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珩不緊不慢的給蘇瀾梳著頭髮,絲毫沒有被下屬看到的不自在。
御風:「是皇貴妃宮裡的掌事太監李連貴。」
蘇瀾抬眸,又是皇貴妃。
御風又道:「這老太監現下在宮外,長空請示抓不抓?」
謝珩:「先不要。只查到太監沒用,要讓羽林軍抓住皇貴妃的把柄才行。」
王家失勢未撼動皇貴妃分毫,依然是寵冠六宮,太子也仍得皇帝器重。
年初戶部歸了琮王師,皇貴妃小動作不斷,不排除是在為太子斂財。
謝珩:「做得乾淨一些,莫讓人察覺監察院插手,再去查一查這個。」
謝珩遞過來一張粟花的圖,御風領命出門。
蘇瀾不解地看他。
謝珩:「我懷疑京中早有人種粟花,不然藥莊上人多眼雜,他們為何有恃無恐?
若不是已成規模,不再用偷偷摸摸,該是不敢這樣大張旗鼓。」
蘇瀾點頭:「有道理。」
一不小心薅到頭髮,她倒吸口氣。
謝珩無奈停下:「頭不要亂動,痛不痛?」
「痛,您給我吹吹。」
謝珩嘆氣,竟真的俯身給她吹了吹,然後插好珠花,啄了啄她的發頂。
蘇瀾仰頭看他,眼中似有星辰。
謝珩輕笑:「這般看我做什麼?」
「就是覺得您該是很喜歡我。」
謝珩輕撫著她光潔的額頭,語氣深情又寵溺:「就是這麼喜歡,沒得法子。」
內斂的人一向很少說直白的情話。
蘇瀾知道,這是在安撫她,不留痕跡,她但凡愚一點都察覺不到。
謝珩拿過大氅給她披上,蘇瀾推拒:「熱呢,您見誰夏天出門還捂個大氅。」
「沒察覺你這衣裳不合適?」
蘇瀾:「沒有啊,我覺得挺好。」
謝珩:「衣裳做得有點小,夏季穿的面料又薄,給人看去不成體統。」
蘇瀾再看,和自己平時的衣衫比起來,這件就是腰部收的緊,完全貼合著,顯得腰肢極細。
「我覺得挺好看。」
謝珩瞥了眼她胸口,沉聲:「不好看。」
「穿大氅會捂一身汗。」
謝珩起身:「我送你回去吧。」
蘇瀾忍笑:「您公文還沒批完。」
「不要緊。」謝珩走了幾步見她沒跟上,側頭,「又不急了?」
蘇瀾莞爾一笑,過去牽住他衣袖,謝珩面容清淡,牽了她的手,十指緊扣……
*
入夜,翊坤宮。
咵!
皇貴妃將藥碗擲在地上。
宮人們連忙跪下,一個個低垂著頭,噤若寒蟬。
皇貴妃面色蒼白,額上滲著汗,喘息道:「李連貴!在宮外雇一批殺手,本宮要王悟非死!」
李連貴連忙上前,心疼地看著皇貴妃,尖著嗓子道:「老奴遵命。」
皇貴妃靠在榻上,面色蒼白,膝蓋疼得她快炸了,心裡日了狗皇帝一百遍。
李連貴:「娘娘,您還是先塗點藥吧,不然這膝蓋還不知多久才能好。」
「滾!」皇貴妃舉起床邊的花瓶,砸在李連貴頭上,「都給本宮滾出去!」
鮮血流進李連貴眼裡,染得他眼睛通紅,他舔了舔嘴唇,帶人退了出去。
剛要關門見皇后行來,連忙行禮,皇后淡淡地說免禮,拿著藥膏進屋。
李連貴側頭,見長春宮掌事宮女擋住他,面若寒霜:「李宮宮,退。」
李連貴暗中磨牙,垂頭笑著應好。
「拿自己的膝蓋跟人鬧脾氣,你倒是愈髮長進。」
皇后輕輕捲起皇貴妃褲腿,將藥膏在手心推開,揉在她膝蓋上。
「疼……」
皇后垂著頭:「忍一忍,淤血要推開,不然你這個月都走不了路。」
皇貴妃扯著她衣袖,哽咽:「王妙希死了,一屍兩命,我這個阿姐真是沒用。」
皇后面容清淡,手下力道卻足,修長十指推開淤血,將藥膏塗好。
「那是她的因果,與你無關。」
「畢竟是一母同胞,哪怕她同我不親近,我也不忍看她死於非命。」
皇后抬頭看著皇貴妃,很慢聲的說:「嬌嬌可還記得,我也有一個妹妹。」
皇貴妃被她忽然慢下來的話驚到,心頭巨顫,卻還是強撐著對她笑。
「姐姐是忘了麼?你早已不是謝家人,謝家的一切都和你無關的。」
皇后素來清明的眸子顯出一絲懵懂,隨後自言自語般說:「可我們也是同父同母。
幼時她也曾伏在我的膝頭,與我撒嬌,也曾牽著我的手,喚我長姐。」
皇貴妃起身,摟住皇后的腰肢,低喃:「你是我一個人的。」
皇后輕撫她散著的長髮,聲音柔和:「好,你一個人的。」
聽了這話,皇貴妃還是心慌,這麼多年,謝婉如始終是她心頭的一根刺,她怕姐姐責怪。
她將手伸到皇后衣襟里,想要更親近的接觸,只有那般,心才能不慌。
皇后按住她的手,捏著緩慢拿開,動作柔和,卻能讓人感覺到不可置喙的強勢。
「姐姐……」皇貴妃咬唇,淚眼婆娑,「你不喜歡我了麼?」
「不要亂想。」皇后扶著她躺下,「夜深了,睡吧!」
皇貴妃扯住她雪白的袍袖,可憐道:「姐姐,你陪我睡好不好,我一個人睡不著。」
皇后嘆:「我不能留宿。」
皇貴妃晃了晃她的衣袖,眼巴巴看著她。
皇后摸摸她的頭,柔和道:「我守著你,睡吧!」
皇貴妃知道她說不留,就沒有轉圜的餘地,這些年,她從不在翊坤宮同她親密。
自己治下不嚴,容易走漏風聲,而長春宮上下,都死心效忠皇后。
從這一點來看,她就不如皇后。
世人說,皇貴妃在宮裡橫行霸道,皇后處處忍讓,其實不是的,是姐姐愛她,才願意縱著她。
姐姐柔和自持,光風霽月,是這世上最聰慧睿智,也最多情的人。
自己真是愛極了她。
皇貴妃扯著皇后的手,聽話閉眼,可膝蓋疼得睡不著。
她素來養尊處優,別說跪傷膝蓋,就是手上一個破皮都沒有過。
她進宮時只是小小貴人,逢人就得行禮,是姐姐護著,才讓她一路到皇貴妃。
她這般嬌氣跋扈都是姐姐寵出來的。
「姐姐,我疼。」
皇后輕拍著她,「忍一忍。」
皇貴妃從床邊摸出個精緻小盒,甜聲:「姐姐,我們試試這個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