麵包車內所有人都意識到不對勁在哪了,連疊羅漢的內門弟子都感覺到了。
安靜,太過安靜。
風聲,萬物生長之聲,大號滑鼠劃破氣流之聲,地面載具在磁軌上穿梭之聲,什麼聲音都有,唯獨沒有「人聲」。
偌大的一座城,偌大的一個區域,仿佛偌大的一個世界,沒有人。
「回想起來…」
楚淵的眉頭皺成了川字:「剛剛碰到那些身穿黑色制服的士兵們,似乎…似乎不像是真正的人類。」
「沒有心跳。」炎熵點了點頭,確定道:「沒有呼吸,沒有血液流動,什麼聲音都沒有。」
二哈縮了縮脖子:「好可怕,他們不是真人嗎?」
炎熵張了張嘴,他也不知道,如果說不是真正的人類,有血有肉,要說是人吧,還沒有生物的基本特徵。
麵包車開始下降了,哈琪琪趴在玻璃上:「有人啦有人啦,快看。」
大家紛紛望向下方,見到了二哈所說的人。
麵包車下降的位置正是派派阿姨巨大投影的下方,下方是一個橢圓形的平台,這個平台仿佛完全是銀色光芒鋪就而成的,目眩神迷,閃爍著乳白色的光暈,似實似虛,似有若無。
平台的正前方,邊緣處,正是傘,黑色的制服剪裁的極為筆挺,肩膀並不寬闊,身體也並不壯碩,如同一個慈祥的長者,一個學富五車的學者,背負著雙手,有些平淡無奇的五官面帶微笑,黑色的眸子閃爍著睿智的光芒。
傘,至高塔之主,號令天堂、地獄、煉獄之人,主宰地球、克卜勒22B以及無數個星球乃至部分宇宙亞空間的無冕之王,古老守護者之一,將地球廢土末世三大勢力玩弄於股掌之中的幕後黑手。
真人,與巨大投影一模一樣,等比例縮放,任何一個細節都是一模一樣的,仿佛連汗毛都一模一樣。
麵包車停在了橢圓形平台上,距離傘足有五十米。
「找媽媽去嘍。」
二哈興奮極了,剛要拉開車門,炎熵突然制止住了她。
「那個什麼姬巴傘…」
炎熵面色陰晴不定:「我…我…」
楚淵瞳孔猛的縮成針尖一般。
炎熵從來沒有出現過這種神情,不是懼怕,而是凝重,無比的凝重,甚至連話都說不完全。
賀老二也察覺到了某些「異常」,眼眶暴跳:「此人…強,強到令我心生恐懼。」
自從與大聰明和鳳雛結伴後,賀老二已經不單單是人類天花板了,無面者之力,界域之力,空間之力,無數次的搏殺,一次又一次在生死之間徘徊,早已磨鍊出了一種如同炎熵一般的「感知力」。
這種感知力,與磁場有關。
當一個生物「成長」到一個不正常的狀態後,自身的磁場就會發生巨大的改變。
磁場看不到,摸不著,可的的確確是存在的,炎熵也正是通過感受磁場來判斷對方是否強大,賀老二現在也隱隱約約具備了這種能力。
除此之外,賀老二也是古老守護者血脈,能夠更清晰的感受到傘的磁場,一種亞空間生物獨有的磁場。
最重要的是,大家現在還在麵包車裡,距離還有數十米之遠,麵包車只打開了一條縫隙,單單是這條縫隙就令臥龍鳳雛二人察覺到了傘的強大。
炎熵最直觀的感受,那就是「熟悉」,當初在異星時,激活熾血戰甲,與山脈一樣大小的怪物搏鬥時,當初在混亂星系時,進入黑洞時,就是這種熟悉的感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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賀老二最直觀的感受,也是熟悉,八歲那年,嘗試用劍與賀烈切磋時,那種無法戰勝的熟悉感,被賀烈手中那把道劍支配的感覺。
「大拿留下。」
楚淵看向駕駛位置的炎熵:「你在車裡待著,如果打起來,直接在車裡掛擋。」
「放屁。」炎熵急了:「你留下,我…」
楚淵搖頭道:「不,在車裡掛擋,我和賀老二下去。」
賀烈:「我也去。」
「你們留下,保護火種,不要輕易打開車門。」
楚淵的語氣不容任何人拒絕:「聽我的安排,所有人都是。」
炎熵眉頭挑了挑:「好,一秒掛擋,半秒接應,支持一點五秒,我就會出現在你的身旁,與你並肩作戰。」
楚淵沒感受到任何異常,也沒感受到傘多麼強大,但是他相信炎熵,能讓大拿如此如臨大敵,足以說明一切了。
推開車門,楚淵與賀老二踩在了光芒組成的地面,看向遠處面帶微笑的傘,至高塔的統治者,亞空間的無冕之王。
誰知沒等二人邁步前行,傘來了。
不是走來的,不是飛來的,也沒藉助任何工具,身體動都沒動一下,依舊保持著微笑,保持著背負雙手的模樣,就那麼雙腳離地了,離地十公分,整個人就那麼一動不動的飄過來了。
「這造型挺帥啊。」楚淵老毛病又犯了,越是緊張的時候,逼嘴越閒不住:「出門連公交車錢都省了。」
隨著傘越來越接近,賀青雲緊緊咬著牙關,生生壓住抽出背後骨劍守鬽的衝動。
不知道為什麼,傘離的越近,賀老二越是有一種馬上動手的感覺,仿佛不動手的話,就沒有機會動手了,會被對方剎那間擊敗,或是擊殺。
傘就這麼飛到了麵包車前,飛到了楚淵與賀青雲面前。
那令人如沐春風的笑容,仿佛最好客的主人,見到了期盼已久的客人。
傘的黑色眸子微微轉動,目光落在了賀青雲的身上,臉上,竟然浮現出了極為欣慰的笑容。
「我們終於見面了,我…」
話說到一半,傘的目光突然有些偏移。
收回了目光,傘再次看向賀青云:「我們終於見面了,我…」
還是說到「我」這個字,傘的目光再次偏移,越過了賀青雲,看向了麵包車,麵包車的車燈。
「我們終於見面了,我…」
傘的笑容維持不下去了,嘴角突然抽搐了一下,身體落在地上,雙腳踩在光束上,臉上帶著幾分怒色,快步越過了如臨大敵的大聰明與賀老二,徑直來到了麵包車前。
黑色制服的上衣兜里,掏出了一張潔白的手帕,傘微微屈身下蹲,用手帕,仔細的擦拭著獨眼車燈上的污跡。
楚淵與賀青雲面面相覷。
車內的眾人也是如此,面面相覷。
傘一開始擦的很輕柔。
可麵包車上那不是污跡,而是宇宙塵,豈會被清楚掉。
傘開始用力,越是擦不掉,越是用力,越是用力,面容,也越發的扭曲,潔白的手掌中,潔白的絲帕,已經因為高速摩擦燃起了火光。
丟掉手帕,傘用手指用力的擦拭著那塊污跡,那塊永遠擦不掉的污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