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明曦一粒一粒將棋子分開收好,慢慢說道:「你在大營時,看到了什麼,又想到了什麼,此時的意外,不過是你當時沒有看透徹罷了。」
段琪:……
還是他無能。
「當時奉城伯的態度很正常,一點沒看出異樣。」
「三軍主將,萬事謀於心,豈能讓你看出端倪來?」段明曦笑,「等你再歷練幾年,就能看出幾分了。」
段琪不服氣,他什麼都不知道,但是大姐卻已經能與奉城伯等人謀劃大事了。
他還要繼續努力,不能有絲毫的鬆懈。
「大姐,那這件事情,最後會如何?」段琪又問。
明曦搖頭,「我也不知。」
上次皇帝對太子的庇護,出乎她的意料之外,這次又牽涉到御馬監,盧執亮一事還要再翻出來,但是陛下還會不會護著太子,她又豈能斷言。
段琪微微沉默,是啊,聖意難測,誰又敢賭。
***
奉城伯軍報經康王之手抵達御前,聖上大怒,令人徹查。
正月才將將過了一半,京城已經是風聲鶴唳。
大楚兵馬損耗得不到及時補充,糧草供應不足,三軍將士餓著肚子上陣拼殺,事情發酵越來越大。
不止是盧執亮的事情被重新翻出來,御馬監的陳年舊案再一次重啟,鍾御史再一次受命徹查。
與此同時,兵部尚書葉復請陛下下令增兵崎南,以緩奉城伯燃眉之急。
奉城伯都病危了,這種時候還能如何統領三軍?
朝堂之上就誰替代奉城伯的事情再一次吵了起來,誰都沒想到皇帝居然下令讓蕭沐宸帶兵南下。
一記驚雷炸響朝堂。
太子一系試圖阻止,言端王毫無領兵經驗,兩國交兵大事,豈能如此輕率,請陛下三思。
皇帝沒有三思,將上摺子的人打了三十板子,罷官。
此時,一直以來很低調的端王,才算是正式進入了朝臣的視線。
這意外來得太突然,明曦得了消息也是半晌回不過神來。
上一世,也沒有這樣的事情發生。
增援時間緊急,蕭沐宸沒有更多的事情籌備,兵馬糧草急切之間籌備不足。
黃韶這回送了一批好馬給端王,御前奏對,皇上對黃韶此舉大為讚賞。
這批馬是黃韶從塞外買回來應急的,價格不算低,但是正好解燃眉之急。
皇帝知道後不僅沒怪罪黃韶,反而贊其做事果毅有魄力。
黃韶被贊,相比之下盧執亮的所作所為更令皇帝厭惡,即便是盧執亮已死,皇帝提起他時也是十分憎惡。
借著這股風,鍾御史將盧執亮任職期間的所作所為,重新寫了摺子上奏,請陛下許他徹查御馬監私帳。
皇帝這回允了。
終於把東宮撬開一道縫隙。
蕭沐宸臨危受命南下,臨行前悄悄來見明曦與她辭別。
明曦沒想到二人會是這樣的情況下再見面,縱然她知道上一世的蕭沐宸是知兵之人,但是現在的他還不是上一世十年後的他。
「望王爺此行珍重,我在京城等你凱旋。」
蕭沐宸看著明曦,冰冷的盔甲也無法遮住他眼中的柔情,「曦曦,這次父皇命我領兵,必然會讓皇后與太子心生不滿。我離京後,你也要小心行事,若是遇到難事,就讓房叔送信進宮,母妃會替你做主。」
明曦沒想到他想得這樣周全,除了她的爹娘,沒有誰這樣護著她。
她從袖籠里拿出一個錦盒,盒子不大,四角包金卻十分精緻,她塞到蕭沐宸手中,輕聲叮囑他,「這次南下,朝廷給予的糧草兵馬遠不及奉城伯預期,你要當心。」
打仗靠的是什麼?
就是要有錢。
軍械糧草兵馬,哪一樣不要錢?
三軍未動糧草先行,便是這個道理。
「這是什麼?」蕭沐宸低頭看了錦盒一眼,笑著問道。
「給你救命用的。」明曦也笑。
蕭沐宸當她開玩笑,眉眼一彎,柔聲說道:「好,我這條命,就指著曦曦了。」
他把錦盒小心翼翼揣進懷中,翻身上馬,又深深地看了明曦一眼,這才揚鞭縱馬飛奔而去。
冰冷的盔甲在日光下折射出耀眼的光輝,馬背上那道挺拔的人影,迎著旭日的朝暉漸漸遠去。
***
端王領兵出京後,京城的事情不僅沒有平息下來,反倒是愈演愈烈。
黃韶好不容易抓住機會,豈能就此錯過,十分配合鍾御史查案,將整個御馬監翻了個底朝天。
段三爺整日小心翼翼去衙門,繃得跟一張弓一樣,三夫人看著丈夫這般模樣,也跟著心驚膽戰。
人人都想做官,但是這官哪有這樣好做的。
相比之下,尚膳監的段二爺就十分輕鬆自在,絲毫不受影響。
段愉已經接連幾日宿在衙門,忙得腳底直打轉,他是新上任不久的郎中,本來前上司遺留的問題,他這裡還沒有完全吃透,這下子直接給他來個悶棍。
好在葉尚書還算是照顧他,派了兵部經年的文書與胥吏給他幫忙。
奉城伯所派驛兵為何不能抵達京城,這其中到底是什麼緣故?
驛兵是死是活,人在哪裡,這都要一一查證。
隨著鍾御史越查越深,曹國公被牽連進來。
明曦得了消息,她就想知道這次皇后如何搭救曹國公。
曹國公御前喊冤,然後一腳把興安伯踹出來,言之鑿鑿當初御馬監的事情,都是興安伯與盧執亮所為。
「興安伯認罪了?」明曦看著李全問道。
李全搖搖頭,「沒有,興安伯喊冤,只說當初盧執亮為了平御馬監的帳,從他那裡借走了十萬兩銀子,至今還未歸還。
興安伯還拿出了盧執亮簽下的字據,經過核對筆跡確實是盧執亮筆跡。而那十萬兩銀子平的帳,還跟陛下有些關係。」
「跟陛下有關係?這是何意?」明曦蹙眉。
「聽說盧執亮這筆債,是給皇帝抹平的,具體為了什麼事情查不到。」
段明曦:……
李全小心翼翼地看著大姑娘,又開口說道:「齊侍衛還說,這十萬兩的事情一出來,皇帝沒有繼續追究興安伯。」
段明曦嗤笑一聲,查帳竟查到了皇帝頭上,真是可笑。
十萬兩對於皇帝來說不是什麼大數目,但是問題在於,這十萬兩銀子為何是走的御馬監的帳。
繞了一圈,這件事情又形成了閉環,明曦懷疑,只怕是皇后早就謀劃好留的退路。
真是好厲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