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八章 一樁奇事

  竹林幽靜,陽光順著稀稀疏疏的竹葉縫隙灑下來」

  一陣微風吹過,林海沙沙作響。

  清晨時分,莊行從這片茂密的竹林穿過,順著小路下山。

  大鬍子脫下了袍衫,他用衣服把女兒的骨包了起來,小心地抱在了懷中。

  走出竹林時,紅貓熊依依不捨地回頭看了一眼,見莊行的步子邁了出去,才飛快地跟著離開。

  昨日上山時走的很慢,花了差不多一整天,但今日下山卻很快了,小半日,莊行就來到了山腳下的無人村落。

  這裡荒蕪依舊,但仍有一棟茅屋,留著人氣。

  才下山,莊行就瞧見了烏,不知何時有一隻母雞從院子裡蹦噠了出來,烏騅正跟著那隻母雞四處走來走去。

  小馬步子放的緩慢,母雞停下來,它就停下來,母雞往一旁啄蟲去,它就三兩步跟著。

  不過看到了莊行和貓熊下山來,小馬就不去看母雞了。

  比起一隻除了下蛋就只會咯咯叫的母雞,還是紅貓熊更有趣。

  貓熊和小馬趕路的時候,就玩到一起去了。

  莊行放任它們追逐玩鬧,他回到了院內盤坐,服下幾枚聚氣散,運調養氣血。

  大鬍子不敢打擾小道人,他將裝著女兒骸骨的袍衫放好,去院子外面一把抓住了母雞的咽喉,將其帶回了屋內,放血拔毛。

  這隻母雞能跳出院子,一看就很有營養,正適合用來燉雞湯。

  正午時,他做好了一桌飯菜。

  因為一個人獨居,所以他做飯的手藝練的純熟。

  一個人無事可做的時候,就只能研究研究怎麽吃東西好吃了。

  吃過午飯,大鬍子開始收拾家當。

  他包了幾件還能穿的衣服鞋子,帶上了自己最趁手的殺雞刀和菜刀,屋裡能翻找出來的銀錢,也全部包好。

  但最重要的,還是小安的白骨,小道長說,雖然小安的魂體與骨分離了,但畢竟此前她化白骨妖存世了許久,這些骨身,有了妖氣,還是不能輕易埋下。

  燒掉倒是能一了百了,但魂靈本就難以找到寄託之物,此時小安雖以陰陽石為媒介,

  和莊行產生了聯絡,得以不懼生人陽氣,但說不準將來會怎麽樣,留下這些白骨,至少能留下一條退路。

  若是他日,小安與莊行分離,還能寄托在她自己的骨身上,有個躲避之處,不至於一陣風,一束陽光就把她吹散照滅了。

  聽著這番話,大鬍子自然是小心翼翼,把這一堆白骨當做寶貝一樣用層層疊疊的衣布包好,護在懷中。

  最後去雞圈裡把雞群弄了個雞飛狗跳全部用草繩拴住腳和翅膀,他的家當就收拾好了看起來倒是全身掛滿了東西,但如果把這些當做他活了三十多年的全部積蓄,就不算多了。

  他長出一口氣,環顧這間並不大的茅草屋,最後將房門關上,用木栓扣住門檻,走出門去。

  莊行幫他把一些無關緊要的東西,放在了烏的馬包上,幾隻雞也被掛在了馬身的兩側。

  「魏叔,我們走吧。」』莊行說。

  「好。」大鬍子點頭。

  大鬍子心裡有點志芯,他好久沒見過其他人了。

  但如今女兒的事情已了,他沒有理由再一個人住在那裡了。

  說不出心裡是何種感受,只是次日,快要走到鎮上的時候,他拉起了衣襟,想把面容遮住。

  莊行見他躲躲閃閃的樣子,不由得覺得有點好笑。

  不躲還好,一把臉蒙住,他看起來更不像好人了。

  但莊行並未提醒,這不是他三言兩語能改變的,要是他多說幾句,真叫人露出面容來,指不住會讓別人更加難堪。

  躲就躲吧,把臉蒙起來,能讓自己心裡稍微舒服一點,不失為一種辦法。

  回到了鎮上,莊行將烏牽回了馬既。

  烏跑到了它的馬兒朋友旁邊,啼鳴了幾聲,周圍的馬兒紛紛圍過來聽它講,看它仰起臉的樣子,莊行覺得它是在吹牛裝逼。

  這種年紀的小馬最愛顯擺了,可能在它的故事裡,是它大顯神威,馱著莊行和白骨精大戰了三百回合,最後才英勇地帶著小道人凱旋。

  誰知道呢?

  莊行聽不懂馬兒說話,見小馬在那邊說的起勁,就懶得管它了。

  小馬有它自己的生活。

  安頓好烏雅後,莊行便馬不停蹄地回觀去。

  大鬍子跟著他一起,青石階很長,一般人從山腳走到道觀的位置,不說氣喘吁吁,大汗淋透,至少也會腿腳酸軟,但這這段路對大鬍子來說,算不上多難走。

  他以前就經常獨自上山,村旁的那座青山連青石階都沒有的,算起來,還是那種長了青苔和野草的泥巴路更難走一點,走那種路,一不小心就會滑倒,他摔過好多次才學會了如何走的穩當一點。

  走青石階,反而不必考慮這些了,只需卯足勁往上爬。

  莊行這一趟,只離開了玄清觀三天半。

  到了道觀門口,大鬍子終究是把臉露出來了。

  走到半路的時候,他就露出了臉。

  這是要去見玄清觀的道長,遮臉未免有點無禮了。

  可他的目光還是不敢看別人,只是埋頭走路。

  莊行回到了七錄齋,去見了清虛子道長。

  貓熊成精一事,他調查的清清楚楚,在老道人面前,他沒有隱瞞地全部匯報了上去,

  也將他偶得的陰陽石取出來,給老道人看。

  小安乖乖地鑽了出來,安分地在這齋堂里待著,一點不敢鬧騰。

  老道人拇拇鬍鬚,自光到了大鬍子那邊去。

  「魏福主可否讓我看一看你女兒的骨?」老道人柔聲道。

  大鬍子身體僵硬地將懷中抱著的枯骨放在了案桌上,一點點揭開布條。

  老道人的手緩緩拂過如玉般的白骨,這骨一點不像尋常死骨那樣枯黃。

  「真是一樁奇事..」老道人說。

  大鬍子抿抿嘴,手抓了抓耳朵,心裡不知道自己會受何安排。

  他長的這般醜陋,怕是不能留在道觀里,只能去山下尋些生路了。

  老道人親手為他倒了一杯熱茶,邀他坐下。

  倒沒有和他談些嚴肅的事情,只是和他談了兩句家常,問了問他的名字,生平。

  大鬍子一一答來,看起來木木的。

  他最終還是鼓起勇氣,說道:「道長,我可否..可否留在道觀里?」

  「給我安排雜活累活都行,我可以不在外面拋頭露面,只想常見見我的女兒。』

  老道人笑道:「你這番相貌,常人看了,是會覺得嚇人,可你不曾修行,玄清觀里的道人,一眼便知道你只是個尋常百姓,你想嚇也嚇不到別人的。」

  「說起來,那幾隻雞倒是養的很肥了,老道我少見這樣肥的雞,福主若是願意,可否來觀里指導一二?」」

  大鬍子一聽,頓時有了神采,大聲道:「願意,當然願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