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禮

  第56章 禮

  堂外的落雪洋洋灑灑,裹動雪粒的寒風撩撥著朱友珪腦後骷髏頭下的飄帶。

  他身形矮小,故特意令人打造了這陰毒背飾,以增強自己的壓迫感。加之他的相貌不人不鬼,此時分外顯得駭人。

  朱漢賓的脖頸被勒出了青紫之色,本已有些頭暈目眩,這會忽的被摔落砸下,便俯躺著死命喘息起來。

  朱友珪看不出什麼喜怒,卻是緩緩走到朱漢賓的跟前,用靴尖踩住後者的臉,尖細聲道:「汝可知戲弄本座的後果?」

  「末將絕不敢!」朱漢賓死裡逃生,卻依要忍受這靴下之辱,忙沙啞道:「去歲年初,陛下分拆落雁都,于禁軍中設左右龍虎軍,其內十將、副將、都虞候等多以落雁都舊僚擔任,冥帝遣人一查便知……」

  朱友珪聽聞,卻是開始思量起來。

  他終年於玄冥教閉關,雖是有潛心練功的想法,但實則多有「奉召閉關」的原因所在。

  朱溫素來忌憚他,便是用此法縮減他與外界事宜的交流,每次閉關動輒就是數月半年,確實對這一新設的「龍虎軍」幾無印象。

  他便用靴底碾壓著朱漢賓的臉,特別是看見後者那副精美的鬍鬚後,碾壓的更重了些。

  「汝這狗東西,這些時日在御前的諂媚嘴臉真當本座看不見?汝的心思,不就是為了重回汴梁,入那龍虎軍?」

  朱漢賓絲毫不敢反抗,甚為憋屈道:「殿下明察秋毫,末將實乃佩服。」

  他與朱友珪同為朱氏子,卻沒想到互相照面之際,他與後者的差距居然如此之大。

  眼見這在外略有聲名的軍中驍將在自己腳下恭謹不已,朱友珪終於滿足發笑:「汝今日之後,可對本座生怨?」

  「末將不敢,若能消弭殿下於末將的誤會,殿下就是踩死末將,末將亦毫無怨言。」

  「量你也沒這個膽子。」朱友珪自負尖笑,鬆開了靴尖,繼而負手跳到了主位之上,道:「汝是個聰明人,本座姑且就先用你一用。」

  朱漢賓臉頰極痛,卻全然不敢用手去揉,此時手腳並用的爬起身,向朱友珪重重跪倒下去。

  「謝殿下賞識……」

  朱友珪一雙小眼骨碌碌的打轉,面露得色,「汝既有把握掌控龍虎軍,本座也不吝嗇賜你一個統領之位。西巡事了,汝若還得本座高看,本座便讓朱友文於那老東西跟前替伱美言兩句。」

  朱漢賓心下一涼。

  彼時,蕭硯就曾說過鬼王朱友文已是替身傀儡的話。但那時他幾是不信,且此次入京,得有幾次機會與後者交談,亦感覺鬼王還是如往常一般,全看不出有絲毫替身的模樣。

  當時,他還想擇機請鬼王救他,眼下忽聽朱友珪這敲打之言,瞬時背上生寒。

  朱友珪一直都知曉他與鬼王那些交談往來的東西……

  他不敢耽誤,亦不敢去看冥帝那雙審視的小眼,即作欣喜狀的叩首下去。

  「末將若能重返汴梁,今後便就是殿下行大事的第一枚馬前卒!」

  「汝倒算聰明。」

  朱友珪長聲尖笑,雙手微揚,自負道:「待本座事成,少不得汝的榮華富貴。」

  朱漢賓臉頰依疼,卻只是佯裝喜色。

  這時,那毛毯中的張貞娘忽的發出聲音,繼而茫然醒來。

  朱友珪冷聲一笑,單手一拂,黑霧便滾滾而出,霎時籠罩住了他與那張貞娘,於堂中飄蕩向外。

  此時,朱漢賓才有空閒捂住有些破相的臉頰,疼得齜牙咧嘴。

  他滿腹怨氣,卻又莫名驚懼,遠望著朱友珪離去之方向,臉色不斷轉變。

  許久後,蕭硯才從遠處輕步折返回來。

  堂內陰氣滾滾,朱漢賓冷視著他,雙目頗顯怨毒。

  蕭硯只是全然無視他的目光,立在堂外,道:「今夜一贈刺史美人,二贈刺史前途,刺史當該喜色才對。」

  終是尚無底氣與蕭硯對視,朱漢賓遂冷笑一聲,坐到主位上。

  但泛痛的臉瞬時讓他想起方才所受的屈辱,便狠毒道:「那朱友珪甚是狂妄自大、目中無人,竟真就相信某投效了他。」

  他將指骨捏的咔咔作響,極為惱怒:「待某借他給來的權勢,有朝一日定將今日之辱加倍奉還!」

  蕭硯面無動色,只是道:「今日之後,還需刺史於洛陽再行一事,才落得安穩。」

  朱漢賓有些後怕,倏得起身,驚道:「還有!?」

  「所謂權柄,自是越多越好。」蕭硯入內,隨處尋了個位置坐下,道:「難不成刺史還想再有一遍今日之辱?」

  前者臉色陰晴不定,終冷哼著坐了回去。

  雖是因有蕭硯設計,他才得於冥帝跟前露了個臉,但他此時卻忽的有了些底氣,口吻轉換道:「你且道來。」

  「……」

  ————

  不多時,蕭硯起身離去。

  朱漢賓連身都未起,依坐在遠處,他先是眼露沉思,繼而暗暗冷笑。

  這豎子現在還能在這耀武揚威幾時,待到了洛陽,且看他如何收場!

  他陰笑著飲茶,忽見那一直監視他的兩不良人再次顯現身形。

  他便心下一動,想著可以試試將這兩人策反過來,無論威逼利誘,只要肯過來,便能擺脫蕭硯的監視了。

  但就在他暗想之際,卻見兩人冷著面提著刀,大踏步而進。

  朱漢賓心下一驚,略站起身,問道:「你們卻是想做什麼!?」

  還未等他說完,猝然就見兩把刀鞘徑直而出,瞬間直直杵在了他的腹部,有一不良人同時補上一腳,將他踹回位上。

  朱漢賓立即疼得弓身如蝦,臉色慘白,滿頭大汗的捂著腹部,震怒道:「爾等是欲何為!?」

  「校尉有言,給你一擊長長記性,莫要認不清形勢。」

  一不良人重重的將刀拍在桌上,欺身過去,冷麵道:「方才校尉離去,刺史不起身相送,卻是何故?」

  兩人一左一右,皆冷視而來,形成一種無形的壓迫感。

  朱漢賓聽得此言,如冷水澆面,瞬間撲滅了他內心的躁動之火。他毫不懷疑,若有異動,眼前這兩人絕對會先毫不猶豫的殺了他,再向外突圍。

  「確是某失禮了。」他臉色略白,低著頭道。

  ————

  行宮之內,濟陰王下榻的偏院之中。

  單檐蕪殿瓦頂上,積雪層層。有宮中的護衛立於廊下,不住點著腦袋。

  幾個玄冥教鬼卒守在殿門口,把守的極為嚴密。

  此時,有人影悄然推門而入。里內同相貌的濟陰王從塌上起身,長舒一口氣道:「可算將你小子等來了,超時兩天,下次我可不接了,這活太累。」

  那人同樣輕笑,繼而正色的拱了拱手。

  「不良人天暗星蕭硯,見過總舵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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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