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輦並沒有抬進甘露殿,當皇帝在邵循下來時,沒有伸手扶,而是直接將她攔腰抱在懷裡的時候,她還沒意識到他要做什麼。記住本站域名
兩儀殿是天子傳召眾臣的地方,也是燕寢之地,但皇帝沒有將邵循帶到後殿,而是直接來到書房。
說是書房,其實就是大殿,整個國家最重要的政事都在這裡批閱用印,上至戎祀,下至文教,但凡是上達中樞的大事都會在這間殿閣中做出決策。
這裡就是整個大周政治的最中心處。
皇帝抱著邵循一路進了大殿,身後的隨從習慣性的就要跟進去,被康李眼急手快的攔了下來,在所有人不明所以的目光中將兩扇大門飛快的關了起來。
關門的聲音很大,讓皇帝的腳步都頓了頓,隨即繼續向前徑直來到御案後,將邵循直接放在了那把檀香描金寬大椅子上。
邵循馬上反應過來,自己身子底下就是代表著九五至尊的龍椅,睜大眼睛反射性的要掙扎,結果被皇帝毫不費力的壓了回去。
「陛下!」
邵循剛剛哭過,現在眼周還在微微泛紅,睜大的眼睛像是被溪水洗過一樣烏黑明亮,沒有半分雜質。
皇帝一手壓制著她的肩膀,另一隻手微微施力捧著她的側臉將之抬起來,他似是平靜的笑了笑:「你應該再叫一次朕的名字。」
「我……」邵循有點心虛:「我是一時情急……」
皇帝的拇指按在她的嘴唇上:「是好聽的……」
他俯下身子,跟她臉貼著臉,最後輕聲道:「你應該總是這樣叫朕才是,讓人聽著……」
最後四個字幾乎無聲,但是邵循還是聽見了,她睜大了眼睛,一瞬間就意識到了什麼,手剛抬起來要推開他,就被在耳下用力碰了一下……
不只一下。
邵循掙扎不開,被人牢牢的圈在懷裡,耳朵紅了一片,沿著腮側蔓延開來,許久之後幾乎連眼睛都熏紅了。
「陛下!陛下!」她的臉側過去幾乎不能承受,最後求繞道:「別在這裡,我全聽您的,只要別在這兒!」
皇帝微微抬頭,輕輕的呼吸了幾下,道:「好,朕帶你離開好不好?」
邵循沒想到他這麼好說話,怕他反悔,便忙不迭的點頭。
皇帝抬起上身輕笑了一下,眼中是與以往截然不同的肆意,帶著一點點輕浮的傲慢,幾乎讓邵循有些出神。
他提高了聲音對著門外的人吩咐:「康李,擺駕,貴妃要跟朕去太極殿。」
「太極殿」這三個字代表的意義讓邵循有些發暈的頭腦立即清醒了過來,她有些不敢置信的看著皇帝:「您是在開玩笑吧?」
皇帝仍然笑著:「朕為何要開玩笑呢?」他去撫摸她有些發燙的臉頰:「因為朕像個正經人麼?」
邵循有些怔神,皇帝輕聲道:「你是不是知道了,但凡天下的男子,在這上面沒有一個是好人,朕也不例外。」
說罷當真要去抱起她。
這次邵循竟然沒再掙扎,而是輕輕將手搭在了皇帝的手臂上,讓他微微一愣,轉過臉看向她。
「您還在難過麼?」
皇帝的笑略微淡了一下:「朕為什麼要難過?」
邵循靜靜地看了他半晌,突然伸出手去,纖長的十指從他的俊美的臉上划過,繼續向上將他頭頂簪金冠的簪子抽了出來,把它們隨手扔在地上,接著攀著他的肩膀摟著他,輕聲道:「那裡都可以,這裡也好,太極殿也罷,我剛剛才說過,我會永遠陪著您……」
皇帝抿緊了嘴唇,如若單看他有些淡漠的神情,幾乎沒人會知道他身上竟然微微顫抖著的。
但是邵循能感受到,她繼續道:「只是,在那之前,您得回答我一件事。」
皇帝的聲音已經不像之前那樣充滿了攻擊性,他悶聲道:「什麼?」
邵循鬆開手去看他的眼睛:「您這樣難過,這樣憤怒,是為了皇后麼?」
這又是個出乎意料的問題,皇帝感到意外,他頓了一下,方才那股子輕狂的氣質又消散了一下,他忍不住帶著好奇問道:「如果朕說是的話……」
「那我就反悔,」邵循語氣輕鬆,她笑吟吟的說:「您不要帶著我了,帶著您的皇后隨便去哪裡吧。」
皇帝這次怔神了好久,才全身都鬆了下來,他摟著邵循一起靠在椅背上,忍不住笑了起來。
邵循始終陪著他,直到他止住笑,才低聲道:「不是的,朕不是為了皇后。」
他湊過去親她的臉:「抱歉,剛才有沒有弄痛你?」
邵循終於鬆了口氣,她搖頭:「不疼,但是您嚇到我了。」
說實話,他方才有點像個任性的孩子,而某種程度上,孩子的殺傷力,是遠超一個成熟男人的。
他們往往會因為自己的痛苦,而無意識的去傷害身邊每一個人。
皇帝一邊道歉一邊溫柔的親吻她,似乎是把方才欠她的柔情一起還回來,邵循接受了這樣的歉意,開始回應他。
過了一會兒,皇帝抓住她亂碰的手,呼吸稍微有些亂:「你……不是肯在這裡麼?」
邵循道:「那您不是要去太極殿麼?」
皇帝看著她,兩人又貼在一起,他道:「以後的日子這樣長,慢慢來……」
邵循以為這次能輪到自己主動,但是卻發現實在是心有餘而力不足,不多一會兒就昏睡了過去,被皇帝抱在龍床上,足足躺了半天才緩過來。
她睜開還有些模糊的雙眼,看見皇帝披著一件外衣,姿態閒適的倚在床頭有一眼沒一眼的看著一本雜書。
他見到邵循醒了,就隨手將書放在一邊,將她扶起來:「不是朕說你,這樣不中用,偏偏要來招惹人。」
邵循也覺得有些丟人,她以前沒這麼容易累的。
皇帝一天到晚養生怕老,邵循還安慰他,結果人家跟幾年前沒什麼兩樣,自己居然才雙十的年紀就精力不濟了?
邵循這樣一想就覺得難以接受,打定主意以後再也不背著皇帝偷吃零嘴了。
兩個人靠在一起,就算不說話心裡也是舒服的,邵循恢復了精神,直起身子讓皇帝把她的衣服拿過來:「我得走了,不然德妃去了見不到我,還不知道要說什麼呢。」
皇帝道:「管旁人做什麼,你不累麼?」
「我都睡了一下午了,這還怎麼累。」
邵循接過衣服有點笨拙的往身上套,皇帝無奈,只能幫著她一起穿:「你去了離恪敬遠一些……算了,朕叫人把她送出去吧。」
邵循點了點頭:「駙馬在宮外求了好幾天了,讓他來接人吧,他們夫妻見見面,說不定公主心裡就舒服些了。」
皇帝剛剛被邵循哄好,心情正式最好的時候,對這些抱著無所謂的態度應了,當即叫了人來傳藺群進宮。
等邵循穿好衣服梳好頭髮,又是不短的時間過去。
但是還沒等她出門,何晉榮便急急忙忙的來傳信了。
廢后的詔書早已經下達,皇帝皺眉道:「什麼事?」
何晉榮喘出一口氣:「出事了!」
「又是恪敬?」
「不、不是!藺小公子不好了!」
邵循手裡的玉簪不慎滑落在地上,一下子碎成了兩半。
大人是大人,孩子是孩子,皇帝也不至於要遷怒於一個幼童,當即便和邵循一起回了寧壽宮。
事發突然,太后也病著,沒人敢跟她說這件事,讓她喝了一劑安神藥睡下了,正巧藺博被安置在了偏殿,就算有什麼大動靜也驚動不了太后。
饒是如此,當邵循走到偏殿門口時,還是能聽見裡面女人痛苦的哭聲。
她也是當娘的人了,當下腳步一停,接著才推門進去。
幾個太醫已經在外間圍成了一個圈,正討論著什麼,各個都面色凝重。
恪敬公主趴在床邊流著淚,握緊了兒子的手:「阿博、阿博你睜開眼睛看看娘……你不是最想讓娘抱著了麼?你坐起來,娘就抱著你回家好不好?阿博……」
她說著哭得泣不成聲,但是無意間抬頭,卻看見了跟皇帝站在一起的邵循。
「你!是你!」趙若楨尖叫到,她的淚掛在臉上,站起來時完全穩不住身子,仍然跌跌撞撞的朝邵循撲過來:「是你要殺我兒子!」
邵循蹙著眉沒動,趙若楨走了兩步就被人抓住胳膊禁錮了起來。
床上的藺博一動不動,邵循沒管趙若楨理智全無的控訴,連忙走到床邊附身去看這孩子。
只見瘦弱的小男孩兒靜靜地躺在床上,臉色慘白,除了微微起伏的胸口,幾乎看不出是個活人。
他的嘴唇是烏青色的。
邵循吸了一口氣,看向皇帝,只見他也面色凝重,將太醫叫過來:「這孩子是……」
張太醫看了看哭得沒有力氣再怒罵的趙若楨,輕輕點了點頭:「是中毒了,現在看來……」
皇帝閉了閉眼:「盡你們的全力,保下他的命吧。」
所有太醫們戰戰兢兢不肯說話,張太醫見狀道:
「陛下,小公子中的毒特徵很明顯,一開始心跳加速坐立不安,接著噁心欲嘔,催吐卻催不出什麼來,不過片刻的功夫就昏迷不醒……但是相比尋常劇毒來說又不至於讓人痛苦,這是前朝宮內常用的毒藥,專門賜死一些不該死或者天子不忍其死的妃嬪。」
他低聲道:「中毒的人雖不怎麼受罪,但是……沒有解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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