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3章 來切磋吧,不死不休的那種
說來也巧,升玄派給杜祐謙和太和宗鎮守使安排的見面地點,正是當初芳華斬殺張海的涼亭。
當然,到底是湊巧,還是故意如此安排,那就難說了。
涼風頻送,藍寶石一樣的湖面,不時有錦鯉躍起。
美貌的僕役弟子穿梭,靈果、仙釀堆成了小山。
涼亭內的氛圍也很不錯,絲毫不見劍拔弩張。
太和宗的吳國鎮守使姓杜名如淵,杜祐謙記得自己有一個曾孫就叫這名字,不過此人顯然並非當年他留下的後裔。
此人面白無須,儀表堂堂,算不上特別英俊,但自有一股瀟灑風度。
其修為,乃是築基後期。
這也正常,不管是太和宗還是聖血宗,一國之鎮守使通常至少是築基後期修士擔任,甚或是築基圓滿修士才能出任。
也只有像杜祐謙這種異數,背景深厚,實力堪比真傳候選,才能以築基初期的修為鎮守一國。
杜如淵帶來的四個隨從,最次也有築基中期修為,看紙面實力,顯然比杜祐謙這方要強得多。
杜如淵顯然是打心眼底這麼認為的,所以在和杜祐謙見面時,哪怕因為修養還不錯,沒有表現得頤指氣使,也是笑容矜傲、一副「優勢在我」的樣子。
兩人客套了幾句,聊了些風花雪月,便開始分享修煉心得。
作陪的葛誠和貝劭音都立刻打起精神,聚精會神地聽了起來。
他們都活了一百多歲,自然是有點見識,知道來自聖血宗和太和宗的修士,是什麼水準。
別看這兩位鎮守使的修為都不如他們,可對於修行的理解,乃至鬥法經驗等,都是遠超乎他們。
忽然,杜如淵話鋒一轉,似笑非笑地問道:「據說,近日來,吳國凡俗地界發生了一些變故。有宵小持法器,屠戮了吳國皇室,並以迷魂術逼迫吳國皇帝禪讓。對此事,不知於兄怎麼看?」
杜祐謙微笑不變,「我自然是……坐著看。坐看風起雲湧,靜待雲捲雲舒。凡間俗世,與我又有何干呢?」
杜如淵哈哈一笑,「於兄真是有趣。既然那事與於兄無關,那在下就命人去把那些悖亂狂徒打發了,讓吳國正本清源吧。」
杜祐謙哂笑倒,「都說太和宗的修士,是一群有道真修,為何卻對凡間俗世念念不忘?」
杜如淵神態自若,「念念不忘,倒不至於。只是太和宗為天下正道魁首,總要為天下立規範。」
杜祐謙懶洋洋的像只曬太陽的狸貓似的,眼中卻突然迸出攝人的神采,「你太和宗的規矩就是規矩,我聖血宗的規矩難道就不是規矩了?」
杜如淵錯愕了片刻,搖頭道,「在下不是這意思。」
杜祐謙都把宗門抬出來了,他當然不敢亂說話。
杜祐謙冷笑,「不是這意思,那為何要插手凡俗之事?太和、聖血兩宗自有制度,從九國地域之中,各選一宗門,來處置凡俗事務。這吳國境內,負責此事的是升玄派。莫非你太和宗打算壞了規矩,親自下場?」
杜如淵的身子陡然挺直,冰冷的目光在杜祐謙身上打量,似乎是在思考要從哪裡開始動刀。
看著涼亭中的氣氛陡然緊張起來,葛誠和貝劭音都有心要緩和一下。
可是杜祐謙和杜如淵之間,那針鋒相對的氣機有如實質。
他們各自的隨從,也隔空對峙起來。
就像是修士鬥法之時,雖未動手,但已用神識將對方鎖定,只待雷霆一擊。
他們若貿然插入其中,恐怕會成為一個宣洩口,淪為兩人共同針對的目標。
葛誠和貝劭音都是心中叫苦,明明看著氛圍不錯,怎麼突然就急轉直下了呢!
不過在對峙一陣後,杜如淵坐了回去,淡淡地說:「太和宗自然不會不守規矩,但在下作為吳國鎮守使,負有監視吳國宗門之責。貝長老!」
貝劭音一個激靈,「在!」
杜如淵看都不看他,只是下令:「本鎮守使驚聞吳國皇室傾覆,擔心吳國動亂,導致凡俗生靈塗炭。著令升玄派,調查吳國皇室事變因由,撥亂反正,溯本清源,維護凡間穩定局面。」
貝劭音嘴角嘗到絲絲苦意,但還是應道:「是!」
杜如淵一邊下令,一邊看著杜祐謙,似乎在問:看你還有什麼話說?
杜祐謙嘴角翹了翹,似乎想笑,又很快收斂笑容的那種表情,「貝長老!」
貝劭音心道,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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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
杜祐謙道,「升玄派屬於玄門正宗,歸屬太和宗管轄。但是對於凡俗世界的管理,應同時向太和宗和聖血宗負責,是不是?」
貝劭音低著頭,像焉了的茄子一般,悶聲應道,「是。」
杜祐謙一本正經,臉上只是隱隱有著笑意,卻沒有笑出來,「那好,本鎮守使同樣聽聞了吳國事變,也憂心忡忡。又聽聞太和宗鎮守使命令升玄派去調查此事,本使同樣希望升玄派能儘快將事情調查清楚。不過凡俗世界,自有運行規律。王朝更迭,在歷史上也並不罕見。若是吳國能國力昌盛,生民能安居樂業,倒也不需什麼撥亂反正,溯本清源了。」
貝劭音只想趕緊回去閉關,這接待的差事,誰愛來誰來。
杜祐謙追問:「本使說的話,合不合規矩?」
貝劭音嘆息道:「回於鎮守使,伱的話,沒有逾越規矩之處。」
杜祐謙滿意地點頭,「那就好,我還以為我說錯話了呢。既然我的命令符合規矩,那你為何不應?」
貝劭音心中湧起悲哀之感,你們這些大宗,真是欺人太甚,在我們的地盤上,逼迫我們站隊。
可我們不過是小小四等宗門,哪有站隊的資格?
雖然我們份屬玄門正宗陣營,可若是把聖血宗得罪狠了,被聖血宗問罪,太和宗又怎可能為了維護我們,而和聖血宗撕破臉皮?
最後還不是太和宗與聖血宗的高層和和氣氣,拿下面的小宗門打板子。
這種事,在過去幾千年裡,大家都見慣不怪了。
貝劭音只能悶聲應道,「是,升玄派必將吳國之事調查清楚。只是,太和宗與聖血宗的兩位鎮守使意見不一,在下也不知該以誰的意見為主,還請兩位自行討論,決定後告知本派。」
他的話,如果不考慮情境,聽上去就像是在拱火,逼著太和宗與聖血宗的鎮守使火拼一場。
但唯有在此地,從頭聽到尾的人,才能理解他的無奈。
兩邊都得罪不起,若得罪了太和宗,接下來的門派升格之事就會有波折。
若得罪了聖血宗……說不定這位陰險毒辣的聖血宗鎮守使直接以切磋的名義,把韓長老給殺了,完全斷絕升玄派升格的希望。
然而他想來想去,接下來不管升玄派怎麼處理,都會得罪一方。
插手吳國之事,得罪聖血宗的鎮守使;不插手,得罪太和宗的鎮守使。
所以貝劭音只能這樣:我躺平了,聽天由命,你們二位隨意。
杜如淵站了起來,平靜而驕傲地說,「很好,早就聽聞於兄雖然修為不高,可擅長鬥劍。哪怕只是座下一名婢女,也有劍仙風采。在下一時技癢,想向於兄討教一番。不過,於兄只有築基初期的修為,在下未免有以大欺小的嫌疑,所以心下遲疑。」
杜祐謙也微笑著站起,「杜兄不必如此,在下雖然還不到三十歲,但人與人不可一概而論。本宗向來只收天才,不收庸才,哪怕是築基初期,也比不少宗門的築基後期要強得多,所以杜兄不必顧慮,在下不會覺得你以大欺小,反而覺得自己倚強凌弱。」
杜如淵的表情冷了下來,「希望於兄的劍,比你的嘴更利。我們雖是切磋,但刀劍無眼,恐怕會有死傷,於兄應該不介意吧?」
杜祐謙手掌一翻,「盡歡」劍便出現在掌中,「無妨,吾行於大道,唯迤是畏,卻從不懼刀劍。心若近道,刀劍於我何加焉?」
他的語氣平靜至冷漠,那是漠視生死的淡然,令圍觀者動容。
孟逍則在兩人剛衝突時,就已拿出留影石,留下證據,證明這是一次雙方都認可的切磋,若是意外出現死傷,雙方也都不會追究。
這是太和宗弟子與聖血宗弟子相遇後的慣例,孟逍雖然沒與太和宗弟子爭鋒過,但畢竟活了百歲,這點規矩還是懂的。
杜如淵拿出一柄桃木劍,朗聲道:「於兄爽快,既然如此,我們就放開手腳,好好切磋一場吧。」
說著,示意他的幾名隨從退開。
芳華和孟逍自然也默默退開,哪怕心裡有些擔憂,此時他們也不敢亂說話,以免丟了宗門面子。
升玄派的人更是早就退開老遠,免得被殃及池魚。
在杜如淵和杜祐謙之間,仿佛有疾風卷盪,吹得他們衣衫獵獵。
兩人的目光,都如鷹如隼,緊盯對方,不放過對方身上任何一個微小的細節。
忽然,杜祐謙臉上紅一陣白一陣,身上氣勢暴漲。
杜如淵不由得倒抽一口冷氣,心裡怒罵:這還沒開打呢,你一上來就發動逆血化氣術這種燃燒精血折損壽命的秘術,腦子多少有點不正常吧!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