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九章 我給忘了

  一切都沒有超出李丟丟的計劃,他讓玉明先生去和那些百姓們講述事情經過,除了沒說那些人是大太監劉崇信的手下之外,其他的事原原本本都說了一遍,百姓們聽書一樣聽的津津有味。

  這引人入勝的故事啊,讓一群百姓們聽的情緒都被調動起來了。

  本不在縣衙里的縣令,縣丞,主簿,典獄等官員一個一個的聞訊趕來,他們哪裡敢讓百姓們聽這個。

  於是不斷的請玉明先生進衙門裡邊去,玉明先生就記住李丟丟那句話,就算他們拉也不進去,所以堅持坐在門口台階上不動。

  又花銀子請百姓為他們做飯,時間倒是過的飛快。

  不遠處,夏侯琢坐在李丟丟身邊,看著那邊百姓們都聽的入迷的樣子微微嘆息一聲。

  「怎麼了?」

  李丟丟問。

  夏侯琢道:「你看看百姓們這樣子,他們並不是關心玉明先生這個人,只是覺得這故事可真好聽,玉明先生此時要說一句預知後事如何請聽下回分解,他們就敢灑點銅錢當賞錢了。」

  李丟丟道:「不是歷來如此嗎?」

  「不是。」

  夏侯琢道:「人心會變,如果是在一個天下太平安居樂業的時候,一個人不好,百姓們都唾棄,假如同樣都是這群人......」

  夏侯琢指了指那些人說道:「打個比方吧,他們日子過的都很好,他們會看不起那些小偷小摸的人,不管是說話還是行為都會很好......還是這群人,他們過的不好,這個偷了一點東西,那個看到了不是唾棄,而是覺得自己沒偷吃虧了,於是也去偷一些。」

  他看向李丟丟:「人是什麼樣的,和國是什麼樣的分不開,國力越弱,民智民禮越低,國力越強,民智民禮就越高。」

  李丟丟點了點頭。

  夏侯琢長嘆一聲:「可惜,連徐驅虜都沒能把大楚帶回到原來的路上去......世上再無徐驅虜。」

  李丟丟一時之間不知道說些什麼,腦子裡還在消化著剛剛夏侯琢說的那些,國力越強民智民禮越高,似乎真的很有些道理。

  「那些人應該不敢來了,他們會等著玉明先生進縣衙才動手,但是玉明先生不進去,那些當官的都要在外邊陪著,畢竟玉明先生曾經官至禮部侍郎。」

  夏侯琢道:「若這是個普通百姓,死了連個浪花都沒有,玉明先生桃李天下,劉崇信都不敢明目張胆的殺,何況是他那些手下。」

  他看向李丟丟問道:「天亮你打算怎麼辦?」

  李丟丟看了看天色,夏天的夜實在是有些短,不知不覺東方已經微微發白。

  「回冀州。」

  李丟丟道:「你去問問玉明先生他們身上帶銀子了沒有,多不多。」

  夏侯琢問:「為什麼問這個?」

  李丟丟道:「一會兒天大亮之後,你讓玉明先生的弟子拿銀子直接招募人手,不論人數,只要有人願意把他們護送到冀州城的,就一人十兩銀子,對於這些百姓們來說,十兩銀子兩三年未必能賺到,他們會願意去的。」

  夏侯琢笑道:「你這樣的腦子,應該去領兵。」

  李丟丟道:「這和領兵有什麼關係。」

  夏侯琢道:「你不覺得你今日想到的這辦法,用於對敵戰術上也很有效?」

  李丟丟道:「應該沒什麼用處吧,對敵作戰,敵人又不會顧忌百姓,如果敵人來的話,他們直接就衝上來殺了。」

  夏侯琢搖頭道:「你啊,說你聰明,這辦法少有人想的出來,說你笨吧,你又不會把想法用於別處,真是......一根筋。」

  李丟丟笑了笑,他也不知道為什麼夏侯琢會把這些事聯想到戰場上,可能李丟丟對戰爭的事還是一無所知,哪怕在書林樓里讀過一些,可那隻言片語並無多少意義。

  不親眼看,不親身參與,永遠也不會知道戰場是什麼樣子。

  「天快亮了,我去問問他們。」

  夏侯琢起身道:「你要是困了一會兒車上睡。」

  李丟丟道:「咱們得分開走,不能再和玉明先生一道了,能做的只這麼多,再跟下去就要牽連到書院,更主要的是牽連到你......雖然你爹是親王,可是他不在都城,我聽聞當今陛下對自己的兄弟多有猜忌,劉崇信若是在陛下耳邊說些什麼,對你爹也不好。」

  夏侯琢如果不是顧忌這個,他昨夜裡會想走?如果不是顧忌這個,他早就讓人把羽親王府的腰牌拿出來了。

  他對李丟丟笑著說道:「聽你的。」

  他忽然想到一個問題,又多問了一句:「為什麼你讓我去問問玉明先生他們帶錢了沒有,我身上銀票還不少,直接用不就得了,我又不在乎銀子。」

  「敗家爺們。」

  李丟丟道:「為什麼花自己銀子!」

  夏侯琢想了想道:「你說的在理。」

  不多時,夏侯琢一臉輕鬆的回來,李丟丟看他神態就知道事情已經辦完,於是問了一句:「他們逃亡還真的帶了銀子?」

  夏侯琢道:「還真帶了,幾個人湊了湊。」

  李丟丟問:「湊了多少?」

  夏侯琢道:「一共湊了三兩多吧。」

  李丟丟:「那你搭進去多少?」

  夏侯琢道:「沒有你預想的那麼貴,這些百姓,你給他二兩銀子他都美得很,去冀州走快些來回也就三天,他們三天賺二兩銀子這是不曾遇到過的美事,我出了幾百兩銀票,雇上幾百人沒問題。」

  李丟丟道:「你會不會算帳,你那幾百兩銀子夠雇幾百人的?」

  夏侯琢道:「你別生氣啊......你給你師父買宅子的錢,他拿出來了二百兩。」

  李丟丟想了想,倒也無所謂,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二百兩造七級浮屠,一級也沒多少錢,二百兩銀子在冀州都買不到一座小宅院了,能造七級浮屠,挺好。

  這麼算,真划算。

  他當然是有點心疼,可是師父用了那些銀子他也不會過問,銀子這種東西自然是好東西,可是和人命相比,分量就沒那麼重了。

  這也就是他如此想,大楚現在疲敝,百姓們大部分都沒有餘錢,有很多人把銀子看的比命重。

  等到天大亮,玉明先生的弟子們雇了有三四百人,也不管唐縣縣衙的人如何挽留,在數百人簇擁下離開了唐縣縣城。

  李丟丟他們混在看熱鬧的人群里離開,那家客棧是不能回去了,好在長眉道人身上還有餘錢,又雇了一輛大車就這麼倉促的往回走。

  馬車上,燕青之從懷裡取出來一件東西遞給李丟丟道:「這是玉明先生讓我交給你的,說是感謝你救命之恩。」

  李丟丟問:「什麼東西?」

  燕青之道:「一個印章。」

  李丟丟問:「我要這東西有什麼用,這小玩意看著還沒一個銅錢好看呢。」

  燕青之道:「我知道道長為了你進書院送給高院長一幅字帖,是嵩明先生的登雀台貼真跡,那字帖如果拿出去賣的話,價值不菲也不好估算,而這印章是嵩明先生的,流傳於世可能僅此一枚,比那字帖要值錢,說價值連城也不為過。」

  李丟丟:「多謝。」

  伸手把把印章拿了過來,用很雞賊的速度把印章揣進懷裡。

  燕青之下意識的看向長眉道人,長眉道人連連擺手道:「這不是我教的,這應該跟我沒什麼關係......」

  燕青之點了點頭道:「我懂。」

  李丟丟把印章揣進懷裡,還很小家子氣的用手拍了拍,這一下子就家財萬貫的感覺,讓他有些小爽。

  燕青之問道:「你就不推辭一下?」

  李丟丟道:「不不不,都是自己人,何必那麼客氣。」

  長眉道人看向燕青之,一臉的尷尬,燕青之卻誤會了,連連擺手道:「這也不是我教的。」

  長眉道人好奇的問李丟丟道:「你讓玉明先生他們去冀州,劉崇信的手又不是伸不到冀州城去,玉明先生到了那邊官府的人還是不敢管,況且連功名就是劉崇信的一條狗,他若是知道玉明先生的事,會想法設法除掉他。」

  李丟丟道:「師父,你莫不是忘了,冀州城裡可有錄法司的分衙。」

  大楚三司,緝事司是劉崇信的,錄法司是軍方的,軍方的人歷來和劉崇信不對付,他們是不會把玉明先生交出去的,而且還會嚴加保護。

  燕青之道:「那些圖我也交還給玉明先生了,有這些證據,錄法司的人就算抓住劉崇信的尾巴,劉崇信說不定就會被扳倒下去。」

  長眉道人點了點頭:「丟丟兒這麼聰明,倒是我教的。」

  燕青之道:「或許也有我一二分的功勞。」

  夏侯琢:「呸!」

  他們故意比玉明先生那批人遲了半日才出發,這事他們已經管的足夠多,再一起走難免會把自己陷進去。

  剛出城沒多遠,車夫忽然把車停下來,車裡的幾個人全都驚了一下,以為最終還是引起那些人注意了。

  葉杖竹先下了車,看到攔著馬車那少年後楞了一下,然後笑了笑道:「還不甘心?」

  攔車的少年,居然是唐匹敵。

  唐匹敵道:「我是專程來道謝的,昨夜的事我都看到了,很敬佩諸位的作為,我雖然年少,可自幼家父就教導我說,要知恩圖報,要懂善惡,知美醜,我只想說......如果唐匹敵日後不死,將來必報大恩。」

  說完之後朝著馬車俯身一拜,再無多言,轉身大步而行。

  馬車裡,夏侯琢看著唐匹敵那闊步離開的樣子,忍不住贊了一聲:「這小子如果不死的話,將來必有大出息。」

  「我去!」

  他說完這句話後忽然想起來什麼,臉色一變:「我忘了餘九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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