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怎麼可能?」夏靜月連忙翻看手中的信件,信件里提到的的確如此。信件著重提了顧幽死後的影響,名望達到了巔峰,文人士子中歌頌她的詩篇不計其數。顧幽下葬時,前去相送的人幾乎有半京城人之多,以至於送葬隊伍連綿十里。
夏靜月握著手中的信件,心頭震撼久久不能平息。
她雖跟顧幽不對頭,可那樣一個絕色驚才的女子如此年輕就去了,又死得那樣壯烈,未免太過可惜了。「她怎麼這麼傻?就算康王被定了罪,他是皇上的兒子,最多貶為庶人,難不成身份就那麼重要?情願死也不願意做庶人?阿瀟,我實想不明白,以她的性格怎麼會去自殺?她會不會是被逼的?」
韓瀟走到夏靜月旁邊坐下,抽出夏靜月手上的信件,隨手放在一邊。「她也算是被逼的。」
信件的內容,只是京城表面上能查到的東西。
留守京城的費引同樣不相信顧幽的死會這麼簡單,他派了人從各個方面去查。
歷經種種變故,睿王府底下的暗部已非以前的暗部,情報能力已升了幾個層次,康王府與太傅府將秘密壓得再實,也被他們從外圍查到不少消息。
從康王突然暗中尋醫問藥,再到顧幽死後她身邊的丫鬟全被康王殘忍弄死,連新納的小妾顧婉也被折磨得生不如死,暗部綜合各種人漏出來的口風,還有給康王看過病的大夫口中查出不少東西。綜合分析,無限接近真相了。
夏靜月聽韓瀟的意思,其中另有隱情,立即問起緣故來。
「顧太傅有一個老友,是歷經兩朝的老御醫,我們的人從他那裡探知顧幽中了毒……」
從韓瀟的敘述中,夏靜月終於知道了來龍去脈。
重金屬中毒,別說在醫療落後的大靖,就是在現代,以顧幽服下的份量如此之多,時間如此之久,也難以醫治。
重金屬中毒,毒性變化複雜,涉及到的系統與器官都極為廣泛,神經系統、血液系統、消化系統、沁尿系統等等,是醫學的一個大難題。
如果顧幽是汞中毒,摧毀的是中樞神經系統。
中樞神經系統的結構由脊髓和腦組成,是人體神經系統最主體的一部份,一旦被損害,可想而知,語言中樞受損,喪失說話能力;聽覺系統受損,就算能聽到別人說話,也無法理解別人話里的意思……
失語、失聽、失寫、失讀、偏癱……一種種症狀齊發,屆時顧幽將會與老年痴呆無異。
「怪不得她要自殺。」夏靜月喃喃自語著,以顧幽的驕傲,要讓她此後一輩子在病床上度過,痴痴呆呆地不能自理,這比殺了她更讓她難受。
更令顧幽難過的,恐怕是康王的背叛。
本應最親近的枕邊人,卻是最殘忍的加害者,這樣的打擊不是一般人能承受得住的。
「顧幽應該是很恨康王的,可她為何還要救他?」夏靜月不解問道。以顧幽的性格,就算想死也應該在死前把康王給弄死。
康王也只能拿那些無辜的下人出氣了,顧幽已經死了,棺槨都葬入了皇陵,他總不能拿鐵杴去挖顧幽的棺木出來吧?
要想治一個死人的罪,除非康王告訴世人,顧幽害他喪失了做男人的能力,不能人道。可康王堂堂一位皇子,一個郡王,怎麼可能讓全天下的人知道他不是男人,是個沒有閹掉的太監?就算他丟得起這個臉,皇家也丟不起這個臉。
再者,老御醫那藥極為厲害,一般人在很難查出病因,康王就算說出來,也沒有人相信他中了毒。他要是指責顧幽,世人反而會罵他狼心狗肺,妻子都為了救他而死,他卻連個死人都不放過……
顧幽死後越榮耀,康王就活得越窩囊。
康王只能打落牙齒和血吞下去,吃下這個大虧。
得知全部真相,夏靜月久久不能言語,心頭說不清是什麼滋味,只是覺得空落落的。不過離京一載,卻如同世道萬變了。
韓瀟見不得妻子難過,上去揉了揉妻子的臉,撫平她的蹙眉,「你不用替顧幽惋惜,她已經給自己報了仇。死不可怕,可怕的是活著的人,生不如死地活著。況且顧幽也不無辜,她手上不止一條人命,再說無辜,寧王比她更無辜,他下半輩子只能躺著過一輩子了。」
最是無情帝王家,身在帝王家,又有幾個人是無辜的?
興許有吧,不過那些人也死得早。
顧幽死了不到一個月,顧太傅也她追隨而去了。有一件事韓瀟沒有告訴夏靜月,也不想讓她參與進來,顧幽的父親顧開堯追查李簡的來歷,結果失蹤了。
根據暗部的調查,在顧開堯最後出現的地方找到一隻屬於他的鞋子,而附近有蠱蟲出現過的痕跡。
韓瀟懷疑顧開堯遭遇到了蠱人派的襲擊,興許已經――人骨無存了。
因為這一件事,讓韓瀟的目光再次注意到李簡頭上,他開始重審李簡這個人。
當年李簡投靠他,被他拒絕了。一個沒有任何靠山後台的武官,卻連連高升,升官的速度扶搖直上,不可能後面沒人的。
不過這些事,韓瀟不想讓夏靜月跟著他一起煩惱,揉了揉妻子的頭,笑道:「你不是在廚房那邊教子陽和玉青做手術嗎?怎麼過來了?」
夏靜月這才想起她過來的目的,「差點忘了,我是過來問你想吃什麼的。」
「讓廚房那邊看著辦吧,你愛吃的,我都愛。」
「我今天想親自下廚。」夏靜月拉著他的手,笑眯眯地問:「想吃什麼,可以點菜。不過,主料只有一樣——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