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淮像是被嚇住了。
他搖著頭辯解:「不是的,不是這樣的,我……」
「不是?」蘇瀾咄咄逼人,「如果你只是想對我好,為何不見你為我做什麼?」
「你一進門就說是父親不讓你去王家,那當初他還不讓你去榮王府呢,你怎麼也去了?」
「你會在蘇漪陷害我時,做她的幫手,和她一起巴不得我身敗名裂!」
「你說,我該怎麼原諒你?我只要看到你,就會想到你們對我做的噁心事!」
蘇淮整個人都顫抖起來。
他不知該如何答話,只是伸出手,想抱一抱眼前的人,可是手才觸上就被她一巴掌拍落。
「後半生相安無事,已是我最大的仁慈,就連這份仁慈也是給阿母的,以後別再來噁心我了。」
蘇淮轉身哭著跑了。
蘇瀾等了片刻,約莫著他跑遠了,才垂著頭出門。
刺完人,怎麼還變蔫了?
江承腦子還沒反應過來,嘴巴已先行一步:「你的耳朵用藥了嗎?」
蘇瀾:「嗯?還沒。」
江承懊惱自己,吃飽了撐的,關心她做什麼?可嘴巴又禿嚕出一句。
「你不要不上心,要是真聾了,你以後怎麼辦?」
「呵!」蘇瀾冷笑,「你自己都要瘸了,還有心思管我的事兒?」
江承放棄抵抗自己這張嘴,認命道:「那不一樣,我是男人,就是缺條腿也沒啥。」
蘇瀾真是討厭江承這話。
說話就說話,扯什麼男女性別來說教,好像女人是物件兒,有缺陷就要被淘汰一樣。
蘇瀾笑著點頭:「既如此,那我便不醫了,讓你達成所願,餘生做個瘸子。」
她轉身出門,這裡真是讓人呆不下去,誰知開門的一刻,忽然聽江承道:「多謝。」
這個白眼兒狼會跟她道謝?
蘇瀾以為自己聽錯了,回頭看江承,他也在看她,鄭重地又重複了一遍:「多謝。」
「噢。」蘇瀾點頭後又皺眉,「你是我的奴才,你為我做事,我護著你,很公平。」
出門見長冬弓著腰,賊眉鼠眼,四處打量。
蘇瀾被逗笑:「你作甚?」
長冬又看了周圍一遭,確定沒可疑的人,才低聲說:「王家大總管約您私會。」
「私會?」
「他跟王景和那個傻逼一起來的,帶了不少東西,說是來探望您的。」
好吧!
傻逼這個形容詞,成功愉悅了蘇瀾。
她收回看傻子的眼神,笑著道:「走,姑娘帶你去會會兩位大傻。」
去尚志堂的路上蘇瀾想,王妙希的心腹絕不止一個康婆子,王無雙肯定將人扒出來了。
她不由加快步子,長冬卻跑到她眼前,倒退著跟她說:「您穿那個紅色描金石榴花褙子不?」
「咋?」蘇瀾睨他。
「穿上好看。」
「切!他們配嗎?」
長冬點頭:「確實不配!您還是穿給謝院首看,好歹他不瞎。」
蘇瀾:「……」
我替謝院首謝謝您嘞!
一進尚志堂,蘇瀾就看到了王景和。
他穿著月白長衫,垂目坐在那裡,依舊是那副冷冷清清,不願理人的模樣。
如果不是重活一次,蘇瀾如何能知他這副日清月朗,不可攀折的模樣,其實都是裝的。
骨子裡最是骯髒隨意不過,換女人比衣裳還勤,沒生花柳病都算他幸運。
他身側站著王無雙。
蘇瀾笑著打招呼:「王總管。」
王無雙一激靈,眯了眯眼,暗罵了一聲小婊砸真他娘會給他上眼!
皮笑肉不笑地說:「二爺許久未見姑娘,奴才是陪二爺來的這趟。」
王景和在聽到蘇瀾說話時,身子驟然僵硬,連呼吸都控制不住粗重起來。
上一世,他走了那麼多錯路,用了幾十年才認清,他愛著她的事實。
她死得時間越久,他對她的感情就越深,那血淋淋的日子,痛得銘心刻骨。
如今,看到她俏生生地站在面前,他竟鼻子一酸,險些落下淚來。
「呦,是二爺呀,我來遲了,不曾迎接貴客,二爺……可莫怪啊!」
王無雙又一激靈,小婊砸這半陰半陽的語氣,又在憋啥壞水?
蘇瀾看著王無雙,笑意盈盈:「王總管說是陪二爺來的,怎麼,你……不敢見我?」
王無雙當場就想給她跪了。
他背著王家人幫她,總怕擦不乾淨被人發現,擔驚受怕。
好不容易查清王妙希的事,想著交給她,然後一拍兩散。
可她這副曖昧的死樣子,是要幹啥?怕王景和瞎,發現不了他們的貓膩?
蘇瀾見他驚得變了臉色,知曉他過會兒必然言無不盡,才將目光又轉向王景和。
王無雙暗中長出口氣。
怕自己剛才的失態被王景和看見,去盯王景和,頓時驚住。
王家這位眼高於頂的二公子,此時正紅著眼睛,可憐巴巴盯著蘇瀾,活像一隻大狗。
雖說昨晚老爺訓話,讓他絕對不能再耍脾氣,冷落蘇瀾,要把蘇瀾牢牢抓住。
但也不至於演成這樣吧!他自己從前什麼逼樣,他心裡沒數嗎?
這麼演太過了。
傻子都能看出他不懷好意。
蘇瀾是傻子嗎?
屁!
比猴子王都精。
再去細盯蘇瀾,見她穿著一身軟布素衫,頭髮盤了單螺髻,上面插著支白玉鑲珊瑚珠花。
雖然她臉長得好,清清淡淡的也似江南水月柔美,但這對勁兒嗎?
她從前見二爺,每次不是精心打扮,艷冠群芳?若不是因為這個,她能成京都閨秀的眼中釘?
女人啊,見了比自己漂亮的,總是不甘心的。
這倆人都他娘的不正常,過會兒還指不定整出什麼么蛾子。
王無雙決定先出去透透氣,不看這兩個糟心玩意兒,畢竟眼不見心不煩。
王景和才沒心思管王無雙看不看,他死死盯著蘇瀾,直到她也看向自己。
四目相對那一刻,他心跳得飛快,嘴唇動了動,卻發現竟不知該說什麼。
十五歲的蘇瀾原是這樣的,五官再是明艷,也壓不住眼中清明。
氣若幽蘭,清清靜靜。
而後來蘇漪頂著她的臉,就連裝扮舉止也學她,確是嬌媚入骨,入艷三分。
只是,半點蘇瀾的神韻都沒有。
美人在骨不在皮,一個人的形,原是刻進骨子裡的,旁人學不來,也偽裝不來。
他愛的從來都是她,經過幾十載歲月沉澱,更加無可自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