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於對「解凍」這個詞的排斥,漠蒼嵐當真變成一塊凍豬肉,不再說話了。
在傅思瀅的疑惑不解中,這間屋子隨著漠蒼嵐的解凍而一起化凍,過了一會兒,開始滴滴答答地滴起水來,像是破屋子漏雨一般。
忽然從空中落來一滴水落到臉面上,傅思瀅伸不出手去擦,只能擠眉弄眼地想要把水珠抖落。然而水珠並不配合,肆意在美麗的臉蛋上滑動,所過之處儘是濕潤。
傅思瀅僵硬地蹬蹬腿,發現依然掙脫不得,於是有氣無力地問道:「漠蒼嵐,你這屋子都開始滴水了,你還沒有解凍嗎?」
「沒有,還需要等一會兒。」
此時的漠蒼嵐,仗著傅思瀅位於床邊的低位置,只能看到他靠近床邊的這半邊身體,所以囂張地用手接住水珠玩。可見有多無聊。
為了困住傅思瀅,不惜一同淋水,也算是共患難吧,真是一條響噹噹的漢子!
如果……不是他接住水珠然後向外一彈,將水珠彈到傅思瀅臉蛋上去的話。
「咦,聽你說話倒是順暢多了,看來是快了。」
「嗯。」
「你既然說話順暢了,為什麼不跟我說呢,你是不是不想理我?」
「氣力不夠罷了。」漠蒼嵐勾勾手指,將手中抓住的褲腿邊更緊地拉住。他可是想理得很。
聽著屋子裡滴滴答答的滴水聲,傅思瀅感慨:「這消融的聲音比春天化雪的聲音還要緊促,你這間臥房怕是不能要了,像遇到洪水泡過一樣。之前有這樣過嗎?」
「沒有。」
「為什麼會這樣呢,是因為我的三個師兄給你治療寒毒嗎?」
「嗯。」
「他們是用什麼樣的方法治療的?」
「以毒攻毒罷了。」
傅思瀅眼睛一瞪,滿面不可思議的神情:「以毒攻毒?是他們三個……呃,用了什麼辦法讓你從外而內地更冷嗎?」
聽她一下子就猜出來,漠蒼嵐語帶讚賞:「聰明丫頭。」順帶再彈出一顆水珠附贈,以表嘉獎。
「啊,噗噗!」傅思瀅冷不丁嘴唇上落得了一顆水珠,驚得趕忙呸呸兩聲,又急著問,「是第一次用這種辦法?有效果嗎?」
意識到彈出的水珠落到了她的嘴上,漠蒼嵐立刻停下不安分的手指,省得被她察覺有異。
「效果不錯。」
「太好了!」
「嗯。」
漠蒼嵐回答得簡短,將最重要的話語省略了:效果不錯,但治標不治本,甚至是飲鴆止渴。
隨意聊了一些,等到傅思瀅感受到的水珠越來越多,顯然不再是漠蒼嵐送給她的禮物時,漠蒼嵐不再裝模作樣,立刻鬆開鉗制,坐起身來。
傅思瀅「哎呦」一聲,終於得以放下抬得發酸的腿。餘光注意到漠蒼嵐坐起身體了,她趕忙也想坐起身來。然而胖胖一團,使不上勁,於是努力翻過身去,打算爬起。
此時身著單衣渾身濕透的漠蒼嵐,睥睨著床邊努力爬起的胖糰子,想了想,彎腰一伸手,拎住那糰子外圈的繩扣,一用力,將這糰子拉到了床上來。
傅思瀅低低驚呼一聲,等到仰面倒在床上後,反應過來是漠蒼嵐幫了她,下意識乖乖愣愣地說:「謝謝啊。」
漠蒼嵐一邊客氣地說「不用謝」,一邊伸出手掌按在她的腹部位置,微微用點力氣。
傅思瀅裹在厚絨褥子裡,想要腹部用力坐起身來,奈何肚子的位置被他用手按著,她一用力氣,他也就使壞把她摁住,搞得她試了幾次,不僅沒坐起來,反而像個翻了殼的烏龜一樣滑稽。
「呀!」她惱火大叫,來回扭動,「你把手拿開!」
漠蒼嵐側身躺下,一隻手按著她,一隻手撐頭,面無表情地說:「小烏龜,真好玩。」
「呀!」
她感到羞恥極了。趕緊一骨碌滾了半圈,臉朝下,再次打算爬起來。然而被漠蒼嵐摁著,動也動不得,還想爬起來?
折騰沒幾下,就把她累得是氣喘吁吁。呼呼喘著氣,蔫巴巴地說:「氣死我了。」
側過臉看他。
這一看,了不得!漠蒼嵐身上的單衣濕透了貼在身上,襯出線條清晰的體型輪廓,可見的健壯有力,另外還有胸膛上的兩個……紅點點。
嗖地一下,傅思瀅面頰通紅,急忙扭過頭去,不再看他,留給他一個後腦勺。
漠蒼嵐的眼多尖呀,就等著她看來的這一眼呢。一直繃住假裝正經嚴肅的臉色,終於露出點笑意來,手指尖戳上她的脖頸,輕輕撓了撓:「頭怎麼轉過去了?轉過來看我呀。」
被撓得脖子發癢的傅思瀅聳肩縮脖子,哼哼唧唧地說:「你的心真大,還在這兒逗弄我呢,也不想趕緊去洗個熱水澡,換身厚衣服,到一個暖和的屋子裡去。」
說罷,又催促:「你趕緊去吧,別在這兒閒得慌了。」
漠蒼嵐戳著她的脖子,問:「你覺得我的手指冷嗎?」
「當然冷呀,冰冰涼的……」
話語戛然而止。
「誒?」她驚訝地扭頭看向他,「雖然是涼,但沒有之前那般寒冷刺骨的感覺了,在我的容忍範圍之內!」
他點頭:「嗯,你能接受就好。」
她眨眨眼,反應過來,急忙追問:「除了手指,別的身體部位也都是這般嗎?」
他並不明說,只道:「這個我可不曉得,你可以來摸一摸,幫助我判斷。」
傅思瀅剛想說好,遲鈍一息,反應過來,頓時眉眼犀利,鄙視地看著他:「堂堂慕王,要不要點臉面?還在這兒誘騙小姑娘呢,真臭不要臉。」
而漠蒼嵐的臉皮顯然比城牆還厚,坦然大方:「明明本王是被摸的,怎麼你一說倒像是本王占了你的便宜?」
她冷笑:「哼,由你說罷,反正本小姐告訴你,這招不好使!」
眼瞧這位大小姐擺出「不是好騙」的架勢,漠蒼嵐無奈嘆氣:「唉,現在的小姑娘不好騙吶,美男計都不頂用。」
傅思瀅翻他一個白眼,扭動扭動身體,讓自己這個糰子滾動起來,重現臉面朝上:「行了,既然你沒事了,那我也要走了,放開我!」
漠蒼嵐毫不留情地鎮壓著她:「不摸不讓走。」
嗯?!
「要點臉!」
「不要。」
回答得那叫一個乾脆利落爽快,聽得傅思瀅都傻了。
她瞪著眼睛想了又想,最後砸吧砸吧嘴,語氣軟下來,可憐巴巴地撒嬌道:「我也想摸嘛,但我的手手現在被束著,拿不出來嘛。而且這裡濕漉漉的,好冷吖,我一點都不開心。我想在一個舒適柔和的地方,開開心心地摸你,好不好吖?」
可以看見的是,漠蒼嵐的嘴角一直在壓笑,瞧著她的眼眸中,笑意滿得都要滲出蜜來。
反正在傅思瀅的眼中,這傢伙笑得腮幫子就差飛上天了。
呵,男人。
真是個好哄的。傅大小姐隨便說兩句甜言蜜語,瞧把他給美的。出息!
他說:「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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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後在傅思瀅以為終於得到釋放的驚喜眼神中,他傾身過來,兩隻手如同捧住珍寶一般覆上她的臉頰,輕道一聲:「我先索取點抵押,等你兌現了承諾,我再把這抵押還給你。」
說罷,不顧她驚變的眼神,清涼的親吻落下,深深的、重重的,再沒有之前的收斂和壓抑。他似乎是不僅要像尋常佳侶那般,還要報復性地要將之前壓抑住的……統統彌補回來!
傅思瀅驚訝的情緒尚得不到完全釋放,就被混沌羞赧占據了整個心神。她從來沒有被漠蒼嵐如此對待過,認識這麼久了,竟是頭一次真切體會到他的掌控和攻擊。
原來,方才談論「手指的冰涼已經是她可以容忍的範圍之內」這話,完全是為了此刻而進行的試探!
腦海中快速閃過這麼一道後知後覺的醒悟後,便再也沒有任何空閒思考別的事情,不過須臾,就被吻得迷迷糊糊,失去理智。
「唔。」
好半晌,吻得傅思瀅都有些缺氧,他才捨得放過她。
手指擦掉二人唇角牽連的銀絲,漠蒼嵐用額頭抵著她的額頭,沉著聲音問:「如此,可以接受,是不是?」
傅思瀅的呼吸帶著抖氣,眼神有些呆呆地盯著他的眉眼,略微帶著一點因為迷糊而產生的哭音,斷斷續續地說:「你還是……被凍著……嗚,比較好。」
聞言,漠蒼嵐忍不住發笑,笑過兩聲後,又情難自已地低下頭,再次親親她。
一邊親,一邊很沒有愧疚之心地說:「抱歉,本王解凍了。」
「嗚嗚嗚……嗝。」
得,被刺激到打嗝了。
隨後,漠蒼嵐起身,將她從床上帶起來,牽著這個一邊迷糊嘟囔、一邊哭泣打嗝的姑娘走出臥房。親手為她解開包裹在身上的厚絨褥子,順便命等候已久的方止準備衣物。
方止早都準備好一切,直接說:「主子,沐浴水正溫溫熱熱著呢。」
漠蒼嵐點頭。
而一掙脫掉厚絨褥子,頓感整個人輕鬆了一大截的傅思瀅,活動活動腿腳,趁漠蒼嵐和方止說話,抬腿就要跑。
剛動一腳,就被漠蒼嵐逮住,這廝厚顏無恥地說出四個字:「走,一起去。」
聞言,傅思瀅渾身炸毛,手腳掙扎著要往屋外跑:「我不去!嗝。」
何等虎狼之詞,得是多麼虎狼之人才能說出口的!
漠蒼嵐自然是在逗她,在她掙扎得最厲害的時候,鬆開手,她就差點從臥房撲到慕王府的大門外面去。
回頭,惡狠狠地瞪他。
漠蒼嵐嘴角噙笑搖搖頭,轉身去偏房沐浴了。
見他離去,傅思瀅趕緊罵罵咧咧地跑出屋子。見到三位師兄都在院子裡站著交談,她一個箭步飛衝上去,氣呼呼地問:「這個以毒攻毒的效果,就這麼好嗎?!」
聞言,三個師兄面面相覷。由大師兄五行之開口反問:「小師妹你看到什麼效果了?」
「他的身體熱乎起來了!原來是冰,現在是涼水。」
五行之連連點頭:「這個比喻倒是生動形象,沒錯,的確是這種效果。」
「那多給他來幾下?」傅思瀅眨巴著眼睛,期待不已。
雖然並不想讓小師妹失望,但事實就是事實,五行之搖頭:「這個辦法只能用一次,因為會有很嚴重的後果。」
立刻,傅思瀅怔住:「很嚴重?什麼後果?」
「咳咳!」忽然,袁悉咳嗽兩聲,嘻嘻哈哈地代替了五行之回道,「就是抗藥性了嘛。之前用的藥,藥性就對慕王的作用小了,需要找藥性更好的藥才行。」
傅思瀅狐疑皺眉,視線在袁悉和五行之二人身上來回看看:「是嗎?」
「是啊!」袁悉瞪眼,伸出手掌比向五行之,「大師兄在這兒呢,我能亂說?」
五行之看袁悉一眼,然而點頭:「他說的不錯。」
「哦,」傅思瀅放下疑心,擔憂也少了許多,甚至有些不放在心上,「那就還行。本來嘛,藥就是要越找越好的。這番好效果,比起藥性減弱來,很划算!」
袁悉點頭:「對對。」
此時,浸泡在藥浴之中的漠蒼嵐,閉眼聽著唐管家在一旁稟報方才他處於療毒時,王府中發生的大小事宜。
唐管家先是簡單說了一番連王去看望衛蘭靈的所作所為。
「因為傅大小姐親自去監視監聽,而且連王爺也很謹慎提防,所以下人們沒有冒險去探聽連王與那女犯的交談內容。」
漠蒼嵐無動於衷:「無妨,猜也能猜到十三想從那毒婦口中打探到什麼。隨他去吧,總會有結果等出來的。」
唐管家聽個一懂半懂,也不多問,然後又說了傅思瀅之前誤以為漠蒼嵐在屋裡做壞事的打趣話。聽得漠蒼嵐時時輕笑。
最後,唐管家思索再三,還是一五一十說了傅思瀅向他打聽先皇長子的事。
等講述完,方才臉上還難掩笑意的漠蒼嵐,神情肅極了。
唐管家同樣肅正:「主子,雖說傅大小姐自稱是想問問您其他兄弟的身體狀況,但既然問的是先太子,那怕是有些……不巧合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