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懷把刀從刀鞘里緩緩抽出來,放在周先生的肩膀上:「這公文和令牌,也都是殺了人之後到手的,對不對?」
周先生的臉色顯然變了,剛才還一身酒氣滿面得意,此時卻嚇得好像隨時都能尿出來一樣。
「你們用這種法子,騙了多少地方?」
聽到霍懷問他,周先生連忙搖頭道:「沒有沒有,我確實是主公派來巡查的,霍將軍為何會如此懷疑?」
霍懷嘆了口氣:「看來你是不打算說實話,既然如此,那就讓我的刀來問你。」
他把刀抬起來:「這是你最後的機會了。」
「等一下!」
周先生後撤兩步,躲開那刀子:「其實......霍將軍何必如此較真呢?你想想禮縣的陳將軍,難道霍將軍不覺得是一條出路?」
霍懷的刀子放下來:「果然被我猜中了。」
周先生小心翼翼的走回來,挨著霍懷坐下:「霍將軍,陳將軍可是拿走了百萬銀兩,隨便找個時機走了,取了銀兩隱姓埋名做富家翁,不比你在天命王帳下今日不知明日生死的要好?」
霍懷問:「你是想買我的糧食?」
周先生道:「我們只要糧食,不想打仗了,霸王兵敗之後把我們丟了,我們也不想再為他賣命,我們有錢你有糧,我們拿了糧可以走人,你拿了銀子也可以走人,何樂而不為?」
霍懷眯著眼睛問道:「陳將軍到底是回去了,還是被你們害死了,我卻無法知道,現在你口說無憑......」
他話還沒說完,周先生嘆了口氣:「剛才確實說了謊話,那是因為沒想到你能識破我的身份,其實陳將軍已經走了,帶著他的隊伍,沒有回大興城那邊。」
霍懷道:「我還是不能信你。」
周先生道:「這樣,我留在你這裡,一直都在和你形影不離,你拿了銀子之後走人,到時候走出去多遠再把我放了,由你。」
霍懷問:「你不怕死?若是我們走到半路把你殺了,沒人能救你。」
周先生道:「可我能救我那萬餘兄弟。」
霍懷怔了怔。
周先生繼續說道:「上次和陳將軍談,也是我談的,這個問題他也問過我。」
霍懷臉色變幻不停,他確實動了心。
若能拿百萬兩銀子,誰還想去打仗?
這仗還不是為自己打的,而是為了別人的功成名就。
以他的身份地位,就算將來天命王真的登基稱帝,他霍懷可以封侯嗎?
周先生見他臉色就知道他已經動了心思,於是繼續勸道:「你將來就算追隨天命王打下來天下,充其量也就是升到四品將軍,十輩子,一百輩子,你也拿不到百萬兩。」
霍懷下意識問道:「你們如何把銀子給我?」
周先生連忙道:「這個簡單,我先讓人把銀子都送進來,你親自點驗,沒問題之後你裝車運走,去哪兒我們絕不過問,你走之後,我們的兄弟再進城收糧,互不干涉。」
霍懷沉默良久後說道:「我得和自己手下兄弟們商量一下,你不能離開,就在這裡等我消息。」
周先生起身抱拳:「你要為你兄弟負責,我要為我兄弟負責,我敬重霍將軍為人,霍將軍也可放心我的承諾,我就在這裡等著,哪兒也不去。」
霍懷點了點頭,轉身出門,吩咐手下人把門戶看好,決不能讓這周先生走脫。
他召集手下人商議這事,因為這事就不可能瞞得住,他也不可能獨吞的了那百萬兩銀子。
他手下三千多人,每人分上二百兩,他自己還能剩下三四十萬兩。
那些校尉團率多分一些,他最終留在手裡的也有二三十萬兩,帶著隊伍帶著銀子,找一處安全的地方占山為王,似乎是一件很美好的事。
如果給士兵們每人分一百兩,那他剩下的更多,這些當兵的一個月只不過二三兩銀子的軍餉,還未必能月月如數發放。
多數都是窮苦人家出身,拿了一百兩讓他們回家去,他們都得美滋滋的。
要是能給上二百兩,足夠他們回家去過安生日子了。
所以霍懷也沒說那些闖賊餘孽要給一百萬兩那麼多,只說給五十萬兩銀子。
而且他說的是所有人平分,他也不會多占。
如此一來,所有人都動了心思,商議好之後,霍懷又返回大堂里去見周先生。
兩個人很快就把事情敲定,約好三天後,闖軍的人就把銀子送過來。
就這樣忐忑的等了三天,到底第四天的一早,周先生果然如約歸來。
帶著一支幾百人的隊伍,幾輛大車,把銀子運進縣城。
周先生下令手下人撤出去,他孤身一人留下,等著霍懷查驗那些銀兩。
按照他和霍懷的約定,這明面上是五十萬兩白銀,還有幾箱金子和珠寶單獨給霍懷。
點銀子就點了不少時間,確認無誤之後,霍懷有那麼一刻動了心思,就先把周先生解決了再說。
可是又不敢做,如此激怒了那些闖賊餘孽,大家最終不死不休,得不償失。
於是他讓隊伍整頓行囊,收拾好東西,願意回家去的領了銀子就走,不願意回家的跟著他往更遠的地方轉移。
其中半數以上的人選擇回家,畢竟都已經厭倦了戰爭。
霍懷帶著周先生和剩下的銀子出城,遠遠的看到,在城外空地上有一支隊伍,打著闖軍旗號在那等著。
霍懷擔心出什麼意外,讓人加速趕路。
周先生倒是沒有什麼擔心,坐在馬車上,還有心情掏出來菸斗點上。
那支闖軍隊伍確實沒有為難他們,等他們出城之後才進縣城去拿糧食。
就這樣一直走了一天又大半夜,霍懷才敢讓隊伍停下來休息。
「你倒是個守諾的。」
霍懷看向周先生:「膽子也不小。」
周先生笑道:「我說過了,我是為我那些兄弟。」
霍懷指向前邊說道:「再往前走十幾里,出了林子就是冒河,過河之後我就會把你放回去。」
周先生點了點頭,然後問:「你有沒有想過別的出路?比如再去投靠別人。」
霍懷搖頭:「不想再打仗了,如你所說,拿了銀子找地方做富家翁不好嗎,等到天下太平了,我就回家去。」
周先生嗯了一聲:「那我去睡了,天亮之後叫醒我。」
他居然真的如此踏實,躺在馬車上就睡著了,霍懷覺得此人倒是個值得敬佩的漢子。
到天亮,眾人繼續趕路,這片林子很大,穿過去就是一片空曠地,再走一段就能看到冒河。
他們此時也已經放鬆下來,甚至有人開始唱歌兒了。
出了林子,霍懷的臉色大變,在林子外邊是隊列整齊的寧軍,一排一排看不到盡頭。
那烈紅色的戰旗在隊伍中國飄揚,像是在輝映著初升的朝陽。
周先生笑了笑道:「最好別打算動手,不然你們都沒辦法活著離開。」
霍懷一怒:「我還當你是個好人!」
周先生笑道:「陳將軍也當我是個好人。」
霍懷下意識的就要拔刀,周先生搖頭:「不要衝動,衝動會誤了你手下這麼多兄弟的性命。」
霍懷愣在那,一時之間不知道如何是好。
他哪有什麼選擇。
沒多久,這支隊伍就被寧軍繳械,剩下的銀子就又回到了寧軍手裡。
唐匹敵看向周先生,笑了笑道:「果然了不起。」
周牧抱拳道:「多謝大將軍誇獎,我這個人,沒有萬軍之中往來衝殺的本事,就是心眼多一些......」
他裝作喝醉酒和霍懷說了那些話,只是故意引霍懷往那方面去想而已。
讓霍懷自己猜出來他是闖軍的人,比周牧自己開門見山的說瞎話要好許多。
因為人,總是會選擇自己推測出來的真相去相信,他們會覺得你說什麼都是騙他。
周牧自始至終都沒有主動說起來自己是闖軍的人,可正因為如此,霍懷反而深信不疑。
唐匹敵笑問:「你不費一兵一卒,已經拿下三城,想要什麼獎賞?」
周牧嘿嘿笑了笑:「那傢伙送了我一盒黃金,我能自己留下嗎?」
唐匹敵大笑:「他給你多少,我再給你加一倍,另外......從今日開始,你就是正五品將軍了。」
周牧俯身一拜。
正五品將軍雖然不高,比起他在闖軍中的軍職來說要低不少,可是他知道,這個正五品的將軍就是他以後能在寧軍中立足的保證,是被認可,是被接納,從這一刻開始他再也不是外人了。
做寧軍的正五品將軍,可比做闖軍正三品將軍還要踏實的多。
唐匹敵道:「今日我再給你一個承諾,再下一城,你就是從四品將軍,我會寫信將你的事告知主公,主公也必有獎賞。」
周牧開心啊,前所未有的開心。
他再次俯身拜倒:「多謝大將軍提攜!」
十幾天後,清流縣。
駐守在這的天命軍人數不多,一營一千二百餘人,他們的首領是天命軍正五品將軍薛山。
正中午,薛山才吃幾口飯,外邊有人快步跑進來。
「將軍,出事了,門外來了一支隊伍,說是來給咱們送糧食的,可能是咱們的人怠慢了,要查他們的公文和身份憑證,咱們的人被打了幾個耳光,現在還鬧著呢。」
薛山一聽就惱了:「送糧食來的,還攔什麼攔!」
然後有多問了一句:「可有令牌公文?」
手下人回答:「有......」
薛山哪裡還顧得上吃飯,帶著手下人就往城門口趕。
等到了地方,就看到城外有一支隊伍,人數也在千餘左右,押運著不少糧車。
為首那人坐在馬背上,看起來一臉的倨傲。
「請問,怎麼稱呼?」
薛山小心翼翼的問了一句。
馬背上的人回答:「我是主公麾下謀臣,我姓周,奉命押運糧草給你們送來,你們就是如此接待的?!」
「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周先生!」
薛山連忙做了個請的手勢:「快請進城,手下人不懂事,周先生別和他一般見識。」
說著,一腳把得罪了周先生的那人踹開。
......
......
【這兩天真的是太難受了,身體狀態奇差,對不起大家了,下午感覺有所好轉,明天我試試恢復三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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