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9章 入股(完)

  第249章 入股(完)

  哨聲吹響,球賽便終於落下了帷幕,四面看台乃至球場外的觀眾都不由發出或悲或喜的鬧騰聲,躁動不止。

  有裁判小跑入球場中央,以內力大呼:「下半場,將於未時三刻開始……」

  聽聞距離下半場還有些時間,看台上還沒來得及吃午飯的觀眾便一陣歡呼,而後索性就匆匆在球場外的食肆里飽餐了一頓,復又壓著時間匆匆折返。

  而在看台上的牛知謙、賀光圖、張漢倫、劉遂雍四人,此刻竟是盡皆滿臉通紅,劉遂雍平時脾氣較悶的人,這會也是梗著脖子和牛知謙三人爭辯:「胡扯!紅隊腳下功夫好,配合又嚴密,不過只是輸了一個半場而已,怎生就是藍隊穩勝了?」

  說罷,他尤自氣不過,心下一急,直接就拍著胸口道:「啖狗腸,你牛知謙不過就會踢兩個蹴鞠的本事,懂個甚的足球?你要不服,老子再壓一萬貫,與你對博!」

  他這是上頭了。

  而牛知謙本就向來都是四人中的領頭羊,眼看勝券在握,哪裡能低頭,當即也強行跟了一注,還不忘攛掇著賀光圖、張漢倫二人加注。

  賀光圖看著劉遂雍欲言又止,不過也亦是認為領先紅隊兩球的藍隊理當是會勝的,也不肯把到手的錢就如此折騰了,便索性也押注藍隊。

  至於張漢倫,在他眼裡錢終究還是大過於所謂的兄弟的,哪還管這麼多,只管悶頭加注便是。

  劉遂雍看著三人的樣子,冷冷一笑,便馬上要讓僕從回城去取錢。

  牛、賀、張三人自然紛紛效仿,畢竟一萬貫的銅錢不是小數目,又為極重,起碼需要馬車去拉,身上自然揣不了這麼多。

  王彥章在旁邊摸著大鬍子看的直樂,四人不過只看了一場半,上一場不提,直接就進入了臉急眼紅的狀態,這一場更是索性紛紛下場押注,且甚至到了張口閉口就是萬貫的地步,不過雖有這足球著實讓人上頭的原因所在,但純粹也就是意氣相爭罷了。

  他哈哈一笑,攔住幾人的僕從,上前笑道:「幾位好弟弟何至於此,遊戲而已,莫要傷了自家兄弟和氣。何況有哥哥在,哪裡還需要回城取錢?這樣,今日幾位弟弟的博彩,便全由哥哥出了。不過諸位也曉得,哥哥我一個粗人武夫,在汴京沒甚產業,家資必是比不得諸位的,一些小銀財,權當玩樂,如何?」

  聞言至此,四人當即一愣,卻是有些失措,不過既然王彥章都開了口,幾人又在興頭上,哪裡能拒絕,便只是紛紛抱拳稱謝而已。

  不過馬上,幾人卻是復又一愣。

  因為王彥章讓人取來的東西,分明只是一沓厚厚的紙張,而不是料想中那金燦燦的銅錢,遠遠望去,只能看見其上印有繁複的圖案,不得真切。

  王彥章則只是咧嘴發笑,給每人各分了一疊,待拿到手裡,牛知謙幾人雖然尚在茫然,但也是下意識定睛去瞧,便見其上左右有些許花紋,正中有淺墨勾畫了一個方孔圓錢的圖案,正中標有墨字『准足制錢五千文』,其下還有小字做解:此票即代制錢行用,京畿、各道,凡匯通票行,各庫一概收解。

  而在這些文字上還蓋有印章,正是字上加印、印上加字,字印黑紅間錯,且在這票據的右側,還有一個半圓形的圖案,亦是一個印章,但缺了一半,其間的序號也是一些他們看不懂的符號,即『1、2、3、4……』等錯亂成號,明顯還需要另外的票據合對才能湊出一個完整的印章。

  與那虎符需要兩半相合才能使用一個道理。

  見四人不解,王彥章只是咧嘴一笑,拍著幾人的肩膀,道:「此謂君侯名下票行發行出來的東西,嘶,那票行,通俗來講,也就是錢莊。」

  諸位應當看的出來,這球市子開起來後,壓根就止不住這押注的勾當,但君侯又不允許私下投注,便設了一個統一的博彩社,用以接受每場的押注。」

  不過嘛,諸位弟弟剛才也感覺出來了,小錢倒還好,可要是大錢,超過十貫百貫,那等閒就是幾十斤的重量,如何便利?這押注的人一多,恐怕堆起來的銅錢都能形成一座小山,除了運轉不便外,還耽誤時間,這不,咱們君侯就使出了這『錢票』。」

  他指了指幾人手中的票據,繼續解釋道:「你們也看清楚了,這一張錢票便就是五貫錢的面額,在這球場外面,就有君侯的一座『匯通票行』,這東西是憑證,用一張就可以換出五千文銅錢,若是不想換,留著回到城裡也能換,不過城裡暫時只有一家便是。」

  說著,他還不忘示意幾人去看看台下邊一處人山人海萬分擁擠的席棚,那裡人頭攢動,還有人在喊著下半場藍隊與紅隊的賠率,正是那『博彩社』。

  那席棚左右皆有扶刀的不良人在冷麵守候,若看見有不老實的,都是徑直扣下,而後不但免去其博彩的資格和本金,還會讓其上黑名單,從今以後不允許入球場看球。

  「看吧,這小半月,來往的常客早就習慣了,但凡是大錢,都換算成了這錢票押注,少有用銅錢的,輸了自然不管,贏了也可用手中的錢票去把銅錢換算出來,不過這些人用的面額大多都是一貫錢。但幾位兄弟都是奢遮人物,出手就是萬貫本金,哥哥也不好小氣不是?來,每人五十貫,今日先玩玩,莫傷了自家人的和氣。」

  幾人都不是蠢貨,此時此刻哪裡還不明白這錢票的作用,竟是一時欣喜,倒是免去了搬運銅錢的麻煩事,同時紛紛朝著王彥章道謝,儼然是大大增進了互相間的關係。

  不過賀光圖的注意力要特別一些,一邊仔細觀察著這錢票上的滋陰,一邊用手摸著這東西的材質,而後發問道:「王家哥哥,這是楮紙?」

  所謂楮紙,是這個時代用來造官方和私人文書、券契、文牒、書籍的專用紙,造價很高,質地良好,非富貴人家一般都用不起。由此可以看出,就算想要對這錢票造假,莫說是那些印章不好偽造,單只是這個造紙,就用紙,就剔除了一半對手。

  王彥章搖頭擺手:「這倒不知了,不過這錢票摸起來著實舒服……」

  說著,他卻只是攬著幾人坐下,笑道:「不說這些了,反正有君侯本人擔保,這東西總歸是有信用的,那麼大一座安樂閣,不怕君侯沒錢置換,來來來,要開場了,莫要分心。」

  幾人興致大漲,今日接受的新鮮玩意太多了,哪裡還敢說那冠軍侯沒有置辦產業的頭腦?在看球之餘,甚而已經在猜測那所謂的大富貴到底是什麼了。

  在旁邊,余仲看著王彥章終於把這最重要的一樁事情拋了出去,對其不著痕跡的點了點頭,兀自登上閣樓而去。

  三刻鐘後,下半場結束,幾人輸贏不提,聽聞蕭硯邀他們上閣樓飲茶,就已經是紛紛來了精神,哪裡還有剛開始那副猶豫不決的樣子,只管整理了各自的衣衫,把贏來的錢票揣進懷中,懷著各自不一的心情登上了閣樓。

  對於蕭硯,幾人甚至還只是兩月前在那場獻捷盛事上,這兩月來,縱使有多種心思,似他們這等紈絝二代,也沒有資格代家門與堂堂冠軍侯平起平坐的。

  不過這場天大的喜事,居然就落在了他們頭上,便是在親眼見到了一身便服,只系有一條玉帶的蕭硯後,仍然覺得暈乎乎的。

  「見過君侯,我們來的倉促,也沒備貼隨禮,實在惶恐……」

  當此之時,四人對著這個明明比他們還年輕不少的青年,反倒是比面對王彥章還要拘謹一些,叉手行禮下去,竟是就冷場了。

  不料蕭硯卻甚是和氣,一副笑色淡淡的,只是抬手扶起幾人,笑道:「我與諸位皆是武人,豈還講究這些繁禮?來,略備了些涼茶,料想幾位方才在下面喊啞了嗓子,且潤潤喉。」

  眼見此景,幾人都是心下一寬,而後當然是欣喜不及,次第落座後,敘談了一會,更是只覺這位等閒將領面都不能見的冠軍侯極給他們面子,三言兩語捧得四人興高采烈,都只是頓生知己之感。

  牛知謙更是直接擺出了紈絝間最高的禮儀,臉上肥肉顫抖,笑道:「君侯實在是……我一個粗人,沒什麼說的,只是那什麼知己難尋,君侯看得起我兄弟幾人,來日賞臉,我請君侯去好好高樂一場,汴京大大小的門路,哪家店有哪樣特色,哪塊地有什麼妙處,沒人能比我牛三更精通!」

  蕭硯聽罷,只是發笑而已,「那就需得仰仗牛兄指點了。」

  場中的氣氛很活躍,間或有王彥章打幾個哈哈,更是引得幾人大倒苦水,說什麼怎生早些未識王家好哥哥,也不至於在京中遭了那麼多的白眼云云。

  直到最後,幾人也不傻,反而各個心裡如明鏡似的,情知這最後的關子當然還是由他們來點明最好,便還是依然由牛知謙做代表,拍著胸膛大聲道:「君侯,你也不必賣什麼關子了,朝廷的那些什麼傳言我們都略有耳聞,如何不知?既然你看得起我哥幾個,但有需要幫襯一二的地方,我們沒二話,若能出力,一定不吝嗇這點含糊。」

  蕭硯一笑,放下手中茶杯,道:「事情,倒也沒有牛兄說的這麼麻煩,不過也著實需要幾位幫襯一二。」

  他點了點茶案,繼續道:「幾位也知道,我是外來人,一應富貴全仗陛下恩寵,除此之外,就只能自己琢磨點產業來辦,這球市子,就已是我所有心血了。大半財力都扔在了裡頭,不敢不上心。

  不過既然弄了這球市子,也就難免會聞幾位世兄在蹴鞠場上的名號,思來想去,便索性請了幾位過來。」

  牛知謙幾人張口就欲發問,蕭硯卻是壓了壓手,示意他們先不要說話,然後才繼續道:「這生意上的事情,自然是越紅火越好,但只要是生意,便難免需要新鮮花樣來吸引客人。我這足球雖然新鮮,但踢來踢去其實也不過這麼四支球隊,雖然一時半會不至於失了熱度,但這新鮮勁總歸是要流失的,是不得不提前做準備的。」

  其實說到這裡,四人中腦袋靈活的已經隱隱明白了過來,但也仍然不插話,只管靜靜聽便是。

  「幾位都是蹴鞠高手,應當對這足球也沒什麼陌生感,熟悉了規則、踢法,基本就是上去踢一場就能明白的東西,我的想法是,打算請諸位世兄,各自想辦法來創建一支或者幾支球隊,連同我的球隊一起,來創辦一場大賽事,角逐出那最頂尖的一支球隊,為其頒獎,冠名『球王』。而共辦這場賽事,就算諸位入了一份股,如何?」

  蕭硯笑著說完,幾人都已是猝然愣住,而後便是止不住的兩眼放光、呼吸加重起來。

  但蕭硯不待他們出聲,卻是又繼續發笑:「不過蕭某人也知道自家事,這產業的事情雖然與朝廷無關,但這個節骨眼上,也難免易讓諸位犯難,這事確也不好抉擇,諸位回去想清楚了再來商議,怎麼樣?」

  果然,這幾人雖然一時激動,卻也馬上壓住了心思,不提這入股不可能只需要投入一兩支球隊就完事,這球市子能帶來的暴利,只要不是個傻子都能預見到。

  這會不過只是初創就已經讓坐近的市集村鎮為之痴迷,連汴京中都有貴人出城十幾里來看,若是真正宣揚出去,勢必會在整個汴京掀起一股新的風潮,屆時單憑一個門票,就足以賺的盆滿缽滿,焉能不讓人心動?

  這麼大的暴利,想要入股,不可能不帶本金下場,更不可能繞過自家家門,若是蕭硯沒有和鬼王互生間隙,他們自個也就答應了,可這等大事,確也需要和自家老爺子商量商量。

  幾人稍一猶豫,便默契的要承下這句話。

  但就在這時候,外間突有人稟報,說是康懷英和楊師厚家的公子前來拜訪。

  幾人尚在愣神,蕭硯卻是眯眼一笑,吩咐出聲讓王彥章和韓延徽招待四人,而後竟是親自起身,要去外面見客。

  眼見此景,牛知謙等人哪裡還不知其中或有大變故?

  眼見這後來二人極可能是與他們爭利的,心中一急,猛然起身,而後互相對視一眼,齊齊出聲道:「君侯,這有什麼好想的,不入便是傻子!我們入!莫說是球隊,君侯還有什麼需要的,一併吩咐了便是!」

  蕭硯一愣,而後啞然失笑,迴轉身形過來。

  幾人這才鬆了一口氣。

  而在一旁,韓延徽和王彥章對視了一眼,藏住笑意,前者更是走出房門,似乎就是去打發那兩個後來者。

  然待韓延徽再進來,其人身後竟然又跟了兩人,一為胖胖的文士,一為儒生,都各自持著一沓文書,只是抬步而入。

  蕭硯便指著那面有笑色的胖文士,為四人介紹道:「這位是開封府佟推官,今歲恰從曹州遷上來的。」

  而後,他又指著那儒生,繼續道:「這位,幾位應是認識,乃翰林學士、開封府府院鄭珏鄭學士。」

  幾人看著來見禮的二人,仍然還在愣神。

  蕭硯卻已笑道:「幾位世兄既已決意入股,這干係重大,我便請了這二位開封府的學士來做個見證人,白紙黑字,也算是約束你我,不管是誰違約,就算是我,也要打一場官司的。」

  幾人復又一怔,但抬頭去看室內幾人,那佟推官笑眯眯的,或似一個笑面虎,那所謂鄭珏,也是一言不發,再看蕭硯……不敢去看。

  都到這份上了,真讓幾人不干,那才不可能,索性一咬牙,匆匆看了那文書上面的字,簽字畫押,一氣呵成。

  蕭硯洒然一笑,起身對著幾人抱拳。

  「既如此,蕭某與諸位世兄,今後可就共進退了,榮華富貴,一併取之。」

  「哈哈。」牛知謙等人,這會簽了字,沒了回頭路,反而輕鬆了,紈絝氣質一起來,哪還管什麼後果,當然只是紛紛大聲應和。

  「與君侯共進退!」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