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初見時

  說著說著,空青眼眶已染上了紅意,一雙杏眼這就這麼清凌凌地看著自家主子,帶著化不開的恐懼:「您可知道,便是如今這般冷肅的日子,宋格格白日裡也只能用但凡有點臉面的奴才們都不願意用的黑炭熬著,因為只有這般,她才能在夜裡用攢下的無煙紅螺炭睡個踏實覺!

  難道宋格格就沒有格格的份例麼!那她又為什麼會把日子過成這般呢!

  退一萬步講,就算主子當真吃得了這份苦,那老爺太太呢?主子可曾想過老爺太太曉得自己千嬌百寵出來的姑娘受了這份罪該如何心苦?!

  更何況,主子就算不為您自個兒想想,也得為小主子們想想呀!

  這有寵誕下的子嗣與無寵誕下的子嗣差的可是一星半點?!不說別的,這日日見日日相處手把手教出來的,和那十天半月都見不上一回兒的,便都是嫡親的子嗣,在情分上也不可能相同的啊!

  這大清朝自來就有格格撫蒙的說法,如今府中已有一位大格格在,若是主子也誕下一位小格格,便是主子爺再如何也不可能把兩個格格全都求下來留嫁京城的恩典的,那到時候,可不是就看哪位的額娘受寵?!您忍得小主子受那般遠嫁撫蒙之苦?!」

  一股腦地說完,空青就碰的一聲跪倒在地,低著腦袋,卻死倔著不肯開口道上一聲錯。閱讀

  靜姝想著只有一面之緣的宋格格,那個渾身上下都透著死寂的女人,她居然過著這般日子?

  靜姝不願相信四爺當真這般冷心冷肺,在一手掌控後院之後,能放任自己的女人受這般欺壓苦肅的日子,她更相信是這位宋格格之前做過什麼踩到四爺底線上的事兒,才會叫四爺這般放任不管。

  不過,不得不說,空青踩在了她的死穴上。

  孩子,是她的底線。

  若是自己這個做母親的,不僅沒有給孩子帶來依靠,反叫孩子因自己的關係處於步步退讓,處處受制的局面,她這輩子都沒辦法原諒自己。

  「你先下去吧。」

  「··主子···」

  看著眼眶通紅的空青,靜姝不知道該說點什麼,只擺了擺手。

  隨著屋門緩緩合上,隔絕了外頭的大半陽光,在雪地上格外刺眼的白,透過冰裂紋的窗戶撒進來,只剩下暖暖的黃。

  寬闊的廳堂內,目之所及,件件皆是精品。

  靜姝不禁自嘲一下笑。

  真是被這假象安逸哄騙了腦子,這才過了幾天呀!她就忘了當初的事兒了。

  太陽穴一跳一跳的,擾的人眼暈得很,靜姝往榻上一歪,迷迷糊糊間似乎睡了過去。

  夢中,大雨滂沱。

  和那日一般的大雨天。

  不,那日,本是個晴天的。

  那是···大選的時候了。

  或許是嬤嬤看在她那姐姐的份上對她輕拿輕放了,也或許是族中安排來的常嬤嬤到底還是有兩份本事在的,在大選培訓其間,她是被罰的最少的那一撥里的。

  但論起日子過的,卻應該是所有人中最不『順利』的那一個了。

  為期半個月的培訓里,三個模樣才華皆出眾的秀女陸續被遣出了宮。

  有培訓遲到被殺雞儆猴的。

  有被揭發手腳不乾淨偷盜她人財物的。

  當然,也有使手段誣賴她人偷盜財物反被揭發的。

  其中,她被迫躲過了數次算計,實在不願回想。

  但她也同時確定了,主管此事的章嬤嬤與安排跟在她身邊伺候的綠柳,就算不是她那姐姐的人,也是希望她進宮的那一夥的人。

  培訓的最後一日,管事兒嬤嬤說是給她們幾日假,叫她們這些秀女清閒清閒,可是哪個不知道,這是給各宮娘娘傳召相看的機會呢!

  她第一次見這位便宜姐姐,就是在她們這屆秀女剛剛結束了宮規培訓課程的第二天。

  也是這一天,成為了她人生之中最大的轉折點。

  她記得,景仁宮的大宮女還珠,便是在她的神經已經崩到了極致的時候來的。

  她還記得,早上還珠到儲秀宮尋她的時候,天還是透藍瓦亮的,只有些許絲絲繞繞的仿若薄紗似的雲。

  她機械地跟著,一步一步走到了富麗堂皇的景仁宮。

  「請貴妃娘娘安,娘娘康順長樂。」

  「你這丫頭,快起來,咱們嫡親姐妹說話,又沒有旁人,做這些做什麼!平白外道了許多。」都不等她禮行全,章佳靜嫦就上前一把把她給拉了起來,然後牽著她的手不放,拉著她一起坐到了羅漢榻上,身子緊緊挨湊著,才繼續道:「瞧著倒是比往年長了些肉,年節里母親未帶你來,我就覺得不妥,差了人出宮才知曉你的事兒,這雖說謹慎是好事兒,可阿瑪額娘也太過謹慎了些,若是連嫡親的妹妹我都護不住,這些年我這百般算計又是圖個什麼!」

  許是感受到了那份親近,她當時多少緩和了些身體與精神的緊繃,甚至還有餘力去仔細打量身邊這位歷史上未曾出現過的人物。

  鵝蛋臉,柳葉眉,膚若凝脂,口若含朱,一雙桃花眼是欲語還休,真真是嬉笑怒罵具是風情的絕麗!

  她正感嘆著呢!便聽見了這話,緊忙回道:「娘娘這麼說怎麼使得?一開始我當真只是染了風寒,又趕巧在年節里,不說阿瑪額娘,就是二哥與我也都想著大好的日子萬不可驚動娘娘,就是年節里見不著娘娘念得慌,但想著等我身子見好了再進宮給娘娘請安磕頭也不差什麼,才安下心。

  後來,也不知怎地,就發起了熱,還累的娘娘跟萬歲爺求了恩典。」

  可是她沒想到,聽了她自覺圓和的話,貴妃居然板起了一張芙蓉面,甚至氣呼呼地拍了她的腦袋兩下:「你這丫頭說的什麼胡話!怎得一場病下來平白生分了姐妹情?」

  許是做賊心虛,她心裡瞬間一個咯噔,但面上未敢顯出半分來,只能憋氣叫面上浮上些許紅粉,刻意忽閃著一雙與貴妃極相似的桃花眼把事兒往本家那些人身上推:「常嬤嬤說,我若是這般說話,姐姐便會覺得我長大了,懂事兒了,定會開心的。」

  果然,她就見靜嫦一個挑眉問她道:「常嬤嬤?族中送進府的那個?」

  她,果然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