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極宮。

  最底層的密室門緩緩打開。

  沈風的兒女，還有一群老人，都站在門外。

  駱小北攙扶著三千院，他們愣愣地站在原地，蒼老的眼看著眼前這個漸漸模糊的身影，淚在眼眶中打轉，他們不自覺的跪倒在地，輕聲呢喃著。

  「大帥……」

  他們叫的，不是陛下。

  沈風瞬間抬眸，目光從面具之後傳來。

  這光芒讓駱小北和三千院猛然驚醒，沈風的眼神，和袁天罡還是有著最本質的不同。

  他們只是像，但終究不是同一個人。

  「臣，見過陛下。」

  「不必了，以後，還是叫我大帥吧。」

  沈風沉聲說道，他轉身看向李盛：「我兒，從今天起，這大唐江山，是你的了。」

  「而我，便是這大唐不良人的，不良帥。當年師父，守著那尷尬的分寸，三百年不變初心。時至今日，本帥也不曾變過初心。但惟一不同的是……朕，不需要守分寸。」

  沈風罕見的叫了袁天罡師父。

  而他這一句話，沈風換了三個稱呼。

  我，本帥，朕。

  沈風的眼眸漠然，他遵循了絕對的霸道，他讓自己的親兒子，也感受到了害怕。

  「本帥，為天下大同，義不容辭！」

  「從即日起，本帥帶領不良人和錦衣衛，監管天下，上斬昏君，下斬奸佞！我兒要記住，不良帥不能殺皇帝，但朕……可以。」

  皇帝而已。

  不想做，有的是人哭著喊著，爭著搶著，求著朕去做。

  「兒臣，謹遵父皇教誨，定要讓這天下大同！」

  李盛跪倒在地對沈風叩首，這也是他一生所學的信念。

  「去吧。」

  「是。」

  沈風靜靜地看著兒子的背影。

  他自己的兒子，他知道。

  他不會讓他失望。

  沈風只是希望，兒子的後代們，也不會讓他失望。

  否則……

  在天下大同這件事上，他從不開玩笑。

  「大帥……」

  「我們走吧。」

  沈風帶著面具，轉身出門。

  他要代他的罡子，好好地再去看看，看這天下大同。

  即使他已經看了很多很多年，他也要再看下去。

  因為記憶里的罡子，他還沒有看夠。

  這個世界其實很大，大唐已經休整了十幾年，國庫豐溢，兵強馬壯，也是時候，再去畫一張世界地圖了。

  在沈風走出門的那一瞬間。

  一個太陽在大唐好似憑空出現，在這一刻，天仿佛都亮了。

  沈風抬頭望天，不禁默默怔然，他想到了那天。

  袁天罡死的那天。

  沈風閉上眼，感受著自己身上屬於他的內力，那曾經未完的畫面便出現在他的腦海心間。

  沈風看到了那兩個人。

  他們還在那深情對唱。

  「依山傍水房數間，行也安然，坐也安然。」

  「一頭耕牛半頃田，收也憑天，荒也憑天。」

  「雨過天晴駕小船，魚在一邊，酒在一邊。」

  「路逢騷客問詩篇，好也幾言，歹也幾言。」

  「布衣得暖勝絲綿，新也可穿，舊也可穿。」

  「粗茶淡飯飽三餐，早也香甜，晚也香甜。」

  「夜歸摯友話燈前，今也談談，古也談談。」

  「一覺睡到日三竿，不是神仙，勝似神仙！」

  他們唱著歌謠，滿是歡聲笑語。

  突然間，他們若有所查，都回過來頭，他們看向了他。

  「沈小風，你終於來了。」

  袁天罡和李淳風對坐飲茶斟酒，看到沈風出現，袁天罡便對他笑著招手。

  沈風也露出真誠的笑臉，一步一步地朝他走去。

  在知己面前，袁天罡早已不復當年做師父時那嚴肅的模樣，他看著沈風那張多像自己的臉，不禁哈哈大笑。

  「哈哈！沈小風，你老了！你長得好醜哇！！啊？！哈哈哈哈！」

  多少年前，那曾被嘲諷的怨念，在他們初見的那一刻生起，卻在此刻盡然釋懷。

  一飲一啄，自是天數。

  沈風的醜臉再次發自內心的一笑，他那枯黃的牙床便和當年的袁天罡一樣漏水。

  「罡子，還不快給爺倒酒！」

  「哈哈！來來來，滿上滿上！沈風，為師敬你！今日，我們一醉方休！」

  沈風當年為他斟酒，而現在，便換袁天罡來為他舉杯。

  「請！」

  「請！」

  「請！」

  「好酒好酒！」

  一杯作罷，沈風醜陋的臉哈哈大笑，連稱好酒。

  袁天罡笑得比他更開心，他使勁拍著沈風的肩膀。

  「好你個沈小風，你跟你爹我在這裝什麼呢？長生不老藥，我又不是沒吃過。這酒啊，你根本就不知道味！」

  這是袁天罡，第一次對沈風自稱為爹。

  沈風佯裝的表情頓時破防，面對父親般的摯友，在這一刻，他的情緒難免低落。

  「罡子，以前喝酒的時候，你曾經對我說過，哪怕是苦，也好啊。而現在，我心有所向，又怎能嘗苦。但這卻是……我的選擇。」

  當年，袁天罡吃下那枚長生不老藥的時候，就註定了人間再無袁天罡，盛世只余不良帥。

  現在的沈風，他和他一樣。

  當故友已白髮，少年正好年華。

  六十歲的沈風，也是他的少年。

  「傻小子。」

  袁天罡摟著沈風的肩膀，和他坐在一起，安慰道：「你知道嗎？在你服下那枚長生不老藥的時候，我就知道，你出師了。」

  「為師，以你為傲。」

  一句不良帥，竟是兩代人。

  自己走了三百年的路，而未來，還不知道他要走多少年。

  多少年的古波不驚，在這一刻，袁天罡竟莫名有些心悸。

  他不禁脫口而出：「不過沒關係。你體內有我的三百年內力，還有他的七星決，等閒了無事，就來我們這轉轉。」

  儘管這本是隨心安慰的一句話，但袁天罡在說完之後，他就後悔了。

  他剛想去補救，卻不知道自己該怎麼開口。

  沈風沒有回答，他怔怔的看著眼前的帥氣青年，卻有些悵然笑道：「罡子，當年的歌，唱到哪了？」

  「你說的是推背圖？那個瓜慫……不敢算了。」

  聽到這話，在一旁安靜吃瓜的李淳風頓時難繃：「哎哎哎！怎麼又扯到我了？我記得當年是第六十象的癸亥，嗯……其實，一甲子之數，這歌也該唱完了。」

  「那我起個頭，咱們仨一起！」

  「好啊。」

  「一陰一陽，無終無始。」

  「終者日終，始者自始。」

  「茫茫天數此中求，」

  「世道興衰不自由。」

  「萬萬千千說不盡，」

  「不如推背去歸休。」

  在歌謠中，沈風睜開眼睛，眼中，便是他的萬世大唐。

  袁天罡目送他的身影離去，但臉上的笑意卻漸漸消失。

  他深深的嘆了口氣。

  李淳風若有所感，扭頭看他：「怎麼了？」

  「沒什麼。只是突然覺得，他這一生，或許，比我過的還要苦。」

  「說錯話了吧？心疼啦？」

  「嗯。哎！也罷。兒孫自有兒孫福吧。」

  ……

  「不如推背去歸休……罡子，我說過，別小看我沈狗風。」

  沈風漸漸抬頭，他看著大唐，他望天喃喃。

  沈風其實知道，袁天罡的三百年內力看似雖多，但卻和李淳風的七星決內力完全不同，一個霸道，一個玄妙。

  一個可以被沈風的七星決滋養。

  但另一個卻是無根之水，用一點，少一點。

  直到徹底沒有，袁天罡便不復存在。

  那這內力，本帥便不用了。

  未來的路，沈風一個人走。

  也要讓他，永遠留在心中。

  「罡子……」

  「我會帶上你所有的渴望，去到更遠的地方。」

  「我會成為你期待的模樣，走遍這山川無恙。」

  「我會記得……」

  「我要努力活著。」

  「我沒忘。」

  （本書正文完）

  /PS：別急著撤，後面還有番外。

  已經確定是四個番外。

  第一個是大唐世界的總結。

  第二個是天罡傳的劇情，是不一樣的天罡傳。

  第三個是大唐世界的未來。

  最後一個會跟下本書深度互動，也是未來會發生的事。

  這幾天都會一個一個的寫完，寫完會有通知。(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