盧葉珍的喘息聲更加沉重了,說話斷斷續續。
「頭骨……他們處理不了,靈兒又害怕,他們說我在醫學院,就讓我……讓我帶回去處理……」
「我也怕……我藏了起來……」
「我繼母的老宅,南山市環山路152號附一號……」
「主臥衣櫃裡……有個……老楠木箱子……」
「他們……他們……不知道……」
盧葉珍的說話的口齒,越來越含混不清,後面幾句,我們幾乎要靠猜。
還好這通電話,我們做了電話錄音,可以反覆聽。
「盧醫生,盧醫生!」我意識到不妙,盧葉珍可能吞服了藥物!
她要尋短見!
「盧醫生!盧葉珍!你在哪裡?」我大聲喊道。
「你不要想不開,你是醫生,你趕緊自救!」
「你在哪裡?我過來找你!」
「你答應過我,要救靈兒……」盧葉珍的聲音,已經微弱到幾乎聽不見。
「靈兒……的骨灰……永生陵園……」
「我……我罪孽深重……不用救……」
「沈……芙蕖……,對不起……」
接下來,「噹啷」一聲,手機中,傳來一陣忙音。
「媽,快給李院長打電話,她可能知道盧葉珍住在哪裡。」我對我母親說道。
接下來,我喚醒澳白,撥通了謝承之的電話。
「芙蕖,這麼晚了,怎麼還不睡?」謝承之身邊,有些吵鬧。
他要準備麥格集團招標的事情,接下來的很多天,都有應酬。
「承之,你趕緊找個說話方便的地方,我有重要的事情。」我言語急切。
過了一小會兒,周圍的吵鬧聲安靜了下來。
「芙蕖,我現在車裡,你說。」
「南山市環山路152號附一號,盧葉珍繼母的老宅,主臥衣櫃裡的老楠木箱子,倪洪偉的頭骨在那裡。」
「好,我馬上派阿東過去!」謝承之道。
「可是芙蕖,你怎麼知道?」
「盧葉珍自殺了,我要趕緊出門,路上我告訴你詳情。」
我們叫醒小黃,開車往林城而去。
在路上,李院長的電話打過來了。
盧葉珍找到了。
麒麟醫院林城分院開張不久,醫院為從江城支援過去的骨幹力量,安排了住宅。
盧葉珍是分院院長,醫院為她安排的,是一套位於高檔住宅區的獨立公寓。
醫院的員工趕到時,盧葉珍正蜷縮在臥室的床上。
「盧醫生現在怎麼樣?搶救過來了嗎?」我母親問。
「哎……」李院長長嘆一聲:「她走得很決絕,靜脈注射了毒藥,根本沒給自己活下來的機會。」
「也怪我,當初她主動請求調往林城,我想著她或許不想留在江城這個傷心地,便答應了她。」
「我低估了孩子流產給她造成的影響,都沒有給她做心理評估。」
頓一頓,李院長問道:「可是,沈太太,你是如何知道盧醫生要輕生的?」
我母親早就想好了如何回答:「盧醫生死前,給我打了個電話。」
「給你打電話?」
「對,我也奇怪啊,一直給我說對不起,說對不起我,對不起我們芙蕖。」
「哎,我也不懂她有什麼對不起我們的,她還專門住到我們芙蕖家裡幫忙調理身體呢!」
「我聽見她語氣越來越不對,意識到可能是出了事,才趕緊給你打電話的。」
待我們趕到林城盧葉珍的住處,正好看到盧葉珍的遺體,被抬了下來。
她的身上,蓋著白布,一隻手,從白布中垂落出來,灰白而毫無生氣,隨著擔架的節奏晃動著。
警察正在做筆錄,我母親是和盧葉珍最後通話的人,也被拉去做了筆錄,她將剛才給李院長的話,原封不動地又重複了一遍。
警察最後的結論是,盧葉珍一直未曾從喪子之痛中走出來,陷入抑鬱才導致的自殺。
警察走後,李院長拉著我母親嘆息:「哎,盧醫生父母雙亡,又沒有兄弟姐妹,她那個男朋友,聽說孩子沒了之後就分手了。」
「她的後事,還只有我們院方來處理了。」
我心中無限唏噓,盧葉珍這一生,捨棄了自我,無底線地幫助她的母親,她的侄兒和她愛了一輩子的男人,到頭來,這些人,和她沒有任何關係,連她的後事,都沒有名分來處理。
回到江城,已經快凌晨五點,我實在太累,倒頭便睡,等第二日醒來,已是正午時分。
謝承之坐在床頭看著我。
他應該早就得到南山那邊的消息,擔心打擾我休息,一直沒有叫醒我。
「怎麼樣?找到什麼了?」我從床上翻起來,拉住他急切地問道。
謝承之趕緊扶著我坐好:「小心點,動作別那麼大。」
「阿東在盧葉珍繼母的老宅,確實找到了一個老楠木箱子。」
「裡面有什麼?」
我更急了,我只想知道,除了倪洪偉的頭蓋骨,到底有沒有倪曉陽的出生證明。
謝承之搖搖頭:「阿東還沒有打開。」
「先下去吃飯,吃完飯,我約好了徐偵探一起去看看。」
下午兩點,我、謝承之和徐偵探,再次聚在S大學南門的舊時光咖啡廳。
咖啡桌上,擺上了一個顏色暗沉,布滿了歲月痕跡的老式楠木箱子。
箱子四四方方,看上去,好像剛好可以裝下一個人類的頭骨。
鎖還是一個鏽跡斑斑的老式鐵鎖,徐偵探伸手稍微用力,便將它掰斷。
「芙蕖,怕不怕?」箱子打開之前,謝承之問我。
「怕的話就我和徐偵探換個房間。」
「不怕!」我說。
比這個可怕千倍萬倍的鬼魂我都見過,人類的頭蓋骨有什麼可怕。
楠木箱子打開,徐偵探戴上手套,小心翼翼地從裡面取出了一個頭骨。
我站起身,往箱子中望去,箱子中空空如也,除了倪洪偉的頭骨,哪裡還有其他的東西。
哎,只能去永生陵園,看看葉靈的骨灰盒裡有沒有了。
如果沒有真實的出生證明,倪曉陽還真是一個重大的安全隱患。
徐偵探從前做過警察,拿著倪洪偉的頭骨,認真觀察。
這個頭骨,顏色白到不正常,和那種被煮過又放置了很久的骨頭一般。
頭上不同位置,有三個深淺不一的凹陷,和我在清河鎮見到的倪洪偉的幻象一樣,生前遭受過鈍器擊打。
「鈍器擊打導致的死亡。」徐偵探將頭骨放回楠木箱子說道。
「只要搜集到倪思偉的DNA,證明這個頭蓋骨確實是倪洪偉的,那麼我們就可以重新啟動對倪洪偉死亡案的調查。」
「那警方問起這個頭骨是怎麼來的我們該如何回答?」我問。
「那肯定只能照實說。」
「徐偵探,如果僅憑這個頭蓋骨,能不能把倪思偉牽扯進來?」謝承之問道。
徐偵探稍微思索了一下:「目前的線索來看,很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