聞拾柒低頭看了眼自己空空如也的雙手,微微有些不好意思。
早知道要來的地方是文老的家,她怎麼也不可能空手拜訪。
這……
文老見她過來,只是沖她笑笑,神情間還有幾分疲憊。
可能是因為昨天夜老爺子發病的事情,昨晚沒有睡好的緣故。
倒是一旁的文奶奶,細心地發現了聞拾柒的窘迫,笑著道:
「你就是老頭子口中說的那位小朋友吧?
「你可不知道,平常這個家裡啊就只有我和老頭子兩個人,冷冷清清的。
「他還總喜歡一個人呆在工作室里,可把我這個老婆子憋悶壞了。
「今天難得有客人來,我可真是太高興了。」
這一番熱情的話,立刻就打消了聞拾柒的尷尬。
她連忙道:
「今天我多有打擾了,真是不好意思。」
「這有什麼不好意思的?我巴不得天天有人來打擾呢。
「好了,我也不打擾你們兩個談話了。
「我去廚房看看,今天難得家裡來客,我可要好好露一手。
「小聞啊,你今天可要留在這裡好好嘗嘗我的手藝。」
文奶奶說著,歡歡喜喜地就出了客廳,只留了聞拾柒和文老兩人。
明顯是有意給兩人談話的空間。
真的是一位很溫柔體貼的長輩。
從小,聞拾柒雖然生活在聞家,但她卻幾乎沒有體會過什麼是「家庭的溫暖」。
聞老夫人儘管收養了她,卻並沒有認她做干孫女。
她稱呼聞老夫人,也從來都是「聞老夫人」,或是「老夫人」,而不是「奶奶」。
即便是她和聞慕遲兩人結了婚,她也只是偶爾稱呼聞老夫人「奶奶」。
大多數時候,還是叫的「老夫人」。
所以,她也從來不知道「有奶奶的感覺」是什麼樣的。
今天見了文奶奶……聞拾柒的腦海里,卻是第一次對於「奶奶」這個詞,有了確切的印象。
如果她有奶奶的話,她的奶奶大概也會是這樣一位和善又細心的長輩吧?
她暗暗想著,無意識地就脫口而出:
「文奶奶是一個很好的人。」
說完,她才意識到自己的失態,不禁微微有些尷尬。
文老倒是沒有發覺,聽她這樣說,臉上的表情瞬間就柔和下來,連帶的臉上的疲憊也都跟著減輕了不少:
「她啊……一直都是這樣……」
一句話,仿佛什麼都沒有,但又仿佛什麼都說了。
聞拾柒看著,不覺微微有些羨慕。
這樣,便是人們口中說的「相濡以沫,恩愛一生」了吧?
文老卻是很快就收起了臉上的柔情。
老一輩的感情,總是收斂的。
他看向聞拾柒,目光在她的臉上頓了一瞬,這才開口:
「你是不是很奇怪,昨天夜老爺子見到你為什麼會情緒這麼激動?」
聞拾柒一愣,隨即緩緩點了點頭。
「其實……是因為你長得很像一個人。」
文老緩緩道。
聞拾柒心裡有什麼東西微微一動,下意識問道:
「像誰?」
「夜老夫人。」文老道。
這個答案,讓聞拾柒既意外,但又似乎不那麼意外。
會讓夜老爺子這麼在意的人,想來肯定是極親近的人。
不過,很快文老又搖了搖頭:
「不,應該說,你更像書繪,夜老夫人和夜老爺子兩人的小女兒。
「也是他們唯一的女兒。」
書繪?
昨天夜老爺子拉著她的時候,的確嘴裡一直在喊著什麼「繪繪」「繪繪」的。
想來應該就是在喊著女兒的名字了。
聞拾柒微微頓了頓,試探地問道:
「我能問問,那位書繪小姐是……?」
聽他們提起這位夜書繪小姐時的語氣和口吻,想來那位小姐現在應該是「不在夜家」了。
但到底是怎麼個「不在」?
「她失蹤了。」文老解釋道。
聞拾柒一愣,卻也瞭然,難怪……
難怪夜老爺子在提到這位「書繪」的時候,情緒會那樣激動。
「沒有找過嗎?」聞拾柒問道。
但問完,又覺得自己是問了一句廢話。
以夜老爺子對夜書繪的惦念,怎麼可能沒有派人找過?
大體是沒找到吧?
果然,她就聽見文老說道:
「找過。
「但是,這麼多年了,一直沒有任何消息。
「其實,我也不知道當年究竟發生了什麼。
「只說,書繪同夜老爺子大吵了一架,然後就跑了出去。
「從此以後,就再沒有回來過。
「一開始,夜老爺子還只是生氣,堵著氣不肯聯繫人。
「後來等到擔心的時候,才發現人找不到了……」
沒想到,這一離別,竟是再也沒見過人。
聞拾柒聽著,卻是微微皺起了眉。
沒有哪個女兒,會真的同自己的父親賭氣,一離家就是這麼多年。
就算以前再怎麼鬧得不愉快,看夜老爺子對夜書繪的態度,也知道兩人以前關係必定不差。
這麼多年了,夜老爺子年紀也大了,夜書繪怎麼會一次也不回家?
她心裡隱隱覺得……
或許,對方不是不回來,而是……回不來了……
聞拾柒想了想,但最終還是沒有將自己心裡的猜測說出口。
這樣的結果,對夜老爺子而言,無疑是沉重的打擊。
不管真相到底如何。
就讓夜老爺子始終抱持著一絲希望,也是好的。
「那……文老希望我做什麼嗎?」
聞拾柒問道。
她知道,文老今天特意約了她過來,又告訴她這些,肯定是有什麼用意。
如果有能夠用得到她的地方,她肯定會答應。
文老卻是突然問道:
「我能不能問問你,你的玉雕技法是跟誰學的?」
聞拾柒一愣,顯然沒有想到文老會突然這麼問。
不過,她還是回道:
「我自學的,並沒有拜師。」
她對於玉石、珠寶切割,天生就有著超乎尋常的感知。
她雖然跟著書本學過一些理論知識,卻是從未拜過師。
「你說的都是真的?」
文老一震,表情看上去很是激動,好像她說了什麼不得了的事情。
聞拾柒被他的態度弄得也有幾分忐忑起來:
「是……有什麼不對嗎?」
文老壓著心底的激動,再次問道:
「昨天,我在醫院問起你父母的時候,你說『不知道』……那是什麼意思?」
「我、我是一個孤兒,沒有見過父母,所以……」
聞拾柒正說著,文老卻是手一顫,「哐當——」一聲!打翻了手邊的茶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