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1章 這是你的兒子啊

  皇帝吃了早飯後,照例是和貴妃在一起琢磨歌舞。記住本站域名

  梨園裡,大清早就絲竹聲不絕於耳。

  韓石頭站在一側,看著舞姬們在排演,歌姬們在練嗓子,樂師們在調琴,不禁笑了笑。

  一個內侍說道:「咱看著這場景,覺著就像是一幅畫呢?可惜不知這畫的什麼地方。韓少監見多識廣,可知曉?」

  韓石頭微微搖頭。

  在他看來,這裡更像是一個地方。

  他當年曾去過一次的地方。

  青樓!

  梁靖來了。

  「陛下,雲州刺史出缺,三省爭論不休。」

  皇帝淡淡的道:「你以為,誰人適合?」

  「此等事,臣不敢胡言亂語。」

  貴妃在邊上一言不發,可眼神都在自己的兄長身上。

  梁靖說道:「大理寺少卿,陳悅。」

  「可!」

  皇帝淡淡的頷首,梁靖看了貴妃一眼,給一個自信的笑容,然後告退。

  「陛下,大兄做事大大咧咧的,就怕他所薦非人,誤了陛下的事。」

  「朕都不擔心,你擔心什麼?」

  皇帝笑道。

  他需要梁靖做自己的代言人,做自己的狗,那麼就得給梁靖結黨營私的機會。否則,孤零零的梁靖如何與那些人斗?

  韓石頭對此了如指掌。

  貴妃同樣清楚,只不過,大伙兒都在演戲罷了。

  演好了,便是情深似海。

  但許多時候,卻容易演砸了。

  去問話的內侍回來了。

  「陛下。」

  皇帝的笑容收了回去,「那逆子可悔過了?」

  內侍低著頭,「大王說了不悔……」

  「逆子!」

  皇帝隨手就把案几上的水杯掃落地面。

  「他以為朕不敢對他動手嗎?」

  皇帝的眼中殺機四溢。

  讓韓石頭想到了當初皇帝在決斷是弄死太子,還是幽禁太子時的模樣。

  一念之差,太子留下一條命,如今在寢宮中苟活著。等皇帝想到推哪個兒子進東宮,那便是太子的末日。

  但衛王的身份很特殊。

  皇帝如今成年的兒子就兩個,一個越王,一個衛王。

  越王是中宮所出,身份尊貴,是太子之後入主東宮的天然人選。

  可任何事兒都是雙刃劍,皇后所出的身份也帶來了一個忌諱,楊松成!

  國丈帶著一幫子世家門閥和皇帝抗衡,為大伙兒謀福利,威望頗高。

  若是越王上位,作為外祖的楊松成勢力會膨脹。

  這是皇帝所不能容忍的。

  所以,衛王不能倒!

  要留著牽制越王。

  但衛王這番表態太硬扎,捅傷了皇帝的肺管子。

  皇帝面色潮紅,鼻息咻咻。

  韓石頭確信,若是衛王此刻就在此處,皇帝能用古琴的琴弦,活活的勒死他!

  內侍被嚇到了,「陛下,大王還有話……」

  「那逆子還有什麼話?」皇帝冷笑道:「他去北疆數年,別的沒學會,倒是學會了明哲保身。若是如此,朕,要他何用?」

  衛王就是棋子。

  這枚棋子若是不肯為皇帝效力,那麼也就沒了存在的價值。

  回過頭,說不得衛王就會病死在宮中。

  韓石頭對此喜聞樂見,但想到自家郎君還得要靠衛王來吸引皇帝的注意力,牽制皇帝的猜忌,就輕聲道:「陛下,父子連心吶!」

  ——這裡人多,咱不能由著性子來,否則傳出去,皇帝殺子的名聲可不好聽!

  這話也只有韓石頭敢說。

  而且說了皇帝不會猜忌,反而會覺得韓石頭貼心。

  皇帝眼中的殺機隱去了些。

  內侍有些後悔收了於男的好處,為淑妃帶話,他戰戰兢兢的道:「衛王說,妻兒在,他會分心。」

  韓石頭在看著皇帝,一臉關心的模樣。

  皇帝眼中的殺機頃刻間就消散無蹤。

  這時候需要捧哏!

  韓石頭蹙眉,「你這人,說話說半截。傳話的都如你這般,陛下還如何理事?陛下,請恕奴婢僭越。來人!」

  兩個內侍上前。

  韓石頭指著內侍說道:「此人辦事不力,拿出去,十杖!」

  十杖,這只是告誡之意。

  可方才不是內侍說半截,而是他才將說了半截,皇帝就大發雷霆。

  是皇帝沒給咱說話的機會啊!

  但內侍卻沒喊,而是高呼:「陛下仁慈!」

  這是皇帝的錯。

  但皇帝從不出錯。

  故而,必定是別人的錯。

  皇帝不好開口,這時候,韓石頭就體現了自己的價值。

  用一個僭越的舉動,成功讓皇帝找到了台階。

  皇帝面色稍霽,淡淡的道:「那個逆子,行事莽撞。」

  韓石頭笑道:「可不是。記得五年前吧!大王打了皇后身邊的內侍頭領,皇后可是大發雷霆,若非陛下護著他,那一次怕是就過不去了。」

  皇帝也想起了那事,笑道:「逆子就是衝動。」

  氣氛緩和了下來。

  韓石頭說道:「陛下,大王從小沒吃過什麼苦頭,幽禁了一日,奴婢擔心……」

  這是試探。

  看看皇帝是順勢下台階,還是準備繼續懲罰衛王。

  「那個逆子!」

  皇帝冷著臉,「去看看。」

  皇帝最近很少出梨園,故而也沒有美人在路邊賣弄才藝,或是偶遇。

  不過,那些內侍和宮人卻被打了個措手不及。

  「陛下!」

  兩個內侍正在打架,見到御駕過來,被嚇的魂不附體,跪在地上求饒。

  「奴婢無能!」韓石頭請罪。

  皇帝淡淡的道:「你整日跟在朕的身邊,何須為那些人擔責?處置了!」

  「是!」

  韓石頭記下了此事,準備晚些去處置此事。

  到了幽禁衛王的偏殿前,韓石頭上前,「開門。」

  大門打開。

  衛王跪坐在裡面。

  抬頭,一雙虎目中全是平靜。

  「阿耶。」

  皇帝走了進來。

  「逆子,你可知和離會讓我皇室蒙羞?」

  ……

  衛王妃在王府中坐立不安。

  「已經一日了。」

  黃坪在屋外賠笑,「是啊!一日了。」

  衛王妃咬牙道:「陛下看來是要下重手。如此,我去一趟。」

  黃坪苦笑,「王妃這是想去求見陛下?」

  「是我尖酸刻薄,和大王撕打……我不賢!」

  黃坪心中嘆息,覺得這二位若是性子都好一些,倒也是良配。

  「王妃,大王已經自毀名聲,王妃再去,這就坐實了大王欺君之罪。」

  「他信誓旦旦說能辦成此事,我半信半疑。如今事情沒辦成,人卻不見了。按照陛下的……少不得一個幽禁終生。他奪嫡失敗被處死我不心疼,可為了我們母子赴死,我卻無法坐視。閃開!」

  擋在門外的黃坪硬著頭皮道:「大王說有把握。」

  「他的把握何在?」衛王妃舉起手。

  想到這位的修為,黃坪頭皮發麻。

  「王妃,宮中來人了。」

  衛王妃一怔,「我去迎一番。」

  衛王妃被眾人簇擁著去了前院。

  一個內侍笑吟吟的站在那裡。

  「見過王妃。」

  衛王妃心中稍安,「不知何事。」

  內侍嘆息,「苦了王妃了!」

  衛王妃:「……」

  「陛下說,和離於婦人而言乃是羞辱,今日我家讓她蒙羞,朕,於心不忍……」

  「慢著,你是說陛下許了?」

  「陛下說,委屈了王妃,宮中賞賜二十萬錢。本來陛下想封小郎君為郡王,卻被大王婉拒了。王妃,王妃……」

  他竟然,真的辦成了此事……衛王妃:「……」

  ……

  衛王出來了。

  「陛下召見!」

  內侍覺得這位皇子真是個運氣好的,否則就該如太子般的永不見天日。

  衛王站在殿外,仰頭看看天空。

  「本王要先去阿娘那裡。」

  內侍心中一怔,「陛下召見!」

  「就說,我先去阿娘那裡!」

  衛王大步往後宮去。

  內侍一邊遣人報信,一邊緊緊跟著,苦口婆心的道:「大王才將觸怒陛下,此刻違令不遵,陛下雷霆將至……」

  衛王不吭聲。

  有人飛也似的跑去求見皇帝。

  「陛下,衛王去了後宮,說是去見淑妃。」

  皇帝召見你竟敢不來,這不是作死嗎?

  除去韓石頭,其他人在心中為衛王點了三炷香。

  皇帝神色平靜,「知道了。」

  內侍:「……」

  韓石頭擺擺手,內侍帶著一腦門不解出去了。

  「取了琴來!」

  琴聲悠悠,看來皇帝的心情不錯。

  韓石頭知曉,此刻衛王對淑妃的母子情越深,就越利於皇帝掌控這個兒子。

  這便是變相的人質。

  但,那是你的女人,你的兒子啊!

  老狗!

  ……

  淑妃坐在床榻上,面色有些白。

  「好歹再去問問,看看陛下是個什麼意思,若是不行,就去稟告,說我有急事求見。」

  「是。」於男應了,但卻沒動。

  衛王的事兒已經成了宮中的頭號八卦,無需去打聽,消息自然來。

  「怎地不去?」淑妃有些焦躁。

  於男嘆息,「奴婢這便去。」

  淑妃揉揉眉心,一夜未睡的她只覺得身心俱疲。

  「大王!」

  外面於男突然驚呼一聲。

  淑妃緩緩抬頭。

  衛王大步走了進來,跪在她的身前。

  「阿娘,我回來了。」

  淑妃怔怔的看著他,突然用力拍打著他的肩膀,哭了起來。

  「你這個逆子,你怎麼就不省心,你怎麼就不省心吶!」

  「孩兒讓阿娘擔心了。」衛王低著頭。

  「你這般,若是出了事,讓阿娘怎麼辦?」

  「孩兒不孝。」

  「你阿耶可說了什麼?」

  「沒什麼。」

  「那他為何放了你?」

  衛王說道:「越王還在呢!」

  淑妃倒吸一口涼氣,「我倒是關心則亂,一時沒想到。」

  她看看室內的人,於男擺擺手,眾人告退。

  淑妃等人走後,才放低聲音問道:「他擔心你自暴自棄?」

  「我說了,妻兒在會分心。」

  淑妃深吸一口氣,「你分心了,越王就得意了。」

  衛王起身,「阿娘,那邊召見。」

  「去吧!」淑妃起身,為他整理著衣裳,「你那王妃也是個可憐人,如今你算是讓她解脫了,回去後,對她好些,好聚好散吧!此後切記少聯絡。」

  「我知道。」

  衛王告退。

  淑妃一直送到門邊,倚著門,看著他遠去。

  那雙依舊能看出當年秀雅的雙眸中多了恨意。

  「這是你的兒子啊!

  老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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