莊行將信和老先生的贈禮接好,說道:「老先生放心,我一定將這信和手禮完好無損地帶給家師。」
老先生板著臉,擺擺手,沒說什麼話。
莊行送完了信,完成了師父交給的任務,心中的一塊石頭落了地。
在這紙鋪坐了一會兒,他差不多休息夠了。
他答應了蔡北下午再來一趟,把那半部《降妖記》取來,眼看著時候快要中午,他打算再帶妹妹和小茉莉去外面逛逛,上午買了不少小零食,妹妹這會兒還不餓,不急著吃飯,逛的累了,差不多就先回去了。
明天才是廟會,是重頭戲,今天就把小妹的體力榨乾,玩得全身酸痛,那就本末倒置了。
「老先生,蔡兄,那我們就先告辭了。」莊行拱手。
「莊兄慢走!」蔡北喊道。
「去吧。」老先生也說。
莊行最後行了一禮,這便離開了紙鋪。
只是莊行前腳剛走,後腳就看到幾個人踏入了紙鋪的門檻。
他微微皺眉,停下了腳步,那幾人看樣貌就知道不是宜都的本地人,更不是陳州乃至周邊州郡的百姓。
甚至於莊行猜測,他們連大虞人都算不上。
外貌和體格的差別太明顯了,這幾人膚色偏黑,一看就知道長期暴露在日照之下,曬出了這樣的膚色。
他們頭戴氈帽,披著羊皮和羊毛做的衣裳,那衣裳頗有些年頭了,羊毛都泛了黃,毛氈上還可見鮮血染過的暗紅,皮甲上有野獸的爪痕。
他們的鼻樑和顴骨偏高,鼻腔很大,這讓他們能比宜都人呼吸到更多的空氣,更能適應氧氣稀薄的地方。
在他們的臉上,還有不知名顏料塗抹的圖騰,腳上的獸皮雪靴,讓他們看起來有種野蠻的氣息,這支隊伍中的成年人,生的十分高大,另外幾個孩子看起來也比本地的孩子健壯許多。
不難判斷出,他們來自異域,或許本是某個與大虞相距甚遠的高原上的牧民,不知走過了多遠的路,才來到了大虞中間地帶的宜都。
不過這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是他們身上的那種氣勢,這一伙人,每一個神色都肅穆的仿佛是朝聖的信徒,即便是歡慶的節日,也看不出他們臉上有半分喜色,被圍在中間的少年,更是眉頭緊皺。
莊行看向了男人的手,他們的手上有長期握刀拉弓的老繭,莊行判斷這是一群來自草原的戰士,這其中不缺乏血氣充盈之輩,不過此時此刻,他們的身上並沒有武器。
彎刀與弓箭,並不握在他們手中。
莊行停下了腳步,這些異域之民既然進入了城內,大搖大擺地走在街上,定然在城門經過了官兵的勘驗,有正式的文書。
大虞並非沒有異域之人來往,只是很稀少,稀少到罕見的程度,至少就莊行的了解而言,大虞並沒有和他國建立過外交。
這片土地上的王朝紛爭,也僅限於這片土地,再往外,就好比大海之外一樣,是一片空白之地。
大虞的東面與南面是海,而北面與西面被連綿不絕的山脈阻絕,山脈的那頭是個什麼樣的地方,僅僅只有一些隻言片語的描述,
莊行活了十三年,從來沒有親眼見過異域之民,他唯一聽過的,是在尋得棉花那年,從那位姨母口中得知,在很多年前,有一位異域的商人來過宜都,把那象徵著美好的花種以數枚銅幣的價格賣給了姨母。
這是莊行第一次見到這麼多異域之民,他們有組織有紀律,被包圍在中間的兩個少年地位大概很高,他們處於一個被保護的位置,旁側的成年人,會低頭附耳,去傾聽兩人的話語。
他們在用一種莊行沒聽過語言交流,莊行擔心這群人在紙鋪惹事,這才停下來觀察。
小妹已經因為這群人的到來感到了不安,握住了哥哥的手,小茉莉也是一樣,躲在了莊行的背後。
北市來往的百姓,都躲的遠遠的了,沒人想跟這些異域之民打交道或是起衝突,他們的大體格很有威鑷力。
莊行在那兩個少年之中的一個身上,感覺到了非人的氣息,有一個人並非人類,而是化形的妖,至於是什麼妖什麼獸,莊行沒見到真身,分辨不出來,但能化作人形,與人相處的如此熟練定然修為不淺,絕非等閒之輩。
莊行提起了警戒心,就在這時,有兩個官差,緊隨著這群異域之民的腳步,來到了紙鋪前面。
而這兩個官差之中,有一人看到了同樣停在鋪面前的莊行,他看了莊行一眼後,又瞧見了莊行手邊的妹妹,與那小姑娘的視線對上,愣了一下。
「莊行道長?」那位帶刀的官差忽然問道,「是莊道長吧?」
莊行應聲側頭,也認出了官差的身份:「劉差人,好久不見了。」
來者是劉松石,莊行從豬妖手下,救過劉松石的性命,那年劉松石還為他送來了皇帝的請帖,
莊行與他見面次數不多,但對這個人印象很深。
妹妹也認得他,看到劉松石後,妹妹朝著他揮揮手,喊了一聲劉叔叔。
「莊道長這是帶妹妹來參加廟會的麼?」劉松石和顏悅色地問道。
「正是。」莊行說著,眼神警向了那邊的異域之人。
劉松石的同伴已經走了過去,像是在監督這群人的動向,附近也隱隱可見北市負責維持秩序的官兵聚集。
「劉差人,那紙鋪里的老先生,是我家師父的朋友,不知這些異域之人,是從何而來的,又為何而來的?」莊行打聽道。
至少他得把這群人幹什麼的搞清楚,免得他們亂來。
「道長不必擔心。」劉松石看出了莊行心有擔憂,說道,「這幾位客人應當是沒見過紙,去紙鋪里,多半只是想參觀參觀。」
劉松石說著,那邊的少年就拿起了紙鋪里的一張宣紙,攤開來,放在桌上,周圍的一圈人都圍了起來,臉上出現一種不可置信的表情,好像那不是一張普普通通的紙,而是黃金與寶石所鐫刻的無價之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