不動。
這宮裡每一步都是龍潭虎穴，她可不敢亂動，若是一不小心做錯了事情豈不是惹來殺身之禍？
見沈浮光如此緊張，齊貴妃淡然嗤笑，對殿中候著的幾個宮女吩咐：「你們都出去，本宮要和沈大小姐好好說說話。」
聞言，沈浮光垂著腦袋，眉心鎖得更緊，神色之中滿是凝重。
自己和齊貴妃一向沒有什麼往來，她能和自己說什麼話？
不多時，殿裡一干宮女都退了出去，只留沈浮光與齊貴妃二人。
沈浮光率先開口：「今日多謝娘娘解圍，臣女感激不盡。」
她說著便要起身行禮。
齊貴妃連忙對沈浮光按按手：「沈大小姐不必客氣。這些日子，鋒兒藉助在你府中，若不是你多加照拂，只怕他早就沒命了。」
沈浮光赫然抬起眼，驚訝望向齊貴妃。
卻見後者依舊是那副淡然神色，微彎的眼眸中沒有絲毫起伏。
沈浮光嘴角抽搐幾下，勉強擠出一絲笑容：「貴妃娘娘這話，浮光怎麼聽不懂。」
齊貴妃以帕掩唇，嗤笑兩聲：「沈大小姐不必慌張，今日若不是鋒兒去尋了三皇子，本宮如何能同皇上一道去穎妃宮中為你解圍呢？」
沈浮光黛眉輕鎖，目不轉睛地看著齊貴妃。
眼看著齊貴妃神色淡定，不像是說謊。
沈浮光心中疑惑更重：「娘娘？」
齊貴妃長嘆一聲：「鋒兒這孩子可憐。當年本宮不能護持先皇后，以至於皇后娘娘難產離世。後來也是本宮無能，又不能護著他，這些年讓他一人在邊關受盡風霜。」
說著，齊貴妃落了淚。
「他畢竟在本宮膝下養了那麼多年，如今卻是母子相隔，幾年也見不到一面，本宮這心中格外不是滋味。」
瞧齊貴妃的樣子，渾然一片拳拳愛子之心，著實不像作假。
沈浮光心中疑慮打消幾分：「娘娘何時知道他入京的？」
「前些時日宮中做水路道場的時候，本宮想著他那般思念亡母怎麼也會想法子入京。後來得知你帶了一行跡奇怪的侍女入宮，便吩咐人多加留意。若非如此，前幾次穎妃刁難你，本宮如何能恰好趕到？」
想到水陸道場之時，好幾次都多虧了齊貴妃出手，否則自己還真是難以解圍。
沈浮光起身對齊貴妃行禮：「臣女愚鈍，當日竟全然沒有瞧出娘娘一片慈愛之心。」
齊貴妃揮揮手：「你坐下。」
待到沈浮光坐定，齊貴妃接著道：「他在京中這麼多日都沒有來見過本宮與老三，想必是擔心行蹤泄露。可今日為了能確保你在宮中無虞，他竟然親自去了老三府中。」
齊貴妃若有所指地打量沈浮光：「可見你與鋒兒交情匪淺。」
沈浮光垂下眼瞼，躲開齊貴妃的視線，桌下的一雙手不由自主，緊緊捏在一起。
她手指節微微泛白，喉嚨滾動，思忖許久才低聲回應：「九殿下陰差陽錯入了我府中。既知殿下身份，我自是要護持殿下安然。」
齊貴妃頷首：「本宮替大行皇后謝謝你。」
一時無話，殿內寂靜片刻。
忽然，齊貴妃垂首，竟傳來陣陣啜泣。
沈浮光用餘光小心看向齊貴妃，見她眼眶微紅，正不停地擦拭面頰，以防落淚。
「娘娘這是？」
齊貴妃倒吸兩口涼氣，忙對沈浮光擺擺手：「無妨，本宮只是想到大行皇后當年之事。這麼多年過去了，大行皇后依舊未能沉冤得雪，本宮視皇后為親生姐姐，這心中格外不是滋味。」
沈浮光眉角挑動，敏銳捕捉到齊貴妃言語中的重點：「沉冤得雪？臣女聽聞，大行皇后當年是因為難產血崩離世，何來沉冤得雪一說？」
齊貴妃睜大雙眼，慌張望向沈浮光，連連搖頭：「對對對，是本宮瞎說了。」
她越是如此，沈浮光越是奇怪：「娘娘方才的話究竟是什麼意思？難不成當年大行皇后之死另有隱情？」
話音才落，卻見齊貴妃手指抵在唇上，忙對沈浮光做了個噤聲的手勢：「沈大小姐可切莫胡言。」
沈浮光目不轉睛，沒有絲毫波動，定定望著齊貴妃。
沉默半晌，齊貴妃無奈長嘆：「其實這事也說不準。」
「當年大行皇后身體康健，又已經順利誕下太子，並非從未生產之人。」
「皇后娘娘懷鋒兒的時候十分注意。皇上為防萬一，還特意吩咐穎妃照顧娘娘身體。後來為何會出那樣的事情，這麼多年本宮心中實在疑慮。」
沈浮光雙眸微眯，緊盯齊貴妃。
她話里話外分明是有意引導自己。
沈浮光心下微沉：「娘娘的意思是，當年大行皇后產子血崩與穎妃有關？」
齊貴妃忙掩住唇瓣，改了口風：「其實都是些捕風捉影的事情。當年皇后出事，皇上也曾下令徹查都未曾查出什麼。這麼多年，穎妃恩寵不減反增，想必當年之事應當與她無關。」
說罷，齊貴妃收斂神色，淺笑兩聲：「今日本宮是瞧到沈大小姐高興，故而多說了幾句。好了，陳年舊事不提也罷，大小姐吃點心吧。」
她既如此說，沈浮光也不好再追問，只得拿起面前點心送進嘴裡。
可偶然間得知了如此重要之事，她哪裡還有心思吃東西？
再好的點心送進嘴裡也是食之無味。
穎妃與當年大行皇后之死息息相關。
此事李藏鋒知道嗎？
若是不知，為何這麼多年沒有人同他提起過？
若是知道，他又為何從未查過此事？
以他對大行皇后的惦念之情，沒道理放著這麼重要的線索不查，聽之任之。
除非……
沈浮光再度掀起眼皮，望向齊貴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