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日用晚膳時,我和母妃說了這事。
我興致勃勃講述:「你們沒看到世子剛叫住我時,那皮笑肉不笑的樣子。明明就是想揍我一頓的表情,還要裝出一副和顏悅色的樣子同我說話,我都替他難受。」
青姨委婉地勸道:「少主還是用點蔬菜吧。」
我臉似桃夭,目若含波,皮囊是極好的,就是架不住我喜歡吃肉,臉圓圓的,只有一個下巴有點美人尖。
母妃默不說話,遞給青姨一個眼神。青姨盛了一碗湯遞給我,母妃說:「多吃點,補補。」
我低頭一看,是碗豬心湯。
「怎麼,我這樣解決一個燙手山芋,不好嗎?」我原本以為她們還會誇我做的好,但看她們神色,這事我做的似乎欠妥。
理智上我認為:做世子的小妾好歹是半個主子,總比做我沒名沒份的丫鬟強。
情感上我知道:我不過是將她往火坑裡推。世子的年齡大得可以當她爹了,三房四妾也多的去,什麼世家貴女沒有。而嬋陽不過一丫鬟上位,一旦世子就會失了興趣,後院的女人對付她還不容易?
母妃品著湯,青姨先開口說:「一來,嬋陽是王妃送過來的,雖然是世子開了口,但恐王妃面子上不好看。」
我說:「這事我想到了。屆時我就說是世子先看上的,我不過成人之美而已。世子那樣,王妃也不好找世子當面對質。」
母妃嘆了一口氣,看向我:「做兄長的,搶了弟弟房裡的人,說出去還不被人笑死。王妃又怎麼會放過這個好的機會?」
我咬著筷子頭仔細琢磨,如果世子咬定說是我主動送去的,就是我拂了王妃的面子,最後倒是我里外不是人了。
青姨憐惜的看著我,知道我已經轉過彎來了,繼續道:「二來,嬋陽這丫頭不是我誇她,從前她跟著王妃眼裡就只有王妃,如今跟了少主子,眼裡也只有少主子,倒難得是個實心的。」
我更加惋惜:「可是我既然已將話說了出去,那這人不得已還是要送了。」我看向母妃,不知道她還有沒有什麼辦法。
我沒想到這麼短的時間,這嬋陽竟能入的了青姨的法眼。我原只當她是有個好看的花瓶,沒想到一時興起倒是丟了個伶俐的人。
一時沉默。
母妃突然不動聲色冒出一句話來,嚇得我到嘴邊的菜都掉了。
她說,「聽說嬋陽愛慕你,你知道嗎?」
我瞠目結舌,「嬋陽喜歡我?這不可能!」我看向青姨,她搖搖頭。轉向母妃,她的表情不像平日裡開玩笑時的戲謔。
我又驚又苦惱,「不,不是,她怎麼會喜歡我呢?」我可是女子呀,她怎麼能喜歡上我?
青姨笑了,「自古嫦娥愛少年。誰叫咱們的十六少爺的外貌是極好的,既俊俏又多情,可不是要留下的這些桃花債呢。」
雖然丫頭們多喜歡同我玩笑,我也時常體貼她們,院裡的重活都讓小廝們去做。大得人心是有的,但當著母妃的面,什麼愛呀,戀啊,我可更不敢認下。
我聽了這話連忙解釋道,「青姨你要為我作證才行,我可從沒來主動招惹過她,更不知道她什麼時候有了這些心思。」
母妃是個玲瓏心竅的人,見不得那些陰私作怪的事。一來我的身份敏感,二來我的年齡還小,要是以為我學了什麼不見好的事,我又說不清,非往死里打我。
我這正著急的,母妃一句話又將我潑得從頭冷到尾。
「如果她知道你的秘密,你還要送走嗎?」
我聽了這話,嚇得魂飛魄散,騰的站起身,差點將桌子掀翻。嬋陽竟然才來一個月不到,就知道我是女子的秘密。
我的聲音冷漠下來:「當真?」
這樣一個心如細發的人留著,就是隨時懸在我頭頂的刀。
青姨也沒料到,瞬然換了神色:「這樣一來,是不能讓她出去了。」
母妃默認了。
我冷得雙手忍不住握成拳,一個想法在心底像蔓草一樣滋生:殺了她!
母妃放下碗筷,對我說:「你還是這樣咋咋乎乎,毛手毛腳的。話是你說出口的,你還是想想辦法怎麼向世子挽回她。」
我冷道:「君子不立於危牆之外。母妃,她不能活著。」
「讓她留下來吧。」
「讓她留下來?她是留不得的。」我不明白母妃為什麼不殺了她,把嬋陽留著,無論她在誰身邊,都是多了一個暴露我身份秘密的視角。
母妃反問:「難道要我殺了她,你來幫我來埋屍嗎?她犯了什麼錯,你要殺她?你才十四歲,就想著視人命如草芥嗎?」
有何不可!匹夫無罪,懷璧其罪。
我急道:「母妃,你這是婦人之仁。留著她,遲早是個禍害。」
我看著母妃,心裡說不出來的失望。我小心守護著這個她強加給我的秘密十多載,如今她為了一丁點慈悲,就差將這個秘密公布天下,她有沒有想過到時候我將何處?她將何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