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上午十點過,我便接到了顏琳發過來的一段視頻。
顏琳很講信用,通知她還留在清河鎮的同事雨一停便上山尋找。
視頻不長,一分多鐘的樣子,顏琳的兩個同事,來到山洞裡那個石坑,直奔地面上殘留的香灰朝向的那個位置。
可以看到,就在謝承之找到葉靈的鐵盒子的位置不到五十厘米的右下方,又出現了一個黑黢黢的小洞。
被拗開的岩壁掉落在地上,碎成幾片。
助理頭燈的強光射入小洞中,裡面空空如也。
顯然是有人捷足先登,取走了原本藏在裡面的東西。
顏琳的語音也發過來了。
「盧葉珍那女人是個狠人啊,她應該是折返回來,回山洞取走了東西。」
「我不知道這東西對你有多重要,但是我現在很擔心,如果盧葉珍看見了你,看見你和謝承之在一起,下一步,你該這麼辦?」
我的心中,已經被沮喪和懊惱填滿。
太可惜了,如果陳醫生的手機不在關鍵時刻響起,如果不是因為那一聲炸雷,或許,我已經找到了我想要的東西。
盧葉珍看見我們了嗎?
完全有可能,山林茂密,盧葉珍本來心眼子就多,她只要隨便找個地方藏身,我們走出山洞,她可以看得一清二楚。
她和倪思偉都很清楚,有人在調查他們,他們不怕調查。
倪思偉連李玉能都幹掉了,自以為自己犯下的那些滔天罪行,已經掩蓋得天衣無縫,我們根本查不到任何證據,大有一副「來啊,來查我啊」的無賴死相。
我擔心的,是盧葉珍見到我依然和謝承之在一起。
如果她將真相告訴倪思偉,我、謝承之和陳家佳此前演的那些戲,都白演了。
倪思偉將會意識到,我們的每一步,對他來說都是陷阱,他極有可能快速撤離,以他那狠毒的性格,在逃離之前,為自己找後路,極有可能幹出對四海和對我們極其不利的事情來。
我不能聽任這種事情的發生。
從盧葉珍流產後在醫院的反應,以及她在山洞中祭拜葉靈時說的話可以推斷出,她和倪思偉之間,已經產生了很深的隔閡。
這個女人,也是可憐,一生被親情和愛情所裹脅,從未聽過自己內心真實的想法。
我必須找她談談。
我來不及細想,撥通了盧葉珍的電話。
「盧醫生……」
「沈小姐……」
招呼打完,便是長時間的沉默,我們都不知道接下來該說什麼。
「沈小姐,我很忙,如果沈小姐沒什麼事的話,我就要掛電話了。」還是盧葉珍首先打破了沉默。
「盧醫生!」我趕緊叫住她:「這麼久沒見了,中午想請盧醫生吃個便飯呢。」
「我現在林城,並不是那麼方便,沈小姐如果有事,可以在電話里說。」盧葉珍的口氣冷淡,一副拒人千里的模樣。
「盧醫生,我確實是有事想和你說,是關於你妹妹葉靈死亡的真相的。」不管了,我乾脆開門見山。
電話那頭,又是長時間的沉默。
畢竟我這句話,信息量太大,盧葉珍需要時間來消化。
我是明確地告訴了盧葉珍,我已經知道你們這一家子的真實關係,我的調查,已經非常深入,葉靈的死亡,不是你想的那樣!
「靈兒她……」盧葉珍的聲音,有些發緊:「死亡的真相……」
「沈小姐,林城市林苑中路,美甸咖啡廳,我會一直等你。」
短暫的沉默後,盧葉珍答應見我。
放下電話,我在想,我要如何讓盧葉珍相信,葉靈是被倪思偉殺害的呢?
我想到了那張東山市醫院舊的門診大樓走廊的照片,那張照片中,有一張魏道士的符紙,盧葉珍,應該認得!
我找來那張照片,下樓便要出門。
「去哪兒?」我母親攔住我。
「去林城,找盧葉珍。」
「我也去。」
我翻白眼,但是知道拗不過我媽:「那你在車上不許下來。」
江城到林城,兩個小時的車程,我擔心夜長夢多,這兩個小時中,盧葉珍突然想不開給倪思偉或者夏青枝打了電話,一路催促著小黃開快點,一個多小時,便來到了和盧葉珍約定的地點。
美甸咖啡是一家坐落於江邊的小型咖啡廳,環境非常雅致,沒有卡座,都是一個個小隔間,私密性也很好,盧葉珍很會找地方。
我在二樓的一個隔間見到了盧葉珍。
昨天在山洞,她帶著頭燈,沒太看明白她的樣子,今天見到,真是憔悴了許多。
她穿一身水藍色針織套裝,臉色蒼白如紙,一雙眼睛,此時依然紅腫,想必在我來之前,已經暗自流了不少的眼淚。
我在她面前坐下。
「沈小姐,你放心,昨天在鵲山見到你們的事,我沒給任何人講過。」盧葉珍見到我的第一句話,居然是這個。
我心中一塊大石頭落地。
在過來的路上,我一直還在擔心,如果盧葉珍早就將這件事告訴了倪思偉或者夏青枝,那我今天過來找她,除了徹底的自我暴露,還有什麼意義?
「靈兒……她的死因……」盧葉珍抬頭凝視著我,眼眶中被淚水充盈。
「盧醫生,你學了這麼多年的醫,葉靈的死因,難道你一點都沒有懷疑過嗎?」我先問她。
那張照片,我決定最後時刻再拿出來,徹底擊碎盧葉珍的防線。
眼淚從盧葉珍的眼眶中滑落,她沒有伸手去擦,還是咬著牙看著我。
她懷疑過,她肯定懷疑過。
她雖說沒有在葉靈化療期間去醫院看過她,但是她肯定見過妹妹的病歷,同為醫生,她知道葉靈的病預後良好,根本沒有必要去死。
被感情蒙蔽雙眼的女人,會選擇性的失明,在潛意識裡強迫自己不去看不去聽不去想對心上人不利的東西。
「你……有什麼證據?」終於,盧葉珍顫抖著聲音問我,她居然,還有一點點不甘心。
我將那張照片掏出來,默默地放到盧葉珍的眼前。
「盧醫生,你仔細看下,右下角那堆垃圾里,那張黃色的符紙,我想你應該很熟悉。」
盧葉珍捂住嘴,淚水決堤一般湧出。
我殘忍地掰開她蒙住自己雙眼的手,強迫她看清了現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