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5章 救世的巡禮：救世主

  赤紅色的火光，將天空照亮。

  昭示著災厄降臨的混沌黑雲同樣被赤炎所染紅。

  血色，還是血色。

  進食被阻止的中庭之蛇張開了嘴，只是一口撕咬便扯下了下方巨犬脊背上的大片血肉，跳動的火焰在鋒銳的牙齒幾次咀嚼間被揉碎，巴格斯特的掙扎在比它本體還要龐大十幾倍的巨蟒纏繞下毫無作用，引以為傲的吞噬能力隨著肢體不斷被肢解竟然也在被吞噬。

  只第一口，撕下了巴格斯特永久燃燒的表皮防禦，第二口扯斷了巴格斯特的前肢囫圇幾口便將那足有城牆高大的獸爪吞噬，失去了支撐的災獸跌落在地，但完全被食慾所支配的中庭之蛇絲毫沒有放過它的意思，第三口，尖銳的蛇齒沒入了巴格斯特的頸部。

  仿佛是感受到了死亡的威脅，巴格斯特的身軀猛地膨脹而起，完好的那一隻前肢竟然從圈圈束縛中掙脫出來揪住了耶夢加得的腦袋，從齒縫間露出的巴格斯特的半張臉上眼冒凶光，忽地，災犬猛地張開了嘴，一道粗壯的火柱噴射而出，正撞在了近在咫尺的獠牙上，四散的火星噴濺在了巴格斯特的臉上。

  但這壓根毫無作用，甚至連阻攔都做不到。只見中庭之蛇一仰脖子，蛇嘴倏然擴大，竟將巴格斯特整個身子一齊吞入了腹中。原本緊緻的流線型身軀也因為這剎那攝入了大體型的生物而腫脹起了一部分。

  蛇軀緊繃，那肉眼可見的凸起腫塊向下挪動，大張的蛇嘴閉合，它搖擺了一下身體，似是要將巴格斯特徹底咽下，在原地徘徊了幾圈卻始終無法舒展開身體。

  ——傳說中的大災物中庭之蛇被自己的身體束縛住了。

  這聽起來分外荒唐的事情卻真實發生在了眼前。

  只是嘗試了片刻，它貪婪的紅色眼眸轉向了一旁，定格在了被眾人護在最後的金髮的少女的身上。

  儘管似乎中庭之蛇替阿爾托莉雅消除掉了獸之災厄，但這並不代表著它就成了正義的夥伴，或許有那麼一瞬間她的確也可以是正義的夥伴。

  縱使身體打結，但這並不意味著耶夢加得成了找不到線頭的線團，她還有相當長的一截身軀可以行動，蛇吻探出夾帶的龐大氣流將周邊摩擦出音爆，但不等它撕咬，一柄光刃便毫不客氣地打在了它的下顎之上。

  湖藍色的魔力流如倒流的瀑布，伴隨著妖精蘭斯洛特樸實無華的一拳將耶夢加得打得閉上了嘴巴。先前受到了巴格斯特的阻礙，再加之空之災厄一直盤踞在高空的黑雲中，忌憚於黑雲中蘊藏著的黑炎，妖精蘭斯洛特沒有貿然行動。但此時，這兩項優勢消失，主動權重新回到了妖精蘭斯洛特手中。

  伴隨著額這一拳耶夢加得蛇頭高高揚起，所露出的孱弱的腹部暴露在了妖精蘭斯洛特的眼前，妖精蘭斯洛特另一隻臂甲彈出光刃，朝前劈去。

  光刃在觸及到蛇腹之前便被騰起的黑炎侵蝕，妖精蘭斯洛特極速後退，她匆忙切斷光刃但手上依舊留下了被灼燒後的紅痕。上方高熱的氣流壓來，自蛇嘴中噴吐出的灼燒炎柱朝著妖精蘭斯洛特壓來。

  但陰影緊隨而至，巨蟒甩動著腦袋追來，巨口向下壓來將嬌小的身影吞沒。自閉合的蛇嘴中立刻騰起了藍色的光輝，但在下一個剎那便又消逝。

  極速靠近的黑炎被層層迭迭的藍色壁障阻絕，熒幕在高溫的炙烤下迅速滴落融化，但卻並沒有出現被侵蝕的痕跡。

  「千子村正，左邊！」

  紅色的身影沐浴著一層金光突破了黑炎，千子村正雙手交迭各握住一把劍架住了緊繞的蛇頭，架住了蛇的腦袋。

  耶夢加得發出一聲怒吼，它的身體開始回收，眼見著就要順著後半截身軀重新飛起。

  砰！

  一束血紅的魔力光流撕裂了隔絕在地面的黑色炎幕，哈貝特洛特架著漆黑色炮管，炮管噴射出的魔力集束源源不絕衝擊著炎幕，卻被張開的蛇嘴吞噬，魔力化作黑炎燃燒的養料。

  一抹金色光流悄悄跟隨在猩紅的魔力柱後，將耶夢加得的腹部染成了金色。

  魔術理所當然地無法對耶夢加得造成傷害，而阿爾托莉雅也從未想過用魔力從內部將耶夢加得擊穿。

  忽地，即將騰空而起的巨蟒身軀一頓，可以清晰看見，在蛇腹中屬於巴格斯特的腫塊隨著金光的注入猛地掙扎了起來。

  ——能吸收魔力的並不只有耶夢加得。

  阿爾托莉雅抿著嘴，選定之杖中冒著金色的光暈，這金光分出了幾縷，並不受吞噬魔力的黑炎的影響。

  這是摩根……應該說是梣的魔術，通過巡禮之鐘的記憶被阿爾托莉雅所掌握。但隨著魔術使用的經驗，梣創造這個魔力的初衷也一併湧入了阿爾托莉雅的腦中。

  ——「耶夢加得，等我徹底掌握這個魔術，你就不用擔心會時不時暴走了。大家也就不用那麼畏懼你了。」

  梣的聲音仿佛跨過了時間的長流，縈繞在了阿爾托莉雅的耳畔。此時的阿爾托莉雅所想的卻完全不是戰鬥相關的事宜，愰惚間，阿爾托莉雅感覺自己與梣對上了視線。

  『清醒的那一瞬間，你究竟在想什麼呢？』

  她注視著在巴格斯特的掙紮下沉重落地的耶夢加得，目光透過那漆黑的軀殼。

  巨蟒的身軀上騰起了黑炎，扭曲跳動的黑色火焰在下一瞬向內炸開，立即，腹部的突起肉眼可見得凹陷下了一點。

  下墜的蛇身重獲自由，但這拖延的片刻時間卻已經足夠。

  砰！

  爆炸的轟鳴就在耶夢加得的嘴邊炸響，一縷黑煙從它的嗓子中冒起，隨後，它露出了幾乎於嘔吐的神色。

  只在下一刻，旋轉的刀刃伴隨著爆鳴的藍光碾碎了耶夢加得的半邊臉頰。

  隨著熱浪吹散煙塵，妖精蘭斯洛特從黑煙中飄出，她身上的鎧甲在空中迅速消融，露出了其下部分被焦化的肌膚，但她身體上更多的金色光紋抑制了黑炎的進一步侵蝕。

  耶夢加得斷口處跳動噼里啪啦的火苗，牽引著傷口的兩邊重新黏合，它的腦袋高高抬起，仰望著從它嘴中逃生的嬌小妖精。

  而妖精蘭斯洛特在半空調整身形，裸露在外的皮膚迅速覆蓋上一層層黑色的硬化角質層。

  在中庭之蛇身軀閉合之前，梅柳齊娜在空中二次轉向，一舉沖入了那斷裂缺口之中，紫黑的光束在她高舉的掌心聚集。

  「死！」

  凝聚而成的長柄雷槍被一舉投射入災厄巨蛇的傷口中，後續才爆發而起的猛烈魔力灼燒扯斷了它的半邊身體，第二柄雷槍被她抓在手中，但在投下之時，妖精蘭斯洛特又猶豫了起來，她看向了阿爾托莉雅。

  「上吧！妖精騎士！」

  金光自選定之杖中溢出，為妖精蘭斯洛特染上了一層金色外衣，為雷槍鍍上了一層金膜。

  至此，妖精蘭斯洛特不再猶豫。

  「無人知曉的無垢搏動（Hollow Heart Albion）！」

  ……

  看到了光芒。

  在那充斥了殺戮欲望的煉獄一般的赤紅色中，看到了聖潔的光輝。

  如太陽般熾烈，如月亮般溫柔，又如星辰般璀璨。

  這樣的光輝，出現在了她眼中赤紅而殘酷的世界中。將她的眼眸點上了理性的光輝，她意識到了，此時的她似乎張大了嘴，吐出灼熱的吐息做著無謂的抵抗。

  沸騰的光流中，妖精米奈歇爾仿佛回到了過去一般，那個幾乎要被自己遺忘的時光。

  「梣……」

  閃著耀眼金光的極槍轉瞬而至，與記憶中眼前的那柄閃閃發光的巡禮之槍身影漸漸重迭，並在下一個瞬間超越了懸停在眼前的聖槍。

  貫穿的時間只有一，在無邊的燥熱中回過神來。

  終於，終於。

  遲來的處罰終於降臨到了災厄的身上，救世主終於斬下了一開始就不應該存在的天生惡獸。

  似是滿足，又似是解脫，妖精米奈歇爾緩緩闔上了嘴巴，雷槍擊碎了炎柱。

  而到了最後，倒影在她眼中的，是在無數漫天散落的漂亮金色粒子中向著她靠近的美麗靈長類。

  選定之杖沾染著星辰的光輝，藍色的禮服則被那樣的光輝映照得無比明亮。

  最重要的是，金髮妖精的眼中那早已做好了覺悟的純淨的眼神。沒有在她不存在的記憶中痛苦的憤怒和死亡的晦暗，是生動的、十足漂亮的眼眸。

  而後，當雷槍的本體徹底洞穿她的腦袋之時，整個世界都被那明亮的光輝所照亮。

  只是，在她授首之時，她清晰地感覺到一雙手覆上了自己的腦袋，小小的一片，很是溫暖。她看到了撫摸著自己腦袋的金髮妖精眼底的哀傷。

  「……謝謝。」

  謝謝這樣溫柔的你為了我這種罪惡之獸，為了兩度吃下你同伴的不配成為你同伴的我而哀傷。

  ……

  巨蛇墜落的腦袋失去了生息，蛇瞳中最後的一抹赤紅如今也徹底消散。

  從天際垂落的巨大無頭的屍體化作了光輝緩緩消散，阿爾托莉雅沉默了很久很久。

  仿佛是幻覺一般，她的耳邊還迴蕩著尚未消散在空氣中的妖精米奈歇爾的道謝聲。

  「為什麼要道謝呢？妖精米奈歇爾。」

  阿爾托莉雅看著身前散落在塵泥中的頭顱，她的妖精眼閉合。

  「為什麼要感到抱歉呢？妖精米奈歇爾。」

  「不需要自責哦，妖精米奈歇爾。」

  她溫柔地抬起了手，一邊一個的合上了那腦袋上圓睜的黯淡眼睛。

  「好好休息一下吧，妖精米奈歇爾。」

  「你做得不是很好嗎？你完成了和米奈歇爾的約定，作為我的同伴，一直保護我到了最後一刻哦。」

  遍布了格洛斯特上空的烏雲隨著災厄的治退而散去，又在藍色光柱的破壞下露出了其後隱藏的橘黃色天空。

  「不能怪在下哦，在下遵循過你的意見的。」

  妖精蘭斯洛特重新凝聚出了藍色的鎧甲，雖是這麼說著，但她躲閃的眼神還是顯露了她的心虛。

  她輕咳一聲，魔力推動她的身體飛起：「既然災厄已經消除了，在下也沒接受到消滅你們的任務，那麼就此別過——下一次在卡美洛見面時，就是敵人了。」

  目送著妖精蘭斯洛特飛向了雲層，阿爾托莉雅來不及說些什麼。

  「我也沒想要責怪她。」

  「別管她，她就是這樣的性格吧。」千子村正甩著披肩長長伸了個懶腰：「倒是那個老頭呢？從我來的時候就沒見到他，不會是被壓在廢墟下了吧？」

  「老頭……是指埃澤奎爾先生嗎？」瑪修環顧四周，的確沒見到人：「說起來，從剛剛開始……」

  「感謝你們的擔心，不過我沒事。」

  伴隨著這道聲音，埃澤奎爾緩步走了過來，在他的懷中，還抱著什麼。

  「這是……」

  「嗯，是加雷斯，不過……我找到她的時候，這孩子只剩下一半了。」

  只留有側半截身軀的加雷斯軟塌塌地躺在埃澤奎爾懷中，又被阿爾托莉雅接過。

  阿爾托莉雅沉默著撫摸了一下加雷斯黏糊糊的發梢，將她的臉放在自己的胸前，但胸前儘是一片冰冷。

  「……加雷斯……」

  她的手掌與加雷斯的臉頰接觸，一絲金光從她的掌縫間透出。

  「阿爾托莉雅，不用白費力氣了，她已經長眠了，即使是治癒的奇蹟也……」只是埃澤奎爾話說到一半，便看到了阿爾托莉雅臉上的驚愕表情，於是他的後半句話也顫顫巍巍地咽下：「難不成……」

  阿爾托莉雅眼睛瞪大，然後眼睛中的驚訝被更大的悲傷和無力感所替代。

  「怎麼會？為什麼偏偏是你……」

  在光芒接觸的同時，阿爾托莉雅腦中就浮起了一個念頭，那是源於樂園妖精的本能。

  ——第六座巡禮之鐘已經找到。

  「原來如此，加雷斯居然就是艾因塞爾的次代嗎？」

  巡禮之鐘，也稱為骨之鐘，它們是字面意義上的骨之鐘是由生命結束的氏族之長的遺體變化而成。鐘聲代表著對預言之子的順從，代表著對解放不列顛這一使命的同意，也是六大氏族的謝罪之音。

  而此時，加雷斯的遺體……

  在悲傷之後，是更深層次的憤怒。

  「為什麼！為什麼！為什麼！我連你的遺體也……」

  ——也留不下來。

  可是，可是。

  即便如此。

  阿爾托莉雅咬住下唇，她抱住加雷斯的手微微顫抖。

  「加雷斯，如果這也是你所期待的話，那麼我也……」

  也必須要完成預言之子的使命，敲響屬於你的骨之鐘。

  這才是非靈長類生存領域：

  毛茸茸的角神、中庭之蛇耶夢加得、末裔之龍阿爾比恩、告死的黑犬巴格斯特、玉面九尾狐高楊斯卡婭、奈落之蟲奧伯龍

  群賢畢至、少長咸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