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思瀅對芸芷說：「我還是覺得那個宮女慧雪有問題，你那耳墜子出現在邪物包裹里，至今沒有說法，與她絕對逃不出干係。她背後肯定有主子。你入宮後務必要防備她，記得也提醒悅心和雲見。」

  說罷，擰眉琢磨了琢磨，還是決定對芸芷敲打得明顯些：「出了此事，皇上必定不會再將慧雪分去伺候你，可給你分派的其他宮人，你也要把他們當成慧雪一樣提防小心。」

  芸芷慎重點頭，很緊張地問：「慧雪她、她是乾平宮的宮人，那她背後的主子不就是往乾平宮安插眼線嗎？如、如此大膽嗎？」

  對於妹妹的天真，傅思瀅微微嘆氣：「所以，慧雪背後的主子不僅厲害，也隱藏得很深。而且，慧雪一個宮人敢摻和進巫蠱這種事情中，她身後的主子一定很有資歷。我猜測……」

  「是在二妃之中。」

  芸芷驚色：「是妃位的人？」

  皇上的後宮本來有三妃，德妃現如今已經成了德美人，只剩下梅妃和一位才情出眾的文妃。從表面上看，梅妃優雅端莊、文妃清高謙遜，無論哪一個都不會像是背地裡設計陷害旁人的毒婦。

  傅思瀅抓緊芸芷的手：「再三切記，知人知面不知心，萬萬不可輕信旁人。」

  「姐姐放心，我知道了！」

  目送芸芷被宮裡來的宮人和侍衛接走，傅思瀅與家人滿懷擔憂，俱是深深嘆氣。罷了，對視一眼，李氏感慨難過地對傅思瀅說：「芸芷這就是已經出嫁了，你怕是也快了。」

  傅思瀅沒對父親和母親說太后已經起過訂婚期的心思，聞言，笑嘻嘻地回道：「娘親若是不捨得，我就不嫁。」

  「竟說些孩子氣的話，」李氏嗔怪，「你不嫁，慕王爺還不著急娶嗎？」

  傅思瀅輕輕一笑：「我看他是著急不起來。」

  「嗯？」

  「嘻嘻。」

  自從上次在漠蒼嵐面前哭得滿臉狼狽後，傅思瀅對漠蒼嵐的感覺發生了一個天翻地覆的變化。她說不清具體都有哪些改變，只是清楚她現在再也不會等待漠蒼嵐的死期，而是等待著他……

  逃過死劫。

  甚至，她想助他一臂之力，不願意袖手旁觀。

  換上短打衣衫，紮起馬步，身旁是陪她一起扎馬步的袁悉。袁悉最近在相府小住幾日，以幫助她夯實基本功。之後就需要她有自制力，獨自勤懇練習。

  「師兄，師父除了精通道法和武功外，可懂醫術？」

  「自然是懂的，師父的醫術可高明得很！」袁悉得意揚揚，與有榮焉。

  傅思瀅再問：「那師父可有為慕王醫治過體內的寒毒？」

  說到這個，袁悉就不得不嘆氣了，沒有直接回答她的問題，而是說：「你可知師父的醫術為何會高明？」

  「我不知。」

  「師父能盤算命數命相，與醫術相結合，才更顯神通。而慕王……儘管師父曾多次為慕王找尋神藥、傳功續命，但師父畢竟還是凡人，命相上已定的事兒，師父也無能為……」

  說到最後，才遲遲想起身旁的小師妹是已定的慕王妃，袁悉後知後覺地閉嘴，扭頭去看傅思瀅的臉色。果然，傅思瀅的臉色極為沉重。

  「呃，」袁悉彌補道，「人定勝天，總會有辦法。」

  傅思瀅瞥他一眼。

  想了想，又問：「之前，慕王的下屬曾從北夏尋來一味藥，說是生長於北夏的火焰之地，是寒毒的克星。師兄你可知那是什麼藥？」

  「是火血烏。」

  火血烏。

  這名字在傅思瀅的舌尖輕輕過了一遍。

  袁悉解釋道：「是血草的根莖。血草生長在北夏的火焰之地，根系長而發達，卻纖細無比。血草生長時期短暫，一旦血草衰敗，根莖也很快腐爛在土壤里。」

  傅思瀅緩緩驚張了嘴巴。

  袁悉又道：「哪怕火血烏被及時挖出，一旦離開火焰之地，能保存的時日也得很短，藥效流失比較快。所以火血烏極其稀有，乃是半寸便值黃金百兩的存在。」

  不僅稀少，還難得到。怪不得之前花嬈前去慕王府送藥時，能那般囂張。

  之前傅思瀅詢問劉醫聖時，劉醫聖只是簡短說了一句，這會兒聽到有關火血烏具體的特性時，傅思瀅才深感其珍貴。

  說罷，袁悉唉聲嘆氣：「若是慕王能坐在那片火焰之地里，將火血烏大吃特吃一番，解除體內寒毒自然不在話下。只是火焰之地有重兵看守，北夏人將火血烏視為國寶，自己都不夠用的，所以哪怕是慕王也無法隨心取得。」

  聽到這話，傅思瀅自然疑惑：「北夏人用火血烏治什麼？」

  「……」

  袁悉沒有說話。

  傅思瀅眉頭一皺，以為他是沒聽見，於是又問一遍：「北夏人用火血烏治什麼？」

  然而袁悉就像是死了一樣，一聲不吭。

  扭頭看他，傅思瀅狐疑眨眼。不就是北夏人得什麼病，火血烏有治病的功效嗎，用得著這樣不好說？

  「師兄？」她輕喚一聲，「總不會北夏有很多人都身負寒毒吧？」

  「咳，咳咳，」袁悉清清嗓子，「那倒沒有。」

  「那是什麼？你不說，我問別人去了，總不會只有你一個人知道。」

  一聽她要問別人，袁悉立刻就急了，馬步也不扎了，跳起來就朝她連連擺手。

  「你還是個小丫頭，這種事兒可不敢隨便問吶，羞不羞呀！」

  說著，扭頭就往外跑。

  傅思瀅臉色一變，衝著他的背影大叫：「什麼就羞不羞呀！」

  下一瞬間，從即將跑出院子的身影傳來一句飽含羞惱的吶喊：「壯陽補腎！」

  壯！陽！補！腎！

  四個撕心裂肺的大字飄蕩在小院上空，久久無法散去。猶如繞樑三日，餘音不絕。

  傅思瀅：……

  師兄，這種答案偷摸摸悄悄告訴她就好，用得著喊這麼大聲？？？

  到底是誰羞不羞？！

  傅思瀅一邊扎著馬步，一邊尷尬。

  猶記得劉醫聖曾說過，北夏的諸侯王林立，火焰之地作為重地要塞，被爭奪激烈。這麼一看，爭奪的哪裡是重地要塞，而是男人的尊嚴啊！

  半寸就價值黃金百兩，北夏人的尊嚴……也太值錢了！

  自打從袁悉口中得知了火血烏的詳細情況，傅思瀅就暫且打消掉為救漠蒼嵐性命出一份力的想法。

  沒錯，她就是這麼容易放棄。

  自知之明很重要。火血烏這種情況，也只有皇上能決定如何與北夏交涉得藥，她的力量實在是杯水車薪、微不足道。

  她能做的，或許只有……

  慕王府的唐管家笑呵呵的：「傅大小姐又來查帳呀？昨日已經忙得辛苦，您今日也不歇歇，讓下人們查就行。」

  站在慕王府的帳房裡，傅思瀅一邊瞧著下人們核對帳本，一邊大言不慚地擺手：「不辛苦不辛苦，早早對帳，臨近年關的時候也能輕鬆些。」

  「您說得是。」

  傅思瀅坐在書桌後，喝口茶，翻過核對好的帳本，算計著慕王府能有多少錢，總共能買多少尊嚴。

  她雖然沒什麼本事，但算錢的本事還是有一點點的。這麼大的慕王府，總共有多少個黃金百兩，怎麼著她也得心中有數吧！

  有錢就是好，拿錢買命。

  唐管家笑眯眯地看一眼，轉身走出帳房，一抬眼，趕忙拱手，悄聲道：「主子。」

  漠蒼嵐站在門側邊，一臉複雜地盯著屋裡忙著算錢的傅思瀅。別說，還真有種未過門的媳婦急著盤算……死夫君守寡後能得多少遺產的感覺。

  他身後，容辰一臉尷尬：「呃，師父，我長姐不是這麼財迷的。」

  弟弟你說話的時候，能遵照現實嗎？你姐姐就在屋內打著算盤，你不害臊嗎？

  漠蒼嵐一言不發，唐管家倒是很滿意：「傅大小姐現在就開始學掌家了，真是勤勞認真，日後一定是主子的賢內助！」

  漠蒼嵐揮手，示意不必打擾她，走得遠了些後，才道：「西邊庫房裡的東西，也讓她算個清楚。」

  唐管家一怔，而後笑開了花：「老奴遵命。」

  過了一會兒，傅思瀅正生無可戀地呆坐著，心中感慨窮富相比天差地別時，見唐管家有點古怪地將一本翻開的帳本送上桌。

  「傅大小姐，這本東西少些，您查查。」

  傅思瀅隨手一翻。唔。準確地來說，這本不像是帳本，更像是禮單。可是哪家的禮單用這麼厚一本算？

  噼里啪啦算盤一打，得出的總價值令傅思瀅再次眼暈。

  「啪」的一聲，將帳本一合：「價值總共三十七萬八千四百兩銀子。」嫉妒得肝疼腎疼，她也需要火血烏！

  唐管家一點頭，忽而發問：「不知您可滿意？」

  「嗯？」傅思瀅偏頭，「我？我滿意什麼？」

  唐管家故作理解錯誤，沉沉嘆口氣：「唉，看來您不滿意，那老奴得向王爺稟報再多加些。」

  傅思瀅緊緊皺眉，一頭霧水。再次伸手，手指一挑帳本，此次是翻到扉頁了，頓時，鮮紅的字映入眼帘。

  予慕王妃下聘禮單，暫定。

  傅思瀅：！！！！

  什麼東西？！

  「騰」地一下，傅思瀅推桌站起，驚望唐管家：「聘、聘禮？」

  唐管家露出笑臉，點頭：「正是。這些都是王爺暫時給您定下的聘禮，但凡遇到好物件，王爺都會讓老奴添置在這份帳簿上。」

  聞言，傅思瀅恍若做夢，怔愣好一會兒後，才猛然抓起帳簿，兩眼發光：「我能去看看嗎？」

  「……」大小姐您也太直白了，唐管家呵呵笑，「當然可以。」

  懷揣著激動以及不敢相信的心情，傅思瀅雄赳赳氣昂昂地跟隨唐管家來到庫房院子西邊的庫房。

  將庫房門一打開，滿屋子的金銀玉器毫不客氣地撞入眼帘。

  大至比人還高的瓷瓶、桌椅書架等家具擺設，小到花鈿耳墜、戒指髮簪等用具首飾，一盤又一盤的串珠鏈飾，一匣壘一匣的翠玉珍珠、一箱接一箱的真金白銀……

  看得傅思瀅幾乎窒息。

  剛、剛才她、她算的多少來著？

  三十七萬八千四百兩銀，還只是暫定。憑漠蒼嵐的尊嚴，總不會削減吧！

  唐管家就喜歡看傅大小姐這幅沒見識的模樣：「您看看，若是有哪些不喜歡的，老奴現在就撤出去，給你更換喜歡的來。」

  猛地，傅思瀅回神，瞧一眼唐管家後，她嗖地就轉身跑掉。跑了兩步，還不忘回頭叮囑：「把門關上，鎖好！」

  天吶，近三十八萬兩，哪怕她也是見過國庫的人，也會被震驚，畢竟這只是漠蒼嵐的聘禮庫房。

  漠蒼嵐正在院中考校容辰的功夫，容辰和其下屬比試。容辰自然是打不贏的，漠蒼嵐只是通過容辰的反應意識和手腳力度來判斷容辰的實力。

  聽到匆匆的腳步聲，漠蒼嵐頭也不轉。敢在慕王府里這麼狂奔的也沒有第二人。

  「嗖」的一下，傅思瀅直接蹦到漠蒼嵐的面前，雙眼晶晶亮地抬頭看他，驚喜大叫：「漠蒼嵐！」

  啊，這麼甜這麼熱烈的聲音，是真實存在的嗎？

  驚得容辰都被嚇一跳，一個走神，就被打到肩膀。

  漠蒼嵐垂眸看傅思瀅，瞧她比吃藥時還滿面的春風蕩漾，他鄙視地沖她露出一個冷笑：「嗯？」

  傅思瀅跺腳蹦跳，雙手握拳在面前小小地揮動，半個字也說不出來，只知道傻樂。

  「呵呵呵呵呵……」

  笑得漠蒼嵐都忍不住對她翻白眼，懶得理她。抬頭，沖容辰和下屬道：「好了，停。」

  容辰呲牙咧嘴地揉著被擊打到的地方，走過來，納悶地問：「長姐，你開心什麼呢，一驚一乍的。」

  容辰一說話，還樂得傻乎乎的傅思瀅瞥他一眼，忽地想到什麼，驟然冷靜。

  誒，不對！漠蒼嵐給她下的聘禮，留在她家，日後不就都變成容辰給別的姑娘家要下的聘禮？！

  那三十八萬兩銀和她有什麼關係？

  這臭小子，還想沾她這個長姐的光娶媳婦？兔崽子自己奮鬥去！

  餘光注意到唐管家跟過來，傅思瀅趕忙對唐管家朗聲叮囑：「那一庫房的東西我都不要，你全挪出去！一個銅板我都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