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掌柜出手的時機好的似乎完全防不住,而他的表演也格外精彩。
哪怕就是張湯,在某個瞬間,也有了動搖,在思考這個周掌柜是否真的與山河印無關。
在縣令胡南昇怒斥周掌柜不許他胡亂發問的時候,周掌柜還在唯唯諾諾。
可下一息,他袖中所藏的短刃已經刺向張湯的咽喉。
張湯足夠狠,不管是對人還是對己。
但他的武藝,不能說稀鬆平常,可以說是一點兒不會。
電光火石之間,一劍寒芒。
劍光在張湯的咽喉前邊亮起來,像是一朵電光梅花。
璀璨,奪目,甚至讓人錯覺虛幻。
當的一聲,短刃被一劍盪開。
緊跟著,這電光梅花往前一抖,直奔周掌柜的咽喉。
周掌柜顯然知道早雲間的實力,所以在出手之後立刻後撤,連續翻了幾個跟頭,人已經在數丈之外。
他停下來,再看時,眼睛驟然睜大。
張湯還坐在那把椅子上,書冊還在他手中,可是一把匕首刺中了張湯的脖子。
縣令胡南昇的手握著那把匕首,他站在張湯不遠處,表情有些奇怪。
因為他的心口多了一把劍。
在早雲間出手的一瞬間,他就出手殺張湯。
本以為早雲間會追擊周掌柜,誰想到,早雲間在一劍逼退周掌柜後,下一劍刺的就是胡南昇的心臟。
如果再發一分力,匕首也會刺穿張湯的脖子,可是只差了這一分力。
在心口被刺穿的那一剎那,胡南昇的力氣一空。
早雲間一劍刺中,然後如蹬牆後翻的動作一樣,一腳踹在胡南昇心口,身子後翻回來,又護在張唐山身前。
胡南昇被踹飛了出去,劍也順勢抽了出來,在身體和劍分離的那一瞬間,劍尖上的一滴血還掛在那,沒有馬上掉下去。
早雲間道:「請大人暫避。」
張湯往外邊看了看,自然是看不到院牆外,可是卻聽的到嘈雜的腳步聲。
「避不開,是我大意了。」
張湯緩緩吐出一口氣。
「他們早就在這給我挖了坑,這蘆縣就是他們為我選好的墳。」
他看向早雲間:「給我一件兵器。」
早雲間從腰畔摘下來一把短刀向後遞給張湯,張湯伸手接過來看了看,這刀鞘上的廷尉字樣,顯得那麼迷人。
他的手在刀鞘上輕輕的撫過。
無論如何,他一個茶樓的小夥計,也到過這般高度,也曾讓人如此敬畏。
「世上那麼多人要殺張湯。」
張湯笑了笑:「這是張湯的榮耀。」
早雲間手指上扣著一個響笛,屈指一彈,那響笛隨即飛上高空,發出極尖銳的聲音,能傳出去很遠。
如今廷尉軍黑甲大部分在縣衙那邊,胡南昇的家裡只有十幾個護衛在。
院子外邊,聲音越來越大,院子裡的廷尉軍士兵往四周看著,已經做好了殊死一搏的準備。
他們全都一樣,面對院牆之外,左手拿著連弩,右手握著橫刀。
就在這時候,院牆外邊忽然傳來呼的一聲,沉悶且急促。
「小心!」
有人立刻喊了一聲。
無數點燃了的火把朝著院子裡扔進來,飛的到處都是。
廷尉軍紛紛用刀將火把劈開,可是飛進來的火把實在太多,有的人被打中,身上立刻冒起來一層火星。
火把飛進來至少有數百,已經有地方被點燃。
在煙霧中,院牆外邊數不清的黑衣人翻進來,都用黑巾蒙著臉,只露出一雙眼睛。
片刻之間,十幾名廷尉軍立刻收縮防禦的範圍,十幾個人在張湯身前組成一道防線。
黑衣人手裡的裝備也不弱,他們見廷尉軍後撤設防,立刻將背後掛著的連弩摘下來,朝著人牆點射。
廷尉軍用連弩還擊,弩箭在半空之中往來交織。
黑衣人在一個一個倒下去,廷尉軍也在一個一個倒下去。
持續了片刻,雙方的連弩都已經打空,院子裡倒下了一地的黑衣人,死傷數十。
只有周掌柜躲在最後,沒有被連弩擊殺。
而十幾名廷尉軍也都倒了下去,每個人身上都中了不止一箭,有四五個中箭未死,還強撐著想要起身。
就在這時候,院門吱呀一聲被人從外邊推開。
一個身穿長衫的中年男人緩步進來,天氣還冷,他身上穿了一件月白色的長衫,似乎有些單薄。
可是看起來,寒氣對他好像沒有任何影響。
他穿過滿地的屍體,看了看周圍倒下去的那些刺客,眼神里有些淡淡的敬意。
「廷尉軍,名不虛傳。」
中年男人走到距離張湯大概三四丈左右停下,他抱了抱拳:「陸陵人慕風流,拜見千辦大人。」
在他身後,大批的黑衣人魚貫而入,很快就把院子都要擠滿了。
這些黑衣人進來之後的第一件事,就是把地上受傷未死的黑衣人殺了。
這裡人數如此眾多,所以從現在來看,留在縣衙那邊的廷尉軍黑甲,怕是也支援不過來。
張湯道:「為了殺我張湯,真的是辛苦你了。」
慕風流道:「實在是不敢大意,不殺張大人,冀州治內多少人都睡不著覺。」
他上上下下打量了一會兒,然後讚嘆道:「大人名不虛傳,雖然情報上已經寫的清楚,大人還未到弱冠之年,且出身不過一茶樓小二,但今日一見,還是讓我很吃驚。」
張湯看著他問:「你們為了殺我,動用了多少人手?」
慕風流道:「這邊調集過來的人,大概有五百餘,縣衙那邊還在圍攻,暫時不可破,不過那邊不重要,只要堵著黑甲無法過來救援即可,那邊動用了能有千餘人。」
張湯思考了片刻,忽然笑了。
「這可算是一場戰爭。」
慕風流道:「張大人似乎有些得意?」
張湯反問:「不該得意?」
他看向早雲間說道:「你可退去,以你武藝他們留不住,回到冀州之後,在我王面前替我稟告,張湯雖只行權兩月余,但已盡臣下之責。」
他起身走嚮慕風流:「你們現在可以動手了。」
早雲間橫跨一步,將張湯擋住。
慕風流笑道:「不急,我想試試。」
張湯淡淡的問道:「想試試能不能收買我?」
慕風流道:「張大人可能還不是很了解山河印的能力,我在這裡給你大概解釋一下。」
他掃視了一圈的屍體,笑了笑道:「死了很多人,但是如果張大人願意,這些人會和沒死一模一樣,這裡的事,也可以完全沒發生一樣。」
張湯搖頭道:「你這話說的毫無邏輯可言,數百廷尉軍戰沒,可以當做什麼都沒有發生一樣嗎?」
慕風流道:「自然不能,但可以讓事情變得有趣起來。」
他看著張湯說道:「數百廷尉軍戰沒,大人沒死,而大人又不會武藝,所以這就一定說不過去。」
「那麼......」
他看向早雲間:「如果這位廷尉軍百辦大人也沒死的話,似乎就說的通了,他拼死保護大人殺出重圍,只有兩位九死一生的逃回冀州,寧王應該不會懷疑。」
張湯想了想,點頭:「確實不會懷疑,但你如何說通我,又如何說通他?」
慕風流看向早雲間:「兩個月來,百辦大人為張大人破解刺殺數十次,手刃刺客數十人,這等本事,我格外欽佩。」
早雲間沒有說話,只是看著慕風流。
慕風流繼續說道:「所以我特意查了查百辦大人,才得知百辦大人身世坎坷,早年間,百辦大人家境優渥,曾是岑州首富之家。」
「可是後來,百辦大人家裡的票號忽然間就破敗了,百辦大人父親最信任的生意上的朋友,先是以做生意急需大量現銀為由,從你家中票號借走幾乎全部存銀,說是半月歸還。」
「然後這位朋友,慫恿大批商人來你家中取現,結果因為拿不出銀子,百辦大人的父親被活活逼死。」
「家境一下子就壞了,你母親帶著你逃亡,東躲西藏,把你託付給你父親的另一位舊友之後,就追隨你父親去了。」
「你父親那位舊友為了幫你報仇,耗盡家財,請人教你武藝,可等你武藝有成,再去尋仇,卻怎麼都查不到那仇人去向。」
「家中的票號早已沒了,連房屋都已經廢棄,你窮盡心思,卻無能為力,所以你投入廷尉軍中,應該是想借廷尉軍的力量幫你調查。」
說到這,慕風流回頭吩咐道:「讓郭竹年進來。」
一個看起來五十歲左右的男人臉色慘白的進來,因為害怕,走路的時候都在發抖。
慕風流指了指後-進來的這個人:「百辦大人,你離家逃亡的時候大概七八歲,應該已有記憶,所以不會忘了仇人模樣吧?」
「這個人,和你父親稱兄道弟,你父親把他視為知己,他經常到你家中吃飯,那時候你對他,也極為信賴吧。」
當早雲間看向郭竹年的時候,眼睛裡的殺意已經快要溢出來一樣。
「如果......」
慕風流笑著說道:「如果張大人體恤屬下,應該替早雲間也多想想。」
他指向郭竹年:「你只要願意成為山河印的人,不管你想得到什麼,都能得到,最主要的是,不會讓你去謀害寧王,反而還會不遺餘力的支持你輔佐寧王。」
「殺了郭竹年,百辦大人大仇得報,張大人你們兩個互相幫助,寧王又豈會懷疑?」
張湯看向早雲間:「你......」
想說些什麼,可是卻說不出口。
那是殺父大仇,他沒法去勸。
早雲間用劍指了指慕風流:「你把郭竹年送過來,其他人不准靠近。」
慕風流就知道早雲間抗拒不了這種事,於是推了郭竹年一把。
「走吧。」
郭竹年的表情,顯然是絕望到了極致,可是又不敢反抗,也不知道還有什麼是被人攥著,比他生死還要重要。
慕風流推著郭竹年走到早雲間面前,早雲間極力壓制著情緒問道:「為何?」
郭竹年下意識的看了看慕風流,沒敢回答。
早雲間連續深呼吸幾次,然後看嚮慕風流道:「我了解張大人,他無欲無求,你們收買不了,威脅不了。」
慕風流道:「所以呢?」
早雲間忽然出手,一劍掃過殺父仇人郭竹年的咽喉,然後猛的回身,又一劍刺穿了張湯的身體。
「所以他們都死了,我自己回去更合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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