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如果沒熬下去呢?」
「叫你平時多看看律例,如若死在了釘板上,聖上也會徹查。」
眾人唏噓:「所以根本就是拿命搏……」
有考生道:「科舉舞弊,多麼大的事啊,如果是真的,這盛京怕是要變天了……」
阿斤叔春花虎子幾人也聽到消息,費了好大的勁才擠了進來。
他們看著越凌風跪行的身影,皆是不忍去看。
春花已經眼淚汪汪了:「越老師……」
這時,人群中突然傳來一聲:「什麼人啊這是,你說科舉舞弊就是科舉舞弊?」
立馬有人接話道:「我也覺得,當今聖上英明神武,怎會有科舉舞弊一事出現,這簡直是對聖上不敬!」
「我看你就是在這裡譁眾取寵,是落榜了還是覺得自己應該是榜首?自己學問不到家,竟然還質疑起了聖上!」
「你們說是不是?這種對聖上大不敬的人就應該給他趕出盛京!」
突然有七八人同時大聲應道:「是!就應該趕出去!」
「趕出去!趕出去!趕出去!」
叫喊聲從一開始的寥寥,不知何時突然變得多了起來,許多百姓情緒被調動起來,高舉著拳頭,大喊道:「趕出去!趕出去!」
似乎這已經是眾望所歸。
不少考生覺得不對勁,想要發聲,但在這高呼的浪潮下卻被壓制的死死的。
程恩文已經快被氣死了,直接與這些人對罵起來,絲毫不顧及讀書人的斯文了。
「我罵你個爺頭!」
「你個鳥人說什麼屁話呢!」
「你這豎子,你爺爺我撕爛你的嘴!」
越凌風自然聽到身後的動靜,但他全然不為所動。
釘板近在眼前,只要能讓聖上徹查,不論生死。
只是想到溫妤,他的心中還是有著無盡的不舍。
「趕出去!趕出去!我們一起上!」
程恩文被推的一個踉蹌,幾人帶頭沖向越凌風。
正旋門的守衛自然不是吃乾飯的,手一揮,一隊人小跑上前將人押了回去。
「律例有雲,凡告御狀者,旁人不可擾其行!」
這時人群中不知誰突然又大喊一聲:「法不責眾!趕出去!趕出去!」
守衛皺起眉頭。
突然間,一道清亮又威嚴十足的聲音響起:「趕出去?我看誰敢!全部拖出去斬了!」
此話一出,官道上霎時間靜了。
全部拖出去斬了這話可不是誰都能說的。
如果有人敢說,那麼說明那人一定能做到!
而越凌風聽到這聲音渾身一震。
這是……是小姐的聲音。
不,不對,小姐從來不會有這種語氣,她永遠都是笑眯眯的語帶笑意,打趣他,逗弄他。
全部拖出去斬了這話怎麼會是小姐說的。
但他依然忍不住回頭望過去。
不遠處馬車緩緩停下,正旋門守衛們對溫妤的聲音和馬車自然是無比熟悉。
於是立馬垂頭跪下,行禮道:「參見長公主!」
然後喝道:「長公主駕到,爾等還不跪下行禮!」
官道旁的所有人先是愣住,然後嘩啦啦跪倒一片。
程恩文也不例外,噗通一聲跪在地上,動也不敢動,長公主啊,聖上的親姐姐!
只有越凌風,與旁人截然不同,反而站起了身。
他有些恍惚,這輛馬車,他又怎麼會不認得?
曾經無數次停在胡同口,他甚至坐過。
一樣的聲音,一樣的馬車,就連車夫的模樣都毫無差別,世上會有如此巧合的事嗎?
「方才何人在煽動情緒?給本公主抓起來。」
馬車裡,溫妤的聲音再次響起,「指認者,賞五兩銀子。」
幾乎是一瞬間,便有人大聲道:「是他!我剛聽到他說話了!」
「還有他!還有他!」
五兩銀子對於普通平民來說誘惑巨大,指認聲此起彼伏地響起。
那幾人面色大變,卻知自己跑不掉了,口中辯道:「你聽錯了吧!我沒有!」
「就是你!我聽的很清楚!」
守衛見狀將被指認之人全部押了出來,跪在地上,足足有十五人之數。
「啟稟長公主,人已盡數押下。」
這時,一隻細白如玉的纖纖素手撩開車簾,溫妤被流春扶著緩步而下,目光落在了越凌風的身上。
看到他略顯狼狽卻依然挺如青竹一般的身姿,溫妤心中鬆了口氣。
收到消息緊趕慢趕,還好來得及!
她可不捨得越凌風走火盆,滾釘板。
見到溫妤,官道旁的所有人都呆呆地噤了聲,這、這是長公主?
程恩文則是滿面愕然,這不是越兄的雷小姐嗎……
不是,應該說,雷小姐居然是長公主?!
他震撼之餘,不忘將目光投向越凌風。
而越凌風的目光緊緊鎖定在溫妤的身上,心頭不由得一震,眼中閃過不可置信。
但卻又覺得似乎在情理之中。
「長公主……」他下意識地喃喃。
小姐竟然是長公主……
他有些失魂落魄起來。
怪不得,怪不得榜首之卷會被張貼出來……
怪不得她會說知道了她的身份他也許便不會提親了……
怪不得她會說一切等他成為新科狀元後再說……
一切都說得通了。
越凌風的心仿佛一片平靜的湖面落入了一顆石子,激起了千層漣漪。
而那漣漪下深埋的卻是熔漿一般沸騰滾燙的情感。
四目相對間,他眸光微顫,垂下眸,緩緩跪下。
「越凌風,拜見長公主,千歲千歲千千歲。」
溫妤緩步行至他身前,微微俯身,食指挑起了他的下頜。
越凌風的眼睛很亮,瞳孔中倒映的全是溫妤的模樣。
溫妤就像平日一般,摸了摸他的臉,「本公主的人,沒人能欺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