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8章 後果

  1

  我像個失魂的女鬼一樣倚在房間牆角，直到外面的天空漸漸亮起來都不敢相信我昨晚真的說了那些話。

  如果只是氣話的話，是可以補救的。可偏偏，這是我心底最真實的話。

  明明都已經藏了這麼多年，為什麼最後沒有忍住呢。

  我整個晚上把腦袋一下一下往牆上撞著，不知道去學校該怎樣面對傅雨希。

  而事實證明我的擔心是多餘的，因為傅雨希第二天根本沒有去學校。

  我並沒有因此而鬆一口氣，反而更加擔心起來。看來昨天我的那些話，是真的傷害到他了吧。

  然而一個星期過去了，他依然沒有在學校出現。雖然完全沒準備好怎麼跟他解釋，我還是不放心地去敲他家的門，結果敲了很久也沒有人開。我遵從他的習慣半夜打電話過去，也始終沒有人接起來。

  正當我猶豫著該不該報警的時候，蘇夢柯卻來我們班上找我，不容分說地抓著我去了天台。

  我正為傅雨希擔心，根本沒時間跟她敘舊，於是很不耐煩地問：「找我什麼事？」

  「啪！」我話還沒說完，她卻突然回頭給了我一個巴掌。

  我愣愣地捂住臉看著她，我覺得我這個月真是把這一輩子的巴掌都挨盡了。

  蘇夢柯狠狠地掐住我的胳膊，紅著眼睛憤怒地沖我叫著：「你跟傅雨希說了什麼？你到底跟他說了什麼！」

  「你見到他了？」我疑惑地問。

  「沒錯，」她咬牙切齒地說，「所以我來問你，你到底跟他說了什麼才會害他變成那種樣子？」

  「那種樣子？」我愣了一下，雖然不知道她在說什麼，不過傅雨希能和蘇夢柯見面就證明他至少沒出什麼事，我可以稍微放心了。

  她突然意識到了什麼，眼睛瞪得老大：「你不會把那些話對他說了吧。」

  「我……」我心虛地低下頭不敢看她。

  「陳簡佳！」她不敢置信地叫了起來，「你對我發過誓的！」

  「我沒說，真的沒說。」我信誓旦旦地說，她這種架勢我怎麼敢承認。

  「那就好，」她鬆了一口氣，依然不放心地警告我一句，「如果你說了，我絕對不會放過你。」說完她就驕傲地轉身離開了。

  蘇夢柯如果仔細想想就會意識到，如果不是因為說了那些話而心虛，那一巴掌我絕對會毫不留情地回過去。

  2

  傅雨希出現在教室已經是一個星期以後的事了，當我看見他的那一刻我才知道蘇夢柯說的「那種樣子」是什麼意思，也為我當時瞬間的安心感到愧怍。

  僅僅一個星期未見的傅雨希，好像完全變了一個人。

  他深茶色的頭髮以前總是用吹風機吹很久，喜歡讓它們看起來微卷蓬鬆的樣子。而那些頭發現在卻無精打采地垂落下來，顯得特別的長。額頭前也耷拉著長長的劉海，半蓋住眼睛很沒精神的樣子。他比一個星期前瘦了好多，臉頰甚至稍微凹進去了一點，但鼻子和臉的輪廓顯得更加堅挺了。

  但最讓我感到不對勁的是他給人的感覺，他出現在教室門口的那一刻看上去滿身寒氣，就像是古堡里放出來的鬼一樣。

  我知道現在無論從哪方面看來我也不適合和他說話，但是我還是期待地望著他，期待他能像從前那樣，在看到我的那一瞬間頃刻露出笑容。

  可是他沒有。

  他的眼睛雖然望著我的方向，卻仿佛完全沒看見我。和他對視的那一刻我忍不住打了個寒戰，因為他的眼睛冷的仿佛積滿了整個冬天的冰。

  吳暢抱著球衝過去一把摟住他的脖子：「你可回來了，你不在的這些天我可悶壞了。」

  而傅雨希沒有像從前一樣笑嘻嘻地回抱住他，只是面無表情地說了句：「放開。」

  他的反應讓教室里所有人都驚訝地看過去。

  吳暢尷尬地拍怕他：「幹什麼啊，裝的這麼冷淡。」

  「我再說一遍，放開。」傅雨希猛地一掙，甩開吳暢大步回到了座位。

  我本來以為他只是在給我一個人臉色看，沒想到他對其他人也是這樣。

  而我更沒想到的是，兩天過去了，他依然是這種樣子。

  每當他的那些朋友嘻嘻哈哈過來找他一起聊天，他像沒看見一樣冷漠地站起來離開。女生們圍過來想跟他搭幾句話，也被他瞪了幾眼嚇跑了。謝安璃剛轉過來的時候雖然也是冷冷的樣子，但也只是冷漠而已，而現在的傅雨希給人的感覺是可怕，真的很可怕。

  我不能想像，一個星期前還滿面笑容的人，為什麼表情突然會冰冷到這種地步。

  以前的傅雨希，無論生多大的氣，臉上也是有溫度的。而現在的他，與其說臉上再也沒有了笑容，不如說那些笑容就像從來沒有在他臉上出現過一樣。

  難道是因為我說的那些話麼……除了這個，我找不到其他理由。

  我終於忍受不了良心的譴責，中午去天台找傅雨希。他這幾天連飯都不去吃，每天中午就一個人坐在這裡吹冷風，而且他身上散發出的寒氣把在天台上吃飯的那些情侶也都嚇走了。

  我走進天台的時候傅雨希正懶懶地倚在欄杆上，好像在想什麼事情。我知道他看見我了，但直到我走到他面前，他依然無動於衷，好像站在他前面的只是一團空氣。

  我深吸了一口氣：「傅雨希，我想和你談談。」

  「抱歉，我還有事。」他看都不看我一眼，就邁開長腿準備離開。

  「傅雨希，」我攔住他的去路，「你在生我的氣是麼？」

  「沒有。」他的視線依然沒有溫度。。

  「你明明就是在生氣，」我忍不住提高了音量，「如果不說在生氣，你怎麼會這麼久都不來學校，怎麼會不接我的電話，而且現在還是這種態度？」

  他聞言露出了這幾天的第一絲笑容，可惜是完全沒有感情的冷笑：「不是陳簡佳你說的麼，讓我不要再裝了。你猜的沒錯，我確實一直在偽裝著，真實的我本來就是這個樣子。說實話每天笑嘻嘻的去迎合你真的好累，這樣反而比較輕鬆。」

  這些話美術社寫生時我在樹林裡也聽秦夕顏說過，但是我仍然不願意相信。

  傅雨希一定是被我那些話傷害了，才故意說這些來氣我的。

  「對不起，」我低下頭誠懇地跟他道歉，「我那天真的不是故意的。」

  他盯著我看了一會兒，苦澀地抽動了下嘴角：「不是故意把實話說出來的麼？」

  他的話直直刺中我的心頭，我沒辦法說那些話都是騙他的，唯一能做的就是說些什麼來表達我的愧疚，但我知道現在說什麼都是欲蓋彌彰，只會傷害他更深而已。

  「對不起，」我緊咬著嘴唇，盡力阻止淚水從眼眶裡流出來，「你可以生我的氣，我還沒有卑鄙到還認為你能原諒我，但是我想拜託你，不要這樣子對別人，也不要這樣子對你自己……」

  他長長嘆息了一聲：「你只是說了實話而已，我有什麼好生氣的呢？」說完他又準備離開，可是我仍然倔強地擋住他的去路。

  「陳簡佳，」他的臉上浮現出淡淡的無奈，「算我求你了好麼，別再來找我了，否則我會真的感覺自己很可悲。」

  他的表情從無奈慢慢變回了冰冷，然後繞過我徑直走向樓梯。

  我錯愕地站在原地。

  別再來找我……是什麼意思？

  他是要跟我絕交麼？

  巨大的恐懼感交雜著悲哀突然湧上了心口，那一刻我腦袋一片空白，踉踉蹌蹌地追上去拉住他，完全沒注意自己的樣子有多丟臉。我近乎乞求地望著他，用顫抖的聲音問道：「我們不是約定過麼，約定過無論發生什麼事情，我們的關係都跟以前一樣不會改變不是麼？」

  他愣了一下，然後若有所思地笑笑：「好像是有這麼一回事。」

  我期待地望著他：「那……」

  「可是，」他望著我的目光雖然不再冰冷，卻翻滾著我看不懂的複雜情愫，「那時候我和陳簡佳心裡想著的『從前』，本來就是不一樣的吧。」

  趁著我發呆的空當，他輕輕挪開我的手，頭也不回地離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