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6章 大義之舉

  「那你的小姐呢?你死了,你的小姐怎麼辦?」

  程恩文皺著眉心,雖然現在的處境很不妙,但是他也是打心裡不希望越凌風去冒這個險。

  甚至不是冒險,這是必死的局面,因為越凌風的身體根本就承受不住火盆和釘板。

  所以雖然他也為越凌風方才的一番話感到震動,卻還是下意識地搬出了溫妤,希望能讓他打消掉這個可怕的念頭。

  而「小姐」二字也的確讓越凌風陷入了沉默中。

  程恩文覺得有戲,又道:「我知道你想拿回榜首,考取狀元,因為這樣你才能去向你的小姐提親。但是如果你死在了告御狀的途中,就算最後聖上查清了真相,你和你的小姐也是天人兩隔了。」

  「你錯了。」越凌風淡淡地輕笑一聲,語氣中卻帶著一絲凜冽。

  「告御狀不僅是為了狀元之位向小姐提親,也是為了我自己,更是為了天下讀書人的未來,科舉舞弊一日不肅清,便有陰雲無一日不籠罩在讀書人的頭上。」

  程恩文看著越凌風堅定的面容,張了張口,不再相勸。

  而是忽然站起身,低聲道:「越兄捨身肅清科舉不正之風,實乃天下大義之舉。」

  他說著忽然雙膝跪下,深深拜倒在地。

  「程恩文代天下科舉學子拜謝于越兄。」

  一時間,馬棚內安靜了下來。

  越凌風沒有看他,而是靜靜地仰望著天邊的晨光,眉間湧上了一絲寂寞。

  誰會沒有私心呢,告御狀十死無生,他怎麼會捨得永遠見不到小姐呢?

  但是他現在這樣,又如何能連累小姐?

  沒有他,還會有別人真心待小姐,他雖然乖,卻不是獨一無二的那個。

  他一直都知道的。

  越凌風垂眸撕下褻衣一角,然後忍痛咬破手指,緩緩寫下了由血液組成的狀書。

  天光大亮。

  而三從胡同中,樸素男人見房子燒的只剩傾倒的房梁,滿意一笑,就算骨頭再硬也該燒成灰了。

  他飛身回院中復命。

  「大人,事已辦妥。小的親眼盯著房子燒了個乾淨。」

  這時屏風後的身影緩緩走了出來,一身官服穿戴整齊,是剛剛從宮中下早朝回來。

  他蓄著鬍鬚,四十歲左右的模樣,眉目祥和慈善,只看著便給人親近之感。

  他拍了拍男人的肩膀,「做得不錯,辛苦了,去領賞吧。」

  男人跪謝道:「多謝大人!」

  說著便轉身離開,下一秒,他臉上的表情凝固住,死死瞪著從胸口處穿透而來的刀尖。

  他轉身看向大人,眸中都是不可置信,死不瞑目地倒在了地上。

  這位大人依然慈善地笑著,只憑表情絲毫看不出他剛才手起刀落地殺了一個人。

  他隨手將短刀丟在地上:「來人,拖下去餵狗,不要留一點渣滓。」

  「是,大人。」

  這時,忽然有腳步聲匆忙而來,是一身短打裝扮的小廝。

  他附耳道:「陳大人,那越凌風沒死……」

  話音未落,陳大人眸光一厲:「什麼?!」

  「他不僅沒死,還出現在了正旋門的官道上,五步一拜,手上舉著……血狀。」

  「呵呵。」陳大人突然撫須笑了起來,只是笑意不達眼底,泛著極度的冷色,「好一個越凌風,竟敢不怕死地告御狀!」

  「大人,已經有很多百姓在圍觀了,還吸引了許多考生。」

  陳大人臉上的慈眉善目已然不見,「律法有雲,凡告御狀者,不可擾其行,本官如果此時動手殺他,就等於昭告天下,科舉有貓膩,坐實了他狀告一事。」

  「他這會試榜首也不是白得的,竟然用告御狀來反制本官。」

  「大人,那我們該如何是好?」

  陳大人沉吟片刻道:「本官不能動手,不代表百姓不能動手,你找幾個人,這樣……」

  他輕輕附耳一番,又道:「再派人將消息傳到翰林院那位大人手上。」

  小廝聽完滿臉佩服:「小的這就去。」

  陳大人安排好一切,又恢復到和善的模樣,不緊不慢地抿了一口茶,下一秒,茶杯便被摔在地上,四分五裂。

  他勾起唇角,笑著說:「越凌風,你不死,我難安啊!」

  越凌風跪在正旋門的官道上,高舉著血狀,五步一叩首:「春闈考生越凌風冒死上告御狀,有官員以權職之便互相勾結,串通舞弊,偷換試卷,擾亂科舉。懇請聖上明察,嚴懲舞弊之徒,維護科舉公正,以正國法!」

  程恩文陪在一旁,眼中是掩飾不住的擔憂,不遠處便是正旋門了,等待越凌風的是熾熱的火盆與閃著冷光的釘板。

  圍觀的人越來越多,這麼多年來,從未見過告御狀的!

  一傳十十傳百,全都跑來湊熱鬧了。

  有人遠遠的看見那火盆與釘板,狠狠地打了個寒顫:「我的娘誒,還是頭一次見告御狀的,真是個狠人啊!」

  「這滾一遭還能有命?為什麼告個御狀還要這樣啊?這誰敢告?」

  「你以為聖上是誰想見就能見,御狀是想告就能告的?不設個讓人脫層皮的門檻,是個人都來告御狀,那還要盛京府和大理寺做什麼用?都找聖上唄!」

  「就是啊,如果面對火盆和釘板都能熬下去的,那麼必定是有極大的冤屈,聖上自然會徹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