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蘇瀾喝姜棗茶的樣子十分乖巧,謝珩想摸摸她的頭,卻看到濕黏黏的頭髮。
他認命地給她散開頭髮,用帕子一點點耐心擦拭。
蘇瀾瞥見她的發,纏在了他修長的手指上,她心一慌,放慢呼吸,閉了眼。
「我派人去趟國子監,讓宋司業提他回去讀書,可好?」
這是怕王景和再來糾纏她。
蘇瀾糯糯應了聲好。
謝珩又叮囑了她一些瑣事,最緊要的就是春日冷,她這幾日絕不能受寒。
蘇瀾裝作快要睡著,有一搭沒一搭地應承。
「這次要是再不聽話,就去聽風苑住著,我要就近看著你,明白?」
蘇瀾直接不回答,裝作睡熟,向後一歪,倒在了他懷裡。
謝珩身子一僵,掙扎一瞬,到底沒捨得叫醒她。
他輕輕托住她的頭靠在自己肩上,另一隻手托住她的膝彎,輕輕將她抱回榻上。
蘇瀾感覺到他在看自己。
她後悔剛剛沒把手掛他脖頸上,第一次投懷送抱,竟這樣輕鬆被他放下。
下一次她要怎樣接近?
老男人心眼子多,難糊弄。
蘇瀾不由開始想,怎麼就對阿舅生了這種心思?她是主動點兒,還是主動點兒呢?
可是主動就有結果嗎?他們這樣的關係,若是生了情意,會被世人所不容的吧!
蘇瀾糾結,自己也想不出,這份心思還能不能繼續下去?
心裡生了愁緒,她蔫了,窩在暖和的被窩裡,聽著車外的雨聲,很快睡熟。
再醒來已是到了蘇家門口。
蘇瀾在車上穿好空青送來的羅襪水履,又披好斗篷,才跟謝珩告別,下車回家。
看著她的背影,謝珩有些神思不屬,這是他過往從未有過的情緒。
他閉目靠在車裡,攆著佛珠,可那雙玲瓏雪嫩的小腳丫,還是在腦海里晃來又晃去。
他嘆息一聲,認命地想,聽風苑裡給她做的鞋襪大了,還要重新做才是……
蘇瀾沐浴後窩在床上。
腦子裡還在想她阿舅。
看見床邊的小柜上擺著的一排琉璃瓶,她笑了笑,拿了琥珀桃仁嚼,滿口甜香。
又換了肉脯吃,做的時候該是加了蜂蜜,入口微甜透咸,嚼下去又是一陣肉香。
好吃得嘞!
她享受得眯了眯眼,嘴巴不停,心裡自然還在琢磨她阿舅。
「姑娘,一次性不能吃太多這個,難克化,傷胃。」空青在一旁出聲提醒。
「噢。」蘇瀾眼皮也不抬,「不礙事,我推拿一下就能好。」
空青無語。
推拿術是這麼用的嗎?
還好姑娘沒老師,不然要被氣死的。
蘇瀾耐不住空青的眼神,去漱了口,又眼巴巴盯了罐子半天,仿佛能從罐子裡盯出一個阿舅來。
她戳了戳罐子,心中暗道:「謝珩,阿舅,您說我該怎麼做呢?」
長夏小跑著進屋,絆在門檻上摔倒,她顧不得疼,爬起來就往內室走。
「姑娘,出事了!」
蘇瀾起身:「慢慢說。」
「張姨娘派來的丫頭說,四姑娘怕是不成了,請姑娘趕快過去看看!」
蘇清!
蘇瀾心驚,讓長夏和空青帶了藥箱,起身快步出門,直奔蘇清的院子。
院子裡已經圍了不少人,見蘇瀾過來,自動讓開一條路。
蘇瀾走到床前,見小蘇清平躺在床上,雙目緊閉,面色白中泛青,嘴唇發烏。
想到她捧著烏龜,歡快地叫她二姐姐的模樣,蘇瀾心口發堵。
「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蘇清生母趙姨娘哭著說:「午飯後就腹痛,以為是吃壞了肚子,誰知剛剛吐了血,人也叫不醒了。」
這症狀多半是中毒了,蘇瀾翻了翻蘇清眼皮,見瞳孔已經開始渙散。
「長夏去取催吐劑來,空青差人煎些綠豆金銀花水,越濃越好。」
她打開針包,行針封住蘇清血脈,使其在半柱香內猶如活死人,經脈不動,毒素也隨之停滯。
「她午飯和誰吃的?」
趙姨娘道:「和妾身。」
蘇瀾將她打量一遍,「有什麼東西是她吃了,你沒有吃的嗎?」
「您是、您是懷疑……」
張姨娘在一旁看得著急,忍不住道:「這都什麼時候了,姑娘問什麼你答什麼便是。」
趙姨娘想了想:「她吃了雲片糕,妾身不喜甜,一口沒動。」
「還有剩下的嗎?取來。」
趙姨娘也不指使下人,進了側廂存放糕點處,裝雲片糕的盤子竟然不見了。
她自知蹊蹺,跑回去跟蘇瀾哭,正束手無策時,伺候蘇清的大丫鬟拿來幾塊。
「姑娘是在找這個嗎?奴婢家中的妹妹喜甜,四姑娘賞她的,奴婢還沒來得及送。」
蘇瀾用銀針插入雲片糕,果見銀針變黑,確是中毒無疑。
趙姨娘跌坐在地上,滿面驚恐,她牽著蘇瀾裙角,哭著說:「姑娘,這雲片糕是您賞的啊!」
是的,蘇清上次去錦闌苑,食了很多雲片糕。
銀錢被王妙希私吞後,府里就處於節衣縮食的狀態,庶出子女的月例也減掉一半。
蘇瀾見小蘇清瘦瘦弱弱,心生憐惜,把廚房每日給自己做的點心,撥了一種給她,今日恰好是雲片糕。
趙姨娘平時與人為善,蘇清也是話不多的,基本不可能得罪人。
這毒多半是衝著自己來的!
蘇瀾磨牙:「去查雲片糕怎麼回事,凡事接觸過的人,統統關起來,讓龐媽媽嚴審!」
趙姨娘哭著說:「妾身知道不是姑娘做的,清清平時最親您,您救救她吧!」
「你放心,我會盡力。」
這時長夏返回,蘇瀾將催吐劑灌入蘇清口中,片刻後她便劇烈嘔吐起來。
幾番催吐後,蘇清幾乎虛脫,她半睜著眼,囁喏著喚了聲二姐姐。
蘇瀾絞了條溫熱的帕子給她擦臉,又將熬好的解毒水餵給她。
「暫且穩住了,熬過今晚就不會有生命危險了。」
趙姨娘給蘇瀾磕頭。
「不必,這雲片糕本是要給我吃的,四妹妹是受了我牽連。」
張姨娘眉心一動:「看來咱們這宅子還是不乾淨,不清理了,誰都沒好日子過!」
趙姨娘已經哭得不能自己,誰能想,她們誰也不敢得罪,還能差點丟了性命。
張姨娘:「姑娘可信得過我?」
蘇瀾看著她,原本覺得她這人是個刺頭,互不干涉挺好。
但這個刺頭看事情通透,有勇有謀,還會撒潑,若是肯為自己所用,這後宅不是更省心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