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夫被押走了,但那些孩子的來去,仍然是個問題。
他們大多都還年幼,被拐時,多是事發突然,沒有準備就迷暈,被人販子抓進木箱子裡,醒來就到了這村落。
他們不知道自己家住何處,甚至連父母的名字都講不出來。
從村夫那裡,也不曉得他們是從哪裡被拐來的,難以將他們一個個送回家中。
「出門時,清虛子師叔已經吩咐過我,這些孩子,暫且帶到玄清觀去吧。」靈微師兄和官差們說,「還請余捕頭將這些孩子的名字記下,以官府之名,將告示張貼出去,若是有尋到他們的家人,皆時,我們再將其交還到他們的父母那裡去。
被稱作余捕頭的官差點頭,從靈慧師兄那裡拿走名單。
「這數年以來,宜都附近,多有人報孩童失蹤案。」余捕頭說,「我回去之後,一定仔細調查案宗,若有訊息,定然到清玄山來,告知諸位道長。「
「如此甚好。」靈微師兄點頭。
於是,那些孩子就被分成了兩批,記不清自己家在何處,道不出村落、父母名字的,則是到莊行這邊的隊伍來。
少數幾個,知道家在哪裡的,則是跟到官差那邊去,官差們會負責將他們送回家,
楚勝就是那極少數的,知道家在哪裡的孩子。
他此時不再著柺杖了,七天前,莊行分了一點傷藥塗抹在他的傷口之處,距離他被打斷腿過去一月有餘,在村中修養七天後,他的雙腿已然無礙,雖然走路還有些緩慢,但再過些時日,就能恢復到以前那樣,用雙腿奔跑了。
「諸位道長,楚勝這就告別了。」楚勝上前來,竟是跪在地上,行了大禮,「被拐以來,我日日心焦擔憂。」
'娘親本來就臥病躺在床塌之上,我又是家中長兄,家裡弟弟妹妹年歲還小,不懂事,我被拐這兩月以來,只剩父親一個人苦苦支撐,要不是四位道長,我不知何日才能回家。」
「四位道長於我,如同再造之恩。「
「楚勝無以回報,唯有行此大禮,他日,若是道長們路過宜都,我和家人,一定好生招待。「
難怪他年紀僅有十羅,言語之間就如此成熟,
窮人的孩子早當家,在這個時代,除了少部分家中富裕的,絕大部分的孩子,從小就要幹活尋常玩要的時間很少。
楚勝和父親支撐著那個家庭,想來,也是從小就與許多人打交道.
他確實是這些孩子裡最聰慧的一個,畢竟,他是唯一一個,從地窖里跑出來的孩子,若不是口才極好,心思細膩,也不可能騙過那些賊人,偷到地窖的鑰匙。
靈慧師兄將他扶起來,去一旁和官差說了幾句。
官差點點頭,拱手道:」道長所言極是。」
楚勝便被官差們喚過去,是準備送他回家了。
些和楚勝熟悉的孩子,不由得上前來和他道別。
他們一同在那小木屋裡住了十幾天,楚勝作為第一個被帶到那個小木屋的人,又或許是他有許多照顧弟弟妹妹的經驗,其他孩子都很相信他,把他當做大哥。
如今,要分別了,難免會有些不舍。
楚勝一一和他們告別,說道:「我回去之後不會忘了你們,一定努力幫你們尋找家人,助你們早日回家。」
和孩子們告別之後,楚勝最後來到老山的面前,跪下來,磕了三個響頭,之後就隨著官差上了馬車。
孩子之間的情誼,最為單純,見楚勝上了馬車,有些孩子就哭出了聲。
楚勝在車上又對著莊行幾人拜了一拜,他用力地揮手,和眾人告別。
他也朝著老山揮手,老山注視著他遠去,看了看自己的爪子,不知道它懂不懂揮手是告別的意思,可能它不過是在模仿周圍人的動作,也舉起長長的手臂來。
數日後,宜都城牆外的一個村子。
官差帶著楚勝,來到村口前。
「是這裡嗎?」官差問道。
「就是這裡!」楚勝看著那棵熟悉的梧桐樹,重重地點了一下頭。
他按捺不住自己的思念之情,衝到了村子裡面去,往自己的家門前跑。
楚勝站在了院子前面,院子裡是一間小小的茅草屋,看不到有人在門前來往,但屋內,有炊煙票風出。
楚勝深吸一口氣,小心翼翼地走進了院子,推開了那扇沒上鎖的木門。
此時正午,家裡人正在燒火煮飯。
往日,父親要賣炭種地,若是中午回不來,都是他來煮飯,但今日,他卻看到了年幼的弟弟妹妹在灶台前忙活。
弟弟在燒火,小妹在淘米,留水因為身高不夠,小妹必須踩在小板凳上,才能將水缸里的水,留到柴鍋里去。
她雙手握著木瓢,看起來十分專注,都沒注意到楚勝回來了。
是弟弟先看到了楚勝,他抬起頭,眼前一亮,喊道:「哥哥!
這一聲似乎將小妹嚇到了,她一下子沒把握住平衡,往一旁摔去。
楚勝連忙上前,把小妹抱住了,放了下來。
小妹看到了他的臉,溢位淚光。
「哥哥哇哇」她忽然哭了出來。
」不哭,不哭」楚勝拂去小妹的眼淚,將才四歲的小妹抱了起來六歲的弟弟,也用衣袖擦了擦眼淚。
楚勝去屋內找到了娘親,娘親頭上的白髮,又多了許多,她咳嗽幾聲,看到失蹤兩月的兒子歸來,一時愣住了。
楚勝上前和娘親緊緊相擁,才將這兩月以來發生的事情,講述給娘親聽。
「多虧了玄清觀的道長們,我才能回家。」楚勝說。
「你失蹤以來,你父親可是擔心壞了。」娘親摸摸他的臉龐,「他日日無法入睡,很早就去官府報案,每天他都要去你失蹤的地方,找路人詢問,問有沒有人看到你。」
楚勝不由得流下淚來,說道:「孩兒回家了。」
「回家就好,回家就好:」娘親笑著流下淚來。
這時,負責護送的楚勝的官差,也走進了門。
看到此情此情,兩位官差對視一眼,點點頭,取下一個包袱,裡面竟是有足足五貫銅錢。
官差說:「那些賊人的贓款,本該悉數充公,但是玄清觀的道長心善,托我們多多照顧你們,
就當是破了這案子的賞錢,這些錢你們就拿回去吧。」
『另外,知府大人也聽說了你們的境遇,從今年開始,免去你們接下來三年的賦稅,要多將知府大人和道長們的恩情,記在心中。「
楚勝的娘親聽了這話,連忙讓楚勝將自己扶起來,一家人一起接過那個包袱,謝過恩情。
將楚勝送回家,官差的任務完成,這便走了。
傍晚時,楚勝的父親才回家,他看起來削瘦了許多,十分憔悴。
他不敢相信地看著出現在自己眼前的兒子,一個糙漢子,竟然不爭氣地落下眼淚。
楚勝將今日之事道出,說道:「我們家也算是因禍得福了。」
父親卻捏住他的手,低聲說道:」可不許說這種話。」
楚勝愣了一下,感受著父親的大手,才知方才說錯了話。
不久後,楚勝失蹤兩月又回家的這件事,成了宜都的一件趣聞。
心善的老山、人人喊打的人販子,除了白尾豺的小道長,很會要雜技的女道長.
這些故事,在樓枋酒市之間慢慢傳開來.
其中屬那個單槍匹馬,將白尾豺除掉的小道長最受歡迎,故事演變成多個版本,有人說小道長出生時,天有異像,有紫氣東來,有的說小道長不止除掉了白尾豺,還闖入賊人陣地,七進七出。
總之,就是怎麽誇張怎麽來,說書人們,使出十八般武藝,想辦法把故事說的驚險刺激,扣人心弦。
某位遠在玄清山的小道長,在自己不知道的情況,在宜都出了名,關於他的故事,層出不窮不過,這也是後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