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子走在路上,身旁嘰嘰喳喳,
她抱起了最小的女兒,女兒在她的懷裡抱住了她的手臂。
女子回到屋中淘米,讓兒子替她燒柴,燒了一鍋柴飯,煮了一鍋魚湯。
孩子吵鬧地圍著她,讓她留飯」
「娘親做的飯最好吃了!」扎著辮子的女孩歡天喜地。
「好吃就多吃點。」女子說。
「晚上我要和娘親一起睡!」
「我也要和娘一起睡!」
「好,好,好。」
女子微笑著,撫摸孩子的頭。
第二天,天還沒亮,女子就起床了。
她為全家人洗了衣裳,清早起床的時候,只見竹竿上的衣裳朝下滴著水。
她喚來小女兒,從床榻底下翻出自己的嫁妝,裡面裝著不起眼的髮簪首飾。
「娘,你把這個拿給我幹嘛?」女孩不解地問。
「閨女快過來,娘親教你怎麽扎頭髮。」女子抱著女兒坐在裝滿水的銅盆前。
這銅盆已經修修補補過許多回,銅面照射波光,倒映出母女倆的臉。
女子將女兒的頭髮挽起來,插上髮簪。
「學會了嗎?」
「嗯,學會了!」
「那你自己試試。」
女孩笨拙地用著髮簪,女子止不住笑了兩聲。
「用錯啦,是這樣用的。」
她教了好久,才教會女兒學會了佩戴首飾。
「娘的這些嫁妝就拿給你了好不好?「」
「娘不要了嗎?」
「不是不要了,是拿給你以後用來當嫁妝,可要收好了,不要弄丟了。「
「嗯!」
女孩懵懵懂懂地收下了那個盒子,把它當做自己的寶貝。
下午,女子喚來第二小的兒子。
「兒子今天晚上想吃什麽?」
「我想吃娘做的糯米飯。」
以前她沒病的時候,每年過年都會用醃魚和臘肉,一鍋糯米飯,卻是有好幾年沒做過了。
「好。」
她帶著兒子去城裡買了糯米,回到家中,切了臘肉,做了一大鍋糯米飯看著兒子飯量很好,她就放下心來。
第三天的時候,她喚來了自己的大兒子。
沒說什麽,只是把兒子抱住。
「讓娘好好看看你。」
她握著兒子的手,兒子手上的繭,比她手上的都要厚了。
「腿還疼嗎?」女子撩起大兒的褲腿,那裡還留著棍棒打出來的傷痕。
「不疼的。」大兒搖搖頭。
「娘好不容易才好起來,今天就不要出去幹活了,陪陪娘好不好?」女子說。
「嗯。」大兒把頭埋在了女子的懷裡。
女子輕輕拍著他的背:「這些天吃了好多苦吧,以後不要總是一個人把事情都攬下來了。」
「我是家裡最大的哥哥,應該多干點活。」大兒說。
「可你也是娘親最驕傲的兒子呀。」女子說,「答應娘,以後不要讓自己太累,好不好?「
「好孩子。」女子抱著大兒,「將來你一定會過得好。」
第四天的時候,她拿著梳子,把自己的頭髮好好打理了一遍。
「幫我去城裡買一份胭脂好不好?就是你以前送我的胭脂?」她對自己的丈夫說。
丈夫似乎感覺到了什麽,這幾天妻子做的事情他都看在眼裡。
他的嘴巴微微張開,最後卻也只是說了一聲:「好。」,立馬提起錢,去買了一份胭脂回來。
丈夫回來的時候,妻子也帶了一條新的腰帶回來。
丈夫把胭脂遞給妻子,妻子便也把腰帶送給丈夫。
「以前我送你的那條腰帶,你還找得到嗎?『」
「一直收著的,我這就去把它找出來。「」
「不用了。」妻子抱住了他的手,「你在這裡陪著我就好。「
她開啟胭脂粉末,好好打扮了自己一番。
「我都這個歲數了,會不會很難看?「」
「怎麽會呢?你還和以前一樣好看的,不..比以前還要好看。「
「這麽多年,謝謝你一直陪在我身邊,我走了之後,你再去找個媒婆說個好人家吧。」
『有過你,我怎麽又看得上別人呢?」
「你要幫我看著兒女長大。」妻子撫摸他的臉龐。
丈夫再說不出一句話來,只是將妻子緊緊抱住。
第五天,女子去拜訪了鄰居,回了娘家一趟,帶著自己的家人,和自己的兄弟姐妹,紛紛見了—面。
深夜的時候,她從床榻上爬了起來。
其實她回家之後,就沒有再覺得困過,一連五天都沒有睡覺。
她小v心翼翼地沒有發出聲響,她看了看自己丈夫的睡臉,再去側房,看了孩子睡臉,輕輕地離開了屋子,來到門外。
道童道女穿衣戴冠,早已在門前等候她了。
道童看著院子裡的一片小植株,問道:「姨母何時將它們栽種下去的?」」
女子回答道:「那年才得了癆病,去找郎中看過病之後,是在北市找到了一個外地的游商,用五個銅板從他那裡買了種子。「」
「那游商說,這花開的可愛,在他的故鄉是用來給病人祈福的。」」
「我本就喜歡花花草草,就買了種子,自己種了下來,有四年多了。『
「它花開的時候是什麽樣子?」道童問道。
「可好看的,一團團的,軟軟綿綿。」女子笑道,「雖然沒什麽花香味,但心情不好的時候,
只要坐在門前,看著那一簇簇的白花,就會覺得開心很多。」
「只是,要等六月它才開花呢,有點可惜呀,以後再看不到它開花了,都沒有聽清那游商說這花叫什麽名字。」
話說著,道女來到了那片草株之中。
她伸出手,輕輕拂過那些綠色的植株。
道童也取出符篆,一揮,便有一道光照亮了周圍。
那些原本才抽出芽的草株,迅速地開枝散葉。
一歲一枯榮,草株彷佛片刻間跨越了時間,繁茂地開出了花來。
「這叫棉花。」道童說道。
女子痴痴地看著那片花簇,一陣晚風吹過,吹的棉花顫抖。
她蹲下身,摘了一朵棉花,捏在手裡。
以前她還能下床走路的時候,最喜歡把這花捏成一團,這是一個常年臥病在床的人,僅有的樂趣了。
「原來它叫棉花呀。」
女子笑了「走過這一趟,可還有什麽遺憾嗎?『」
「還有好多遺憾呀。」女子說,「不過,我覺得很開心。」
「這是我過的最開心的幾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