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4章 興師問罪

  晉國，太原

  一隊車隊緩緩駛來，車隊帶有長五尺，高三尺的三角形旗幟，有著白黃兩色，沿邊布置齒牙，旗上有飄帶，旗心繡著黑色的一個大字——漠！

  車隊緩緩地停靠在晉王府門前，一個身穿紫袍，腰佩蹀躞帶玉，頭戴棕色氈帽的人從馬車上走下。

  馬車旁是一個一襲白衣儒衫，下巴上有著一小撮鬍鬚的男子，正在安排僕人搬車凳。

  「這一路上讓石大人操勞了。」

  韓延徽淡淡地說了一句，轉身從馬車上抱下一個鑲嵌著金銀玉石的華麗木盒，大步朝著晉王府內走去。

  石敬瑭跟在韓延徽的身後，這一路上像是一個客棧打雜的小廝，態度極其的卑微低賤。

  不知道的還真看不出這個跟小斯一樣的男人是雲州的刺史，通文館聖主、晉王養子的女婿。

  等韓延徽在大堂內落座片刻後，李克用的輪椅才出現在門口，身後是負責推送輪椅的李存忍。

  石敬瑭看到李存忍的一瞬間就下意識的低頭試圖躲開她的視線，當他反應過來不妥之後，這個舉動就已經被李克用看在了眼裡。

  李克用的獨目打量著這個衣冠楚楚的年輕人有些眼熟，但沒有第一時間認出來。

  李存忍看出了李克用的疑惑，附身在他耳邊介紹了兩句。

  李克用沒有第一時間理會石敬瑭，看向坐在次位上的韓延徽，用低沉帶有磁性的聲音問道，「漠北王后，派遣南府宰相魯國公韓大人前來所為何事？」

  韓延徽起身的同時身後的漠北侍從將他身旁的木盒端起，小跑來到李克用面前單膝下跪，雙手將木盒捧到了李克用的面前。

  韓延徽此時也是完成了躬身行禮，他的語氣不卑不亢，一出口就是石破天驚，語不驚人死不休的話，

  「小臣此番前來，是為了讓晉王給天后乃至漠北一個交代！」

  石敬瑭瞬間傻了眼，漠北車隊經過雲州時是他一路帶隊來到的太原。

  由於雙方身份不對等，而且石敬瑭本就有把柄在對方手中，加上韓延徽一路上也比較和善，石敬瑭原本以為就是進獻寶貝，可誰曾想是來問罪！

  石敬瑭瞬間揮汗如雨，冷汗頃刻間就浸濕了他後背的衣服。

  李克用的獨目冷冷地掃了他一眼，他收到石敬瑭的消息就是漠北派遣使者前來，可沒有說是來問罪。

  李存忍上前半步，玉手拂過木盒，盒蓋被拉開。看到盒內全景後李存忍也不禁驚呼出聲，「五哥？」

  李克用投去目光，一顆頭顱赫然靜靜地躺在木盒內，頭髮被梳理的一絲不苟，連帶李存義那雜亂的鬍鬚也被修理的整整齊齊，面目安詳就好像睡著了一樣。

  李克用目光看向韓延徽，頓時一股兇悍的氣勢將他鎖定，韓延徽身子瞬間一僵，他緩解了片刻才開口出聲，

  「犯人李存義擅闖我國祖廟，意圖盜取薩滿秘術，事發後襲擊皇城意圖行刺天后，終與天后近衛同歸於盡。

  不知李存義此舉可是出自晉王的意思，還請晉王交代，莫要因此誤會了兩國關係。

  況且小臣此番來晉，聽聞晉王找到了李氏一脈的皇子，還請晉王告知日後的三晉是隴西李氏說的算還是沙陀李氏。」

  屋內眾人色變，此番誅心之論可容不得外人聽取。

  李存忍眉頭一挑，身影晃動瞬間就有了動作，一道倩影在屋內移動起來，聽到韓延徽話的無辜下人除去跪在李克用面前的漠北侍衛，其餘的人皆被瞬間割喉。

  李存忍身影再度出現在李克用身後時，身上僅僅是多了幾個血點，還未等韓延徽說話李克用就率先出聲，「老十三，自作主張是當我不存在嗎！」

  「孩兒知罪，請義父責罰。」李存忍單膝跪地等待著李克用的懲罰。

  李克用看了一眼石敬瑭，石敬瑭連忙匍匐在地不敢動彈分毫，李克用平淡的聲音響起，「即今日起革除你定遠將軍一職，滾回後山面壁去吧。」

  李克用攤開手掌一抓，將李存忍腰間的令牌吸到自己的手心後，便不再言語。

  「孩兒，遵命！」

  李存忍跪地謝恩後，帶著石敬瑭走出大堂，順手將房門掩閉。

  李克用沒有令牌的手探出，在面前虛抓，那個漠北的侍衛被吸入手中，李克用單手掐住他的脖子將他身影壓低，待對方跪下後與李克用平視，這才滿意地點了點頭。

  只聽見「咔嚓」一聲，侍衛歪下頭顱，被李克用隨意地扔到了一邊。

  輪椅緩慢前進到韓延徽的面前，李克用用古井無波的語氣說道，「李存義離開通文館十數年，早已不是通文館門人。

  沒曾想竟會做出這等以下犯上的事情，本王還要感謝漠北王后替本王清理門戶啊。」

  韓延徽笑了笑也沒有在意李克用的顛倒黑白，出言糾正了他的一處錯誤，「晉王，我漠北沒有王后，只有大聖天后，還希望晉王不要叫錯了。

  王后、王后得先有王才對啊，要是讓外人聽到了，這可是對我漠北的侮辱啊。」

  「哦，這倒是本王的過失了。不知道韓大人此番前來晉國到底還有什麼事情？」

  韓延徽面不改色地說道，「小臣剛剛說過來，要看看漠北的夥伴到底是隴西李氏，還是沙陀李氏。」

  「你的膽子不小，天下是大唐的天下，晉王乃是大唐的晉王，你說這三晉之地是誰做主呢？」李克用以退為進，將皮球踢給了韓延徽。

  「司馬昭之心，路人皆知。伱說呢晉王？」

  「你很有趣，也沒有興趣回到中原重新返回大唐的懷抱。屆時晉國的大小事務，都交給你來幫助本王處理。」

  「呵呵，有人告訴過我，要活在當下。所以小臣就只能辜負晉王的好意了。」

  韓延徽拱手對著李克用微微一禮，而後拿出了懷中的冊子，這也是述里朵要求的「精神賠償」。

  ——

  另一邊李星雲七人正朝著漠北趕來，張子凡也只是當時聽傾國傾城說過一嘴並未在意。

  如今重鑄龍泉還需要找到歐冶子當年鑄劍時留下同宗同源的那部分玄鐵，只能希望漠北那裡留有關於拜日部的記載。

  一路向北幾人很快就來到了現在秦國的地界滁州，與原本梁國時荒涼悲慘的樣子不同，現在的滁州百廢待興、百姓的情緒十分高昂。

  她們一行六人又是白髮、又是苗疆服飾、甚至還有朱友文這個身穿鎧甲招搖過市的，很快就吸引到了城內巡邏士兵的注意。

  姬如雪快速上前掏出自己的令牌，成功從駐守城池的鎮武軍手裡拿到了六匹好馬，一行人的速度又加快了幾分趕往漠北。

  有了姬如雪的令牌一行人在秦國內一路暢行無阻，到地方就有人安排驛站和吃食。

  等他們到了原秦國境內，直接登上了秦軌，一路朝著秦國北境最靠近烏蘭巴托的城池武州趕去。

  一路上張子凡十分沉悶，沒有多說一句話。

  看到百姓安居樂業和秦國的富庶，他的心裡就越發苦澀不是滋味，歡喜的是有一個人出現可以帶給百姓希望，苦澀的是這個人與他有仇。

  「姬姑娘，秦王到底是個什麼樣的人？」經過內心的一番掙扎，張子凡對著身旁的姬如雪問出了一個問題。

  姬如雪也是一愣，李祤是什麼樣的人？在她的印象里很和善也很可惡，可靠也很不靠譜，是一個很複雜的結合體。

  姬如雪沉默了一會，看著秦軌兩側田野間，務農百姓臉上洋溢的笑容才緩緩開口，

  「這世間已經破破爛爛了，總需要有人縫縫補補，讓你覺得人間值得！

  我覺得秦王就是這樣的一個人，他是一個可以讓整片蒼穹放晴的人。」

  ……

  洛陽，明堂

  「殿下，根據探馬來報，龍泉劍它斷了。」鏡心魔手掐蘭花指在一旁演繹著，他發現這兩天李存勖好像用面具唱戲更勤快了。

  「所謂何事？我們那位又去哪裡咯【韻白】」李存勖帶著一副黃色的面具手裡比劃著名動作，眼神中的神態也越發相似。

  鏡心魔略微思考，就將事情的原委說來出，「額……聽說是去漠北尋找玄鐵來重鑄龍泉劍。

  我們的殿下好像去了吳越國東海縣，看樣子似乎要出海？」

  李存勖眼神一亮都要走了啊，走的好啊！

  「小玩意兒我用不上，鏡心魔傳我命令去幫那李星雲一把！【韻白】」

  看著鏡心魔離開，李存勖背後銅柱上的面具全部飛起，漂浮在他背後。面具齊齊一震，上面散發著可怖的氣息，好像活過來了一樣。

  「快了、快了，只需等本座將此法練成，這皇帝之位還是我的！」李存勖雙手一揮大門關閉，李存勖身上升騰起藍色的氣焰，隱約間有著竊竊私語的聲音傳出。

  洛陽城北，有一家十分出名的豆腐坊，福黎食坊。

  鏡心魔雙手迭在腰間，舉止優雅的走在大街上，看到街邊的福黎食坊後，鏡心魔揮了揮手安排周圍的伶人紛紛去採購食材。

  鏡心魔的身影則是在轉角處消失不見……

  院內一個巨大的磨盤正在碾著黃豆，支架綁在一個少年的腰上，少年穿著藍色的長衫上面有著唐草紋飾，腰間有著半截紅色的襜裳，腳底穿著一雙草鞋。

  清秀的少年弓下腰，手指在鼻尖上輕輕一抹，「騰」的一下衝出，草鞋在地面上踩出了一個小坑。

  少年在院子內化作藍紫色相間的殘影，只是半炷香的功夫就完成平常店家一天需要做好的工作。

  「很不錯，你這一手無聲要術耍的還算有幾分真意，深得天速星的真傳吧。」

  一個略顯陰柔的聲音傳來，駱小北大驚失色，他都沒有發現有人進入了後院。

  連忙抬頭向四周打量，最終看到了圍牆上坐著一個臉上畫著滑稽搞笑面妝的伶人。

  駱小北後撤半步，做好隨時展開戰鬥的準備，不過略顯稚嫩的語氣還是能聽出些許的慌亂，「你是什麼人？來福黎食坊做什麼？」

  「小北，你先去送豆腐吧。」段成天裹著圍裙從廚房內走出，用一根白色的汗巾擦了擦手，對著駱小北用低沉的聲音吩咐了一句。

  單看外表你很難相信，眼前這個胖胖的中年男人竟然會是以速度著稱的天速星。

  「額，是師傅。」駱小北一怔，有些不甘地閃身離開了後院，他也是不良人！也想知道師傅他們的大計劃的！

  「你來這裡幹什麼。」段成天坐在院內看著從牆頭上躍下來的鏡心魔，用嚴肅的語氣詢問道。

  鏡心魔的任務跟他們不一樣，而且他也不應該來洛陽各地來尋找他們這些隱藏的不良人。

  鏡心魔來到段成天身邊坐下，兩人隔著石桌相互對視著。

  「我懷疑李存勖要反，他隱藏了實力，我那些伶人實力不行，這些日子我需要你去聯繫長樂坊里的不良人，今日便隨我一同進宮，若有異變。殺！」

  鏡心魔在脖子邊就是比劃了一個動作，情況已經到了一個十分危險的境地了。

  鏡心魔也顧不得那些規矩了，李存勖最近很不對勁，鏡心魔沒有把握靠那幾個伶人就能殺死他。

  段成天沉默在原地，在洛陽安家了這麼多年，一直安心的當一個賣豆腐的人。

  生活磨平了他的稜角，時間真的太久太久了，他現在心思都在自己的徒弟駱小北身上，不良人的事情只能排在第二。

  如今這洛陽做主的人可就是那李存勖，殺了他，他們能活著離開嗎？小北能活嗎？

  「此事不能讓小北參與，我會安排他暫時離開洛陽，我的身法你最清楚，到時候說哪天你告訴我，我會直接潛入明堂。」段成天輕嘆一口氣，做出來自己的決定。

  一天是不良人，一輩子都是。這是他們洛陽不良人的宿命，就讓他們去完成好了。

  「好，我可以允許他走，但他不能在我們行動之前離開。

  行動當日方才可以出城，我會安排人帶他一起走的。」

  鏡心魔爽快地答應後，又暗自給段成天了一個警告，他的時間不過不能在這裡停留太久。

  兩人隨後又商議了一些具體的事宜，鏡心魔就轉身離開了福黎食坊。

  「唉。」

  段成天回憶起小時候那位殿下告訴他的話，我輩生逢亂世，即使身處黑暗，也要不忘記光明。

  可如今那一抹光明為何遲遲不動。

  「師傅？師傅？」

  洛小北的聲音喚醒了在院子內發呆的段成天，段成天一愣看向一旁的洛小北，原來黃昏了啊。

  「師傅豆腐送完了。」洛小北露出一個自信的笑容，福黎食坊憑一己之力供養大半個洛陽。

  他能憑藉一己之力跑完整個洛陽，也可以證明他的身法的厲害之處。

  「哦，送完了好啊。」段成天摸了摸洛小北的頭，看著這個被自己一手帶大的孤兒，今天過後兩人能否再見，一切都要看天意了。

  「小北啊，師傅要給你一個不良人的任務。你不是很喜歡很崇拜秦王殿下嗎？師傅就準備讓你去一趟幽州。」

  「真的嗎師傅？不良人內部的消息是真的，您真的跟秦王認識，也是跟他一起長大的。」

  洛小北雙眼冒著小星星看著段成天，秦國的消息和秦軍的勇猛，以及秦王待民和善、體恤民情，已經逐漸傳遍了天下。

  秦王也成為了洛小北崇拜的對象，聽說自己有機會去秦國，去幽州，見到自己的偶像，洛小北也是十分開心的。

  「師傅我什麼時候走啊？」洛小北有些急切地看著段成天。

  段成天對著洛小北畫了一個大餅，故作神秘地說道，「為師還需要與幽州的不良人通信一番，到時候憑藉師傅的關係讓你見一見秦王也不是不可能。」

  「師傅萬歲！」

  「小北，該去練功了。」段成天的話讓洛小北瞬間就蔫了。

  洛小北「哦」了一聲，垂頭喪氣地走到磨盤旁邊，將厚重的磨盤綁到自己的腰上，剛要行動耳邊就傳來了段成天的聲音。

  「小北一個磨盤太輕了，再去拿兩個石鎖來，今天為師要親自監督你練功。」

  「啊？」

  洛小北有一臉不可置信的看著自己的師傅，自己的實力什麼時候到了可以再加上兩個百斤重的石鎖呢？

  「師傅是不是有些重了？」

  「啪」的一聲一個荊條抽在了洛小北的背上，疼的他齜牙咧嘴，雙手不自覺的向背後撓去。

  「現在苦一點總好過日後與人對敵的時候流血！」段成天面色嚴肅的說道。

  「知道了師傅，你從小都是這樣說的。」

  洛小北有些不以為意，這句話他耳朵都聽得起繭子了。

  段成天看著洛小北那副不以為意的樣子，雙手抱胸，用懶散的語氣說道，「這句話可不是我說的，是秦王殿下說的

  小北你要知道，秦王殿下小時候監督我們練功的時候，經常會對我們說這句話。」

  看著駱小北又加快了的步伐，段成天也明白了小時候，殿下為什麼要用大帥作為榜樣了。

  果然榜樣的力量是強大的！殿下誠不欺我啊。

  「小北，不要因為聽到了殿下的名字心就亂了，把無聲要術的總綱背給我聽。」

  「是師傅！」駱小北咬牙維持著自己的速度，口中開始背誦無聲要術的總綱，「潤物無聲，步須靜，身須穩…」

  看著背負磨盤快速奔跑的洛小北，段成天加購起一抹弧度，年輕真的好呀。

  說不定你會看到殿下承諾的那一天，天下大同、君與民同樂的時代。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