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身為女子可惜了

  「無妨。」

  他正要回答,突然,頭上多了一頂毛氈帽。

  抬起頭時,正好對上蘇蔓溪笑盈盈的眼睛。

  「殿下別嫌棄,帽子是我娘給我做的,雖然不好看,卻勝在暖和。」

  說著,還很貼心地幫他整了整帽子上的絨毛。

  顧景灝愣在原地,等回過神的時候,蘇蔓溪早已沒了影,他抬手正要取了帽子,卻有些難捨帽子裡的熱意,於是只能冷著臉,繼續戴著這頂胭脂色的毛絨氈帽。

  「姑娘!你慢點跑,小心扭了腳!」

  不遠處,蘇家的丫鬟正追著蘇蔓溪嘮叨,看著那道嬌小卻靈動的身影,顧景灝難得有些感慨,這樣一個女子,似乎生來就該像鴻雁週遊四方,而不是被窄小宅院束縛腳步,成為籠中的家雀兒。

  當然,蘇蔓溪也用實力證明,她絕非尋常女子。

  不過一日的功夫,災民們的情形已經好了許多,賑災之後的空閒時候,蘇蔓溪就趴在矮樹墩上塗塗畫畫,時不時地跑到附近用腳步丈量距離。

  「蘇姑娘,你這是在做什麼?」

  顧景灝的餘光里一直有個她,見蘇蔓溪忙活了大半天一直筆耕不輟,終於忍不住開口搭話。

  蘇蔓溪畫完最後一筆,滿意地點了點頭,而後獻寶似的將圖紙送到了顧景灝手上。

  「殿下,時間緊,我只能簡單地畫了一點。」

  接過來一瞧,每一張糙宣紙上都畫著溝渠和屋舍的草稿,其上密密麻麻地標註了尺寸方位,連建材多少都一應俱全。

  顧景灝目光一錯不錯地看著圖紙,良久,他抬起頭,正色看向蘇蔓溪。

  「蘇姑娘竟還通曉這些?」

  蘇蔓溪擦了擦袖子上的墨水,聞言勾唇一笑:「我們做商人的,總得多長點見識,才好左右逢源不是?」

  聞言,顧景灝點了點頭:「你很厲害。」

  身為太子,他不屑也不需要恭維任何人,這一句「厲害」已經是很高的讚賞。

  蘇蔓溪聞言眉眼一彎,從善如流地朝他做了一揖:「多謝殿下。」

  她其實有些意外——這位太子殿下性子雖冷淡,卻不是不講理的主兒,對商賈出身的她非但沒有看不起,反而不吝讚美……

  這麼想著,蘇蔓溪心裡越發安穩,看來她為蘇家選的這個靠山還真沒有選錯!

  兩人各懷心思,同在一把傘下。

  不久後,災民們多數都拿到了救濟的糧食,蘇蔓溪鬆了口氣,微欠身,打算送顧景灝上馬車歇息。

  就在這時,一群半大的少年人突然從巷子裡跑了出來,手裡拿了一小把狗尾巴草,似乎準備向他們道謝。

  蘇蔓溪正要迎過去,突然,餘光瞥見一道銀光。

  不對!

  意識到危險的時候已經太晚,暮色昏黑,她竟沒看清那少年人臉上猙獰的恨意,也沒來得及阻止對方從懷裡摸出的那把刀尖森冷的匕首。

  此時此刻,刀尖直往顧景灝心口而去!

  「殿下當心!!」

  來不及細想,蘇蔓溪下意識地作出反應,等回過神來的時候,她已經牢牢地護在了顧景灝跟前,左肩猛地襲來一陣劇痛。

  一低頭,匕首已經沒入骨肉,殷紅的血止不住地噴涌了出來。

  下一刻,她似乎落到了一個人懷中,一雙手慌亂地捧住了她的臉。

  「蘇蔓溪!!」

  好像是是太子在叫她。

  蘇蔓溪只覺汩汩的鮮血從傷口處不住湧出,瀕死的寒意從腳底升起,迅速攀至全身,恍惚間,似乎又回到了前世將死的那一刻。

  「撐住!你不許死!」

  耳邊有人在說話,蘇蔓溪勉力扯出幾絲笑意,吃力地抓住了顧景灝的衣袖:「殿,殿下。」

  失血過多,視線已經有些晦暗難明,依稀看見顧景灝低下頭來,側耳貼近她的臉。

  「還好,傷的不是你……」蘇蔓溪咽了口血沫,險些倒不過氣來,「不然,不然……」

  話沒說完,蘇蔓溪就已昏死過去。

  失去意識的前一秒,她似乎聽到了太子殿下難得失態的咆哮聲。

  「來人!!來人!找醫官!!」

  就像踟躕在一條永遠看不見盡頭的暗河裡,蘇蔓溪漫無目的,踽踽而行,其間偶爾聽到兩句焦急的呼喊,還有交錯在耳邊時輕時重的腳步聲。

  再醒來的已經是兩天之後,暮色昏沉時,蘇蔓溪眼睫微動,終於從噩夢中抽離。

  「姑娘!姑娘你可算是醒了,嚇壞鶯兒了!」剛睜眼,小丫鬟哭天搶地的嚎叫聲就撞進了耳朵。

  蘇蔓溪虛弱地抬手摸了把她的腦袋,扭頭看向自己被包的嚴嚴實實的左肩。

  「姑娘,那天襲擊你們的那群人是炎城造反的暴民,他們痛恨苛捐雜稅,厭惡貪官污吏,竟不分青紅皂白將怒氣撒在您和殿下身上!」鶯兒小心翼翼地將她扶起,眼淚仍流個不停,「醫官說了,這匕首險些傷了要害,虧是姑娘平日經常強身健體,否則都撐不到療傷,還多虧了——」

  「什麼?」蘇蔓溪剛要追問,就看見鶯兒急急忙忙從床邊站起,行了一禮。

  「殿下安好。」

  話音剛落,門口站著的顧景灝輕咳一聲,走了進來。

  蘇蔓溪注意到他手上竟還拎了個食盒,隱隱飄來一陣排骨湯的香氣。

  「怎好勞煩殿下準備這些。」

  見狀,她趕忙忍痛坐了起來,不知道是不是錯覺,今日顧景灝似乎比平日憔悴許多,眼下竟多了兩片青黑。

  聞言,顧景灝並未搭理,自顧自地舀了一碗排骨湯,送到蘇蔓溪手邊。

  見後者詫異地停住動作,他作勢拿起調羹:「蘇姑娘,難道要孤親自餵你?」

  「自然不是!」

  蘇蔓溪忙接過湯碗,心中百感交集。

  一道傷換冰山太子親手盛的一碗湯,倒也不算賠本買賣。

  鶯兒在一旁看著兩人你來我往,忍不住插話道:「姑娘還不知道,您這回傷得這樣重,炎城的醫官貧瘠,都說束手無策,是殿下親自連夜尋訪名醫,聽說熬了一宿沒睡,才快馬加鞭請來了能救命的大夫——」

  小丫頭平日愛看話本,說起話來總是一唱三嘆,好不誇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