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七章 了卻人間凡塵事

  女子走在路上,身旁嘰嘰喳喳,

  她抱起了最小的女兒,女兒在她的懷裡抱住了她的手臂。

  女子回到屋中淘米,讓兒子替她燒柴,燒了一鍋柴飯,煮了一鍋魚湯。

  孩子吵鬧地圍著她,讓她留飯」

  「娘親做的飯最好吃了!」扎著辮子的女孩歡天喜地。

  「好吃就多吃點。」女子說。

  「晚上我要和娘親一起睡!」

  「我也要和娘一起睡!」

  「好,好,好。」

  女子微笑著,撫摸孩子的頭。

  第二天,天還沒亮,女子就起床了。

  她為全家人洗了衣裳,清早起床的時候,只見竹竿上的衣裳朝下滴著水。

  她喚來小女兒,從床榻底下翻出自己的嫁妝,裡面裝著不起眼的髮簪首飾。

  「娘,你把這個拿給我幹嘛?」女孩不解地問。

  「閨女快過來,娘親教你怎麽扎頭髮。」女子抱著女兒坐在裝滿水的銅盆前。

  這銅盆已經修修補補過許多回,銅面照射波光,倒映出母女倆的臉。

  女子將女兒的頭髮挽起來,插上髮簪。

  「學會了嗎?」

  「嗯,學會了!」

  「那你自己試試。」

  女孩笨拙地用著髮簪,女子止不住笑了兩聲。

  「用錯啦,是這樣用的。」

  她教了好久,才教會女兒學會了佩戴首飾。

  「娘的這些嫁妝就拿給你了好不好?「」

  「娘不要了嗎?」

  「不是不要了,是拿給你以後用來當嫁妝,可要收好了,不要弄丟了。「

  「嗯!」

  女孩懵懵懂懂地收下了那個盒子,把它當做自己的寶貝。

  下午,女子喚來第二小的兒子。

  「兒子今天晚上想吃什麽?」

  「我想吃娘做的糯米飯。」

  以前她沒病的時候,每年過年都會用醃魚和臘肉,一鍋糯米飯,卻是有好幾年沒做過了。

  「好。」

  她帶著兒子去城裡買了糯米,回到家中,切了臘肉,做了一大鍋糯米飯看著兒子飯量很好,她就放下心來。

  第三天的時候,她喚來了自己的大兒子。

  沒說什麽,只是把兒子抱住。

  「讓娘好好看看你。」

  她握著兒子的手,兒子手上的繭,比她手上的都要厚了。

  「腿還疼嗎?」女子撩起大兒的褲腿,那裡還留著棍棒打出來的傷痕。

  「不疼的。」大兒搖搖頭。

  「娘好不容易才好起來,今天就不要出去幹活了,陪陪娘好不好?」女子說。

  「嗯。」大兒把頭埋在了女子的懷裡。

  女子輕輕拍著他的背:「這些天吃了好多苦吧,以後不要總是一個人把事情都攬下來了。」

  「我是家裡最大的哥哥,應該多干點活。」大兒說。

  「可你也是娘親最驕傲的兒子呀。」女子說,「答應娘,以後不要讓自己太累,好不好?「

  「好孩子。」女子抱著大兒,「將來你一定會過得好。」

  第四天的時候,她拿著梳子,把自己的頭髮好好打理了一遍。

  「幫我去城裡買一份胭脂好不好?就是你以前送我的胭脂?」她對自己的丈夫說。

  丈夫似乎感覺到了什麽,這幾天妻子做的事情他都看在眼裡。

  他的嘴巴微微張開,最後卻也只是說了一聲:「好。」,立馬提起錢,去買了一份胭脂回來。

  丈夫回來的時候,妻子也帶了一條新的腰帶回來。

  丈夫把胭脂遞給妻子,妻子便也把腰帶送給丈夫。

  「以前我送你的那條腰帶,你還找得到嗎?『」

  「一直收著的,我這就去把它找出來。「」

  「不用了。」妻子抱住了他的手,「你在這裡陪著我就好。「

  她開啟胭脂粉末,好好打扮了自己一番。

  「我都這個歲數了,會不會很難看?「」

  「怎麽會呢?你還和以前一樣好看的,不..比以前還要好看。「

  「這麽多年,謝謝你一直陪在我身邊,我走了之後,你再去找個媒婆說個好人家吧。」

  『有過你,我怎麽又看得上別人呢?」

  「你要幫我看著兒女長大。」妻子撫摸他的臉龐。

  丈夫再說不出一句話來,只是將妻子緊緊抱住。

  第五天,女子去拜訪了鄰居,回了娘家一趟,帶著自己的家人,和自己的兄弟姐妹,紛紛見了—面。

  深夜的時候,她從床榻上爬了起來。

  其實她回家之後,就沒有再覺得困過,一連五天都沒有睡覺。

  她小v心翼翼地沒有發出聲響,她看了看自己丈夫的睡臉,再去側房,看了孩子睡臉,輕輕地離開了屋子,來到門外。

  道童道女穿衣戴冠,早已在門前等候她了。

  道童看著院子裡的一片小植株,問道:「姨母何時將它們栽種下去的?」」

  女子回答道:「那年才得了癆病,去找郎中看過病之後,是在北市找到了一個外地的游商,用五個銅板從他那裡買了種子。「」

  「那游商說,這花開的可愛,在他的故鄉是用來給病人祈福的。」」

  「我本就喜歡花花草草,就買了種子,自己種了下來,有四年多了。『

  「它花開的時候是什麽樣子?」道童問道。

  「可好看的,一團團的,軟軟綿綿。」女子笑道,「雖然沒什麽花香味,但心情不好的時候,

  只要坐在門前,看著那一簇簇的白花,就會覺得開心很多。」

  「只是,要等六月它才開花呢,有點可惜呀,以後再看不到它開花了,都沒有聽清那游商說這花叫什麽名字。」

  話說著,道女來到了那片草株之中。

  她伸出手,輕輕拂過那些綠色的植株。

  道童也取出符篆,一揮,便有一道光照亮了周圍。

  那些原本才抽出芽的草株,迅速地開枝散葉。

  一歲一枯榮,草株彷佛片刻間跨越了時間,繁茂地開出了花來。

  「這叫棉花。」道童說道。

  女子痴痴地看著那片花簇,一陣晚風吹過,吹的棉花顫抖。

  她蹲下身,摘了一朵棉花,捏在手裡。

  以前她還能下床走路的時候,最喜歡把這花捏成一團,這是一個常年臥病在床的人,僅有的樂趣了。

  「原來它叫棉花呀。」

  女子笑了「走過這一趟,可還有什麽遺憾嗎?『」

  「還有好多遺憾呀。」女子說,「不過,我覺得很開心。」

  「這是我過的最開心的幾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