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最後靜姝也只是說說。
輪府吃席的日子還有近十日呢!一想那人又要受大宴菜食不合胃口的折騰,她···哪裡真會煲厚膩的雞湯,還是加了他不喜的姜的。
天擦黑才從五爺府離開,帶著滿身冷氣和酒氣回府的某人才踏進書房,就見到了一碗熱騰騰的參芪鹿肉湯。
滿滿都是家的味道。
接下來兩日,靜姝都不曾出門,直到八爺府設宴這日。
李氏一身銀紅立在二門廊下,頭上累金的頭面在冬日難得的暖陽照射下閃耀著奪目的光芒。
「主子,要不奴才伺候您去側廂吧!福晉還不知什麼時候過來呢!在那裡頭候著多少能比這外頭暖和些。」
「平白折騰那個做什麼。」李氏仰頭望著牆角積雪的青松,輕撫了撫頭上的金芙蓉花簪,懶洋洋道:「若是福晉來了沒見著你主子,豈不是顯得你主子沒甚規矩。」
蘭珍點腳望了望,還不見人,不忿地抱怨道:「都說福晉這回出來有多賢和良善,給這個什麼啦給賞個什麼啦!依奴才看不過是面子功夫罷了,不然為何每次都叫主子等這般時候。」
話音剛落。
從她們身後就傳來了一聲熟悉的問候。
「叫李姐姐久候了,是靜姝的不是。」靜姝看著前方不遠處那兩個仿若受驚了鵪鶉一般猛地回身的架勢,微微一笑,道:「許是我不怎麼出去應酬那些,不知赴宴的時候改成何時了?」
李氏瞥了一眼身側低頭顫顫的人,仔細打量靜姝這一身並無過於出彩爭先的意思,才露出了笑模樣:「妹妹這是總算覺出自己懶散想要動彈動彈?不過雖說妹妹是久不走動,但素來的規矩卻是不好變動的,還是巳時一刻呢!」
「那姐姐怎的來的這般早?八爺府不過就在隔壁,走著也不過兩刻功夫,這會兒才辰時過半,緊夠用呢!」說完,靜姝將視線落在聽了她的話渾身一僵的蘭珍身上:「蘭珍怎的今日這般沒有精神,可是這些日子陪姐姐四處赴宴累著了?要不怎麼說姐姐會調教人呢!一個個的本事大著呢!」
李氏見章佳氏沒有直言點出來,多少鬆了口氣,就算被諷了兩句也只是訕訕解釋道:「這丫頭伺候我好些年了,被我慣的扭了脾氣,只是如今我著實抽不得空,且等忙完正月這一氣兒的,我定是要好好給她緊緊皮子的。」
見李氏有所表態,靜姝也不揪著不妨,笑著附和道:「姐姐為爺分憂百般辛苦之下還能顧著身邊伺候的規矩,妹妹心嚮往之,日後定要向姐姐好生學學的。」
「你這丫頭,怪不得得爺歡喜,這小嘴就跟抹了蜜似的呢!」李氏再次感嘆府中另一位側福晉是眼前的章佳氏的幸運,但凡是個心思不正的,怕是巴不得把事兒鬧到福晉來一邊賣福晉人情一邊踩她一腳呢!
也是她最近心氣浮了!
眼見著福晉與主子爺關係越發的緩和,生怕主子爺把管家權重新交還給福晉,那點子好不容易分到她手的權利,她還沒新鮮夠呢就要留不住了!
靜姝也多少猜得出來些李氏的心思,可她確信管家之權是不會全部交還給福晉的,但多少應該會還回去一部分,一部分權力不大卻瞧著光鮮的,例如進出府的對牌之類的。
不過···靜姝看著李氏,微微一笑。
交淺言深,她沒必要與她說這些。
迴廊盡頭入口外,聽了個全程的岑嬤嬤一臉的憤憤:「主子,那李氏···」
「嬤嬤。」烏拉那拉氏搖了搖頭,想像著一牆之隔的外頭那兩人的模樣,突然又笑出了聲:「原來,爺要的是這個啊!」
「主子?」岑嬤嬤不解。
烏拉那拉氏沒有多言,只是道了一句:「於他,到底晚了。」拐過彎來步入迴廊,看著遠處那一紅一青的兩道身影,在陽光下刺得她眼睛一通,一滴淚珠子順著臉頰就留下下來。
「主子!」岑嬤嬤急忙拿帕子去拭淚,又是心疼又是氣憤,什麼時候她們主子居然淪落到要委屈自己避過那些說她閒言碎語的賤人的地步了!
烏拉那拉氏一把按住岑嬤嬤的手,看向她的目光平靜而坦然。
岑嬤嬤只見自家主子突然微微一笑,恍惚之間好似看到了當初纏磨在老夫人身邊的主子···
「或許,於我,還來得及。」輕輕的一句,誰都沒聽見就隨風散了。
「請福晉安。」
「起吧。」
靜姝起身的動作一頓,抬頭悄悄打量了一圈烏拉那拉氏。
略顯年歲的檀色旗衣,精緻卻不繁重的點翠頭面,淡薄的妝容,依舊是這位自『病好』便一貫出現在人前的模樣呀!
為什麼她總覺得眼前的人好像哪裡變了。
「你可想好了?」烏拉那拉氏看著靜姝,微微一笑。
「回福晉的話,我出現在這裡,自是想好了的,您且安心便是,無論如何我都不會叫錯處落在咱們府上的。」
「我自是信你的。」烏拉那拉氏看著眼前和順溫婉的人,一時恍惚,好似初七那日勢如破劍、鋒芒盡顯的樣子自是她的一個幻覺罷了。
不過,她知道不是的。
她不止一次見過章佳氏身上那股子傲然不屈的勁兒,給李氏解圍言壓眾人時一次,為府中幾個對上德妃一次,還有三日前。
那時的章佳氏仿若天上的太陽,光芒萬丈,能夠吸引住所有人的視線。
或許,她打從第一回見到章佳氏那般驚人的美之後,心中就在她不願承認中生出了危機,才會後來一次又一次地對章佳氏動手吧。
不過···烏拉那拉氏又說了一遍:「我自是信你的。」後院之中,怕是在沒有誰比眼前這人更看重府中的名聲、爺的名聲。
她各有各的偏心。
偏心自己,偏心家族,偏心兒女,偏心故人···只有眼前這個痴傻的,會對愛新覺羅家的男人動了真心。
靜姝因烏拉那拉氏的重複回答生出了些許迷茫,不過,無所謂。
她不在意烏拉那拉氏信任與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