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同心協力

  阿具猛半截身子被埋入其中,上半身雖然還能活動,但是被一塊土牆頂在上頭,也抬不了多高。灰頭土臉,精神尚足。他的兄弟們齊齊圍住他,試圖將他拉出來。

  「我看他這就是自作自受。」

  「說好了,大家齊力救人,他偏要一意孤行。這下好了,反倒要讓人去救他了。」

  「大家不要理會他,自討沒趣。還是先來聽聽張老怎麼安排吧。」

  張總頭也不再耽誤,劃分出區域,分出先後。鐵杵,鐵鍬,簸箕,捆繩等一應分配,除了阿具猛幾人外,大家緊鑼密鼓投入到救人中,一切井井有條,一絲不亂。

  不多時,第一個被困之人救了出來。場上大家一起歡呼。

  「擔架來,讓讓!」

  「小心!」

  張總頭提醒說:「快拿布來蓋住他的眼睛。」

  那人看著身形還小,還未束髮,衣裳襤褸,灰頭土臉。因為被壓在地下,驟然見光亮有些不適,只能通過不斷轉動的眼球和亂抓的雙手來表達重獲新生的激動。

  他被小心翼翼的放置在空地上,驛員拿來水淺淺地餵給他。

  他能吞下,這個是好現象。

  醫師正在為他檢查,我心頭一熱,找到方遠志,讓他來看看是不是他的弟弟。

  方遠志搖搖頭,「他剛被救出來,我就看過了。不是,他不是。」他轉身將大個的土塊裝進簸箕,擔子壓得他的身形更低下去。

  我擔心的看著他的背影搖搖欲墜,像被拎起來的木偶,有形無神。

  那自稱希波的商客擠開人群往擔架上一看,激動地喊道:「真的是阿季!老大,剛剛被救出來的人是阿季。」

  「阿季還活著!」

  有人啐了一口:「呸!晦氣,救出來的是他們的小子。」

  「走吧,走吧。還有其他人等著我們去救。」

  醫師檢查完,這名阿季的少年只是受了點皮外傷,並無大礙。

  希波興奮地說:「你小子,我就說你福大命大,不會有事的。」

  那邊被壓著的阿其猛在眾人的幫助下,還差一節就可以脫離出來。突然其中一個人看準阿其猛別在腰間的小包袱,一把扯掉就開跑。

  「黃咎,你幹什麼嗎?」

  希波在那邊大喊一聲:「你小子,別跑。」

  隨即希波追了出去,但奈何黃咎早有準備,搶了東西後撒腿就跑向預定的草叢,沒一會兒希波無功而返。

  阿其猛恨道:「沒想到被鷹啄了眼,我竟然看錯了黃咎。」他起身對兄弟們斬釘截鐵地說:「東西丟了就丟了,大夥都來幫忙。先救人!」

  眾人附議:「是!」

  有這群大漢的加入,張總頭重新做了部署,救人效率也提高不少。一個時辰之內接連挖出五六人來。除一人傷勢過重外,其他人都只是受了輕傷,暫無性命之憂。

  萬丈蒼穹之上,太陽已經升起。此間靜無鳥鳴,青山翠谷,官道蜿蜒消失在枝繁葉茂的盡頭。我躬身而起,望向道路的盡頭,總覺得那裡會有什麼變化。

  「開飯了!」

  在我忙著救人的時候,嬋陽也沒閒著。驛站的廚房被震垮了半面牆,但還能拿出些炊具、碗筷。隨意一處空地上,嬋陽帶著幾個僕役為大家準備了麵疙瘩湯。

  我早就腹內空空,只是礙於大家都救人心切不好直說。但我怕嬋陽沒看到我在哪兒,揮手喊道:「嬋陽,我在這。」

  眾人都笑了。

  嬋陽身後跟著一個人,徑直朝我過來。近了我才看清那人手上端著一盆水。

  還是嬋陽想的周到,我就著洗了手。剛接過手,濃烈而誘人的香氣饞的我恨不得直接倒進胃裡。我挑上一根大口咀嚼,這味道讓我眼神一亮。

  勁道的麵疙瘩,搭配剁細的豬油渣,再配以小蔥做輔,口感鮮香軟糯。喝一口湯汁,溫熱不躁,渾身的疲憊都得到舒緩,我禁不住發出一聲舒服的喟嘆。

  嬋陽說:「少爺從前哪吃過這些苦,這都磨破手了。」

  「我這算什麼。你看那些人,誰不比我更辛苦?」

  呼嚕呼嚕,我連湯一起喝完,對嬋陽說還要再來一碗,她連連點頭。

  盤腿隨意坐在地上的人大快朵頤的同時,讚嘆道:「小娘子好手藝!可否再來一碗?」

  嬋陽溫和一笑,「鍋里還剩有不少。多少隨意,只是勞駕親自動手。」

  希波爽快應道:「好嘞!不麻煩。」

  胃裡有了墊底,再吃著就顯得慢條斯理許多。我正吃著時,嬋陽轉身過來要替我攏發。

  意識到她慢慢梳理開後,還在打辮子,我擺擺手:「隨意捆在頭頂就是了,用不著那麼麻煩。」

  嬋陽聽了,噗嗤笑了。

  我問:「這怎麼就好笑了?」

  嬋陽仍是打了辮子,「我是笑自己記性不好。」

  我怎麼會連這都聽不出來,「記性不好,有什麼好笑的?你明明是笑我來著!你快說,我做什麼了這麼好笑?」

  嬋陽一邊笑,一邊慢慢說:「曾幾何時有人對我說過:即使在外,也要光鮮亮麗的過。我就是一時半會兒想不起這人叫什麼來著?」

  好啊,這小丫頭不得了了。跟我出來一趟,竟然敢編排起我來!

  等她打好辮子,面對著我仍是笑語嫣然的模樣。

  我心生一個主意,站起身:「你這記性不好,我倒是知道是誰。附耳過來,我告訴你。」

  嬋陽不曾有疑,湊過耳朵來。

  一路上她從不戴耳飾,耳垂嬌粉小巧,鬢角的碎發也被妥帖地打理過。我一低頭,聞見陽光曬過後被子上的香氣。

  我衝著她的耳朵,咬了一口。

  「呀!」嬋陽連忙側身躲開,捂住耳朵,又去捂嘴。眼睛瞪的老大,耳上的紅暈如一滴紅墨滴入水中,瞬間侵染到雙頰。

  我笑說:「這下想起來是誰說的嗎?」

  嬋陽又驚又羞,喊了半句少爺又咽住了。四處掃了一眼說:「這...這叫人看去,得把少爺想成什麼樣了!」

  「家裡人都知道咱們是一夥的,看去也無妨。外面的人不過萍水相逢,他們怎麼看,我們又何必理會。」

  我去拉她的手,「再說,我幫你回憶起來,你怎麼不感激我?」

  她的神情有些奇怪,躲開我的手。

  我看出來她不高興,「怎麼,生氣了?真的生氣啦?我就輕輕咬了一口,你要是生氣,換你咬回來。喏,給你咬臉!」

  嬋陽連忙去捂我的嘴。

  「好少爺,你再說下去,又該別人取笑你了。」

  我眨巴眨巴眼。

  嬋陽放低聲音:「咱們在屋裡打鬧沒說。但這裡距離京都不遠,又是人來人往的驛站。這一時大家忙著救人,沒什麼說。倘若少爺日後想要成什麼事,若是讓有心人嚼亂了舌根,還不知道扯出沒的事來,壞了少爺的名聲。」

  我心頭一暖,俯身下來亦對她小聲說:「只你說過這一次,我就再不說了。」

  嬋陽端上空碗,三步兩步離開去。

  我的眼神也不自覺跟著她走遠,迫不及待想看清她後面會做什麼,臉上又會帶走什麼樣的神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