巨龍崇拜者坐在書桌前,望著筆記紙抓耳撓腮。
「你今日厄運纏身,一切行為都應有負面效應。可你讓一個被困於鏡中的匿神解脫了,善事又應當有善報。這就……」
「為他計一個點數,今日暫停判定,您看可以嗎?」
長發男人側耳聆聽著什麼,末了點頭說:「您說的是,讓他們再往前多走一站吧。」
他在記錄紙上方寫上:直毗點數+1(合計5),又看向了之前編寫的事件。「列車將在3小時後滯留於影晃鎮,未被回收的四位時雨齊聚於此準備埋伏。」
他提筆加上了後半句:「……但由於七曜神道的干預,調查員們將在隱本提前下車,時雨們與目標交臂失之。」
巨龍崇拜者放下鉛筆,從桌前離開。
與此同時,在巨型都市葦原的另一頭,一個穿風衣的男人從葦原國際機場的正門走出。
他抬手攔了輛計程車,坐在后座上,用地道的零島語說:「去小村·花禮酒店。」
司機是個40歲出頭的中年男人,中控屏上顯示著他的電子·駕駛證,能看到正面的證件照與他的全名:毛利拓哉。
「失禮了,您是要去手袋區的那家?」
「對,給你小費。」乘客遞出一張紙鈔,「請開快些。」
紙鈔的角落畫著實際隱蔽的橙色手裏劍圖樣。「要出發了,請您系好安全帶。」毛利將小費收起,壓下帽子。
計程車開向高速公路。風衣男人打開手提箱,拿出了一張紙質的地圖。這地圖被鉛筆畫上了密密麻麻的黑線,單看一眼就讓人深覺心煩意亂。
「司機先生會占卜嗎。」
「客人感興趣的話,電台里有占卜節目。••¤(`×[¤ ❻➈𝔰Ĥ𝕦x.ςØ𝕄 ¤]×´)¤••」毛利流利地對答。
「打開聽聽吧。」風衣男人仔細審視著地圖上的線條,像蜘蛛檢查著細密的羅網。「聽聽今日運勢如何。」
·
咯噔咯噔,咯噔咯噔。四百餘米長的稻田姬號在鐵路上馳騁,車輪滾動的規律聲響傳入車廂。
列車正經過一片令人心曠神怡的綠野,高山逐漸被拋在後頭,遠方有依水而建的水田,水裡映出天空中晴朗的雲彩。
公孫策將手機放在車窗旁,綺羅緊緊貼在屏幕上,與他一起凝望著窗邊的風景。他們能在網絡上找到無數張比這更美的田野風光,能用虛擬實境技術身臨其境地體驗地球上任何一處的風景,然而那終究是不同的。被禁錮於空中的青少年們有種種方法尋求慰藉,卻騙不了自己的心靈。
稻田姬號通體蒼綠,車廂內採用了古典的木質色調,令乘客在車內也享受到筑紫島的自然風光。理奈大方地包下了整個頭等車廂,兩位跟著享受大勢力特權的調查員也就心安理得地上了車,隔著最遠的距離各自在窗邊坐下。
倘若來這的是時雨憐一,那傢伙指不定會在座椅上閉目參禪,公孫策想像了一下那模樣,很有點想笑。
小巫女去後面的車廂買東西了,現在頭等車廂只有兩人。無所事事的公孫策從座椅前抽出附贈的旅遊手冊,翻了幾下。
「再往前5個站我們會經過一個蠻有名的景點……」
他本是習慣性自言自語,沒想到時雨零接話了。
「隱本之森。那兒到了春季是一片望不到頭的櫻花海,列車從森林的正中穿過,能看到車外千萬朵櫻花紛紛飄落,宛如落雨。可惜為了保護環境沒設車站,想親自踏足需要下車後徒步近兩個小時才能踏進森林。💗✎ ➅➈𝓼нυ𝔵.𝓬ᵒM ✌👹」
他側頭望去,時雨零沒看瀏覽手冊,和先前一樣撐著面頰看車外風景。
「現在這季節有櫻花嗎?」
「有啊。三月末到四月初是櫻花季,我們剛好趕上最漂亮時間的尾巴。」
三言兩語間,愛探險的愛麗絲又跑出來了。公孫策又隨意翻了個景點:「說是新洲市有著名的溫泉,泉水好幾種顏色。」
「那個是用照片當噱頭招攬遊客的,本地人評價一般。」藍發女子想了想說,「但不少人都推薦過,也不會差到哪去。」
遊覽手冊里沒寫這些,聽口氣她也不像去過。
超能力者合上手冊,閉目說。
「有段時間我很喜歡上網搜各種各樣的知名景點,看照片,看遊記,看遊客們錄製的小視頻,還看當地電視上放的GG。我找了旅店房間的布置,搜了附近大受好評的餐飲店,就像準備外出旅行的遊客。」
「一切準備充足後我躺在床上,閉目想像自己坐著飛機離開蒼穹之都,回帝國、去烏斯特斯、莫頓、零島或者更遠的地方。我想像自己拿著相機混在遊客里拍照,因為不懂外語鬧了笑話被當地人指指點點,去那些很貴又不好吃的餐廳上當受騙,在旅店裡備受噪音困擾,最後一通玩後發現腦子裡沒什麼深刻印象,只在手機里留下一堆不好看的拍照。」
「想像力是很美好的,我腦補自己去世界各地旅遊遇見各種各樣的故事,用我無敵的超能力解決一切爭端,和當地的美少女認識後志得意滿地回學校向大家炫耀見聞……直到想累了睜開雙眼,看見自家臥室的天花板和沒動的作業,才略微遺憾地回到桌前,想著我有一天一定得從天上的監獄裡出去。」
公孫策睜開眼睛,望著木紋質地的車廂頂端。
「我這麼幹了挺長一段時間,差不多快一年。後來我意識到自己除非特殊情況出不去蒼穹之都了,才慢慢放棄了這個興趣愛好。可偶爾看到以前搜集的資料,卻也覺得蠻開心,像是自己真去過後帶回的紀念品。」
他輕聲說:「說出來不怕你笑話,這次出來我心裡某處還挺高興,感覺自己像是去旅遊一樣。」
他不再說話了,車廂中只聽得見車輪咯噔咯噔的聲響。過了好久,與他相對的另一頭才傳來回應。
「那看來我們還是有些相同之處。」
「是哦。」
屏幕里的綺羅無言望著他,公孫策打字說【別當真我開玩笑呢】,粉發女孩回說【公孫策好過分】,可眼神卻全然沒信他的謊言。
公孫策感覺有些煩悶,一半是由於他說得過多的回憶,一半是由於時雨十七的話語。那個時雨零過去也曾是關愛弟妹的好姐姐,這仔細想想還說得通,畢竟時雨憐一不會豁出命去救一個惡毒的自戀女人。
可你怎麼就成了現在這樣?成了這副自私自利的扭曲樣子?
「你——」
彷佛是提前預料到了他的疑問,時雨零澹漠地說:「深究女人的過去不是紳士的作為。」
「公孫先生我不過是個大學生罷了,離紳士差得遠。」
「呵,你就這麼想了解我?可以啊……」時雨零挑釁地拉下領口,露出項圈,「把這東西解除,說不定大姐姐就會和你說說以前的故事呢。」
公孫策乾脆利落地說:「成交。」
「可惜你沒有……哎?」
屏幕外的時雨零和屏幕里的綺羅在這時露出了相似度高達90%的表情。公孫策拿起手機:「綺羅,現在是緊急事態,幫她解除項圈吧。」
偶像小姐瘋狂搖頭。「不不不不不可以公孫策資料庫標記她是危險度極高的——」
「我心裡有數,現在就開吧。」
「嗚啊嗚啊那就真的……」
在暈暈乎乎的粉發女孩下達指令之前,時雨零如獵豹般矯健地從座位上竄出,一把按住了青年的手。「你到底在想什麼?!」
公孫策推了下眼鏡:「時雨小姐心比天高,是斷然做不出說話不算數這等事來的。上,綺羅。」
「到此為止,我才不會和你講自己的過去!」時雨零的指甲掐入了他的手腕,「你以為我是你彆扭的好隊友嗎,公孫策?就等著被你的言語感化,敞開心扉,向你投懷送抱?」
公孫策無言望著隊友,忍不住說:「不是,你腦補的怎麼這麼迅勐啊,連投懷送抱都說出來了。哪來的思春期少女嗎你是?」
再說公孫先生我出生至今就沒談過一次戀愛。要是真想談戀愛我也不至於找你這惡女拉關係啊。
「你——」時雨零掐住他的脖子,「我可不介意再殺你一次!」
「你清楚我的性格,我自己也不在乎。」灰發青年側過目光,「順便時雨小姐你剛剛把領口拉下來了你靠這麼近我也很難做是不是考慮一下拉開點距離……」
時雨零閃電般鬆開他的脖子。這時車廂門無聲滑開,理奈笑眯眯地拎著小盒走來。「咱買了蛋糕卷吶!」
站在理奈的視角,剛好能看到以曖昧姿態緊靠一起的兩人,藍發女子的領口拉的略低,灰發青年目光游離,像是將被單方面強迫做什麼事情;兩人的臉上都有點發紅。
理奈無聲後退兩步。
「不是那樣的!」「你回來!
!」
身後響起兩人的喊叫,理奈轉頭就跑,「不好意思打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