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他等待著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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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親愛的小安……」
不行不行，太噁心了！小時候那麼稱呼是因為不懂事，現在再寫出這種東西就是徹底的不要臉了。我渾身發冷地把信紙丟到紙簍里，裡面滿滿的全都是寫壞扔掉的紙團。
我想我是絕對不可能厚著臉皮跑到謝安璃面前說：「嗨，我就是辰溪。」這樣兩個人一定都會很尷尬。我覺得既然是最初是用寫信的方式結識，那麼現在就再用寫信的方式和他相認，應該會顯得自然一點。
我托著下巴對著那沓空白的信紙想了一個晚上，仍然什麼也寫不出來。
快天亮的時候，我好不容易寫出了一行字：
「明天晚上七點，步行橋見。
辰溪。」
本來想寫的再生動一些，至少再親切一些的，明明有好多話想說，卻真的不知道該說什麼好。
我想，等到見面的那一刻，有些話自然就不言而喻了吧。
我很早就來到教室，沿著縫隙把信紙放進謝安璃的抽屜里。謝安璃一向很晚來學校，所以我並不擔心會被他當場抓到。我邊看書眼睛邊瞄向門口，心裡緊張地一個字都看不下去。
他來了，我趕緊收回視線。謝安璃像平常一樣和我打了招呼，見我不肯抬頭，沒趣兒地坐下來拉開抽屜。
我偷偷用餘光觀察著他的反應，看見他拿起信紙好奇地觀察了半天，將它慢慢展開。而後他的眼睛驀然睜大，白皙的臉上出現了淡淡的紅暈。
這是……高興的反應麼？
「陳簡佳。」他突然叫我的名字。
「啊？」我心虛地抬起頭，「怎……怎麼了？」
「今天早上有人動過我的東西麼？」
「不清楚啊，我也剛來，」我已經完全冷靜下來了，裝作一副受冤枉的樣子，「你不會又想誣賴我吧，我都已經看過那個本子了，幹嘛要再去翻你的東西。」
見我誤會了，他趕緊解釋：「我不是這個意思……」
我看著他緊張的樣子拼命忍住笑，一本正經地問：「你丟什麼東西了麼？」
「沒有。」他搖搖頭。
「那……是收到了什麼好東西？」我忍不住試探著問。
他稍稍有些驚訝地看著我，我心裡暗叫不好擔心會被發現的時候，他卻撲哧一聲笑了出來。
「不告訴你。」他用手指微微遮住嘴唇，試圖掩住幾乎要溢出來的笑意。
看到他這樣的表情，我的臉微微紅了起來。
還好他繼續研究那封信去了，所以沒有注意到我的失態。而他的笑容卻持續了整整一天，就連晚上和傅雨希一起回家遇到他，他都給了傅雨希燦然一笑，把傅雨希噁心地遠遠繞到另一邊走。
吃過晚飯我又回到了橋上，謝安璃依然站在那裡，像我每次看見他一樣望著遠處出神。但不同的是，今天的他不像一個月前那樣滿臉落寞，而是整個人散發出一種溫柔的氣氛。他仿佛正在想著什麼開心的事情，嘴角時而浮起淺淺的笑容。
我也因為他的笑容而遠遠地微笑起來。
直到現在我也不敢相信。
讓他露出這種溫暖的表情的人，讓他用這種表情想念著的人，真的是我麼。
就像種子微微顫抖著幾欲萌芽一般，我的心也溫暖地快要脹裂開來。幸福，伴隨著受寵若驚，就像小時候看見那隻孔雀對我展開它美麗的尾巴。
原來曾經的我真的沒有想錯。
我一直相信著的，能夠看到我光芒的神的使者真的來找我了。
他轉學來的那一天，就算沒有認出我，卻還是毫不猶豫走向我，原來並不是偶然。
我懷著這種奇妙的心情向他走過去，而他完全沉浸在自己的世界裡，連我走到他身邊都沒有察覺。
「你一個人在這裡傻笑什麼？」我故作嫌棄地看著他。
我以為他會一臉彆扭地收起笑容說：「我才沒笑呢。」但他轉向我的時候臉上的笑意絲毫沒有減淡，而是依然微笑著看著我：「很明顯麼？」
「嗯，還好。」他問得這麼坦誠，我反而不好意思起來了。
「是麼。」他托起下巴，繼續專注地看著遠方。那個方向，是我信里描述的光芒存在的地方。這樣想著，我的心又不禁微微顫動了起來。
「你今天心情很好嘛，」我不經意地笑起來，「一整天都是這個表情。」
「是麼，」他笑著望向我，眼睛裡閃著亮晶晶的光，「那看起來會不會很傻？」
我低下頭支支吾吾說不出話來，這個人是真的不知道自己笑起來有多好看麼？
「不過，就算很傻也沒關係，」他輕輕閉上眼睛，像是正在入睡一般，「因為……」
我期待著他的回答，他卻真的睡著一樣不說話了。
「是有什麼好的事情麼？」我等不及了只能自己問。
「嗯，是很好的事情，」他點點頭，眼睛依然閉著，「我和辰溪要見面了。」
「真的？」我故作驚訝地說，「可是你昨天不是還不知道人家是誰麼？」
他輕輕睜開眼睛，眸子裡的光芒像冬天最溫暖的月光，嘴角的笑容溫柔地瀰漫開來：「所以這才叫做命中注定啊，註定我們總有一天會遇見。」
還好天很黑，否則我剎那間失神的眼睛和紅到發燙的臉頰一定會被他看得清清楚楚。
我侷促地轉開話題：「那你們在哪裡見面？」
他傲嬌地別過臉去：「不告訴你。」
「為什麼，」我開始裝模作樣地打趣他，「我也想看一眼啊，傳說中偉大的辰溪。」
他聞言立刻緊張起來：「不許來，明天晚上你絕對不許到這裡來！」
我無語地撇撇嘴，這個傻瓜，居然自己說漏嘴了都沒發現。
「陳簡佳你知道麼，」他的笑容比剛才淡了些，「雖然很開心，但是我有那麼一點害怕。」
「害怕？」我玩笑地問道，「害怕她的長相嚇到你麼？」
「害怕讓他失望啊，」他沒有理會我的玩笑，眼神漸漸黯淡下去，「我不知道現在的我到底夠不夠好，如果見面的話，我在他看來會是什麼樣子。會不會被他接受，會不會依舊讓他看不起，他見到我會不會露出失望的表情，想到這些就會覺得不安。」
「你想多了吧，」我認真地看著他，「你怎麼就知道她不是一無是處呢？」
「不可能。」他毫不猶豫地打斷了我的話。
「為什麼，」我有點心虛，「你想想，你本來也沒有見過她，而且雖然信上是那麼說的，但是都過了這麼多年，說不定她已經變得很普通了呢……」
「不會變的，」他堅定地說，「就算我不知道他原來的樣子，對現在的他也一無所知，但我唯一確定的是，辰溪一定是一個閃閃發光的人，這一點是絕對不會改變的。他那樣的人，無論走到哪裡都是人群的中心，無論做什麼事情都比別人出色，只要在他身邊就能感覺到無限的力量。」
聽到這種讚揚的話，我應該開心才對，應該像昨天一樣覺得感動和幸福才對，但我的心卻漸漸沉了下去。
原來謝安璃想遇見的，是這樣的辰溪。
我苦笑了一下：「那如果……」
如果她變成了像我一樣的人呢？
如果那個人就是我呢？
「什麼？」他疑惑地看著我。
「沒什麼。」我搖搖頭，因為害怕他的答案，所以沒有說出口。
我太自以為是了，只顧為了謝安璃的笑容，為了他的想念一個人開心著、感動著，卻忘記了最重要的事情。
他想見到的人是辰溪，而不是現在的陳簡佳。
他在這裡等待著的，是會發光的辰溪，而不是我陳簡佳。
如果早些意識到這一點，如果不被那些感動沖昏頭的話，我一定會好好想一想，絕對不會那麼迫不及待地寫那張紙條給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