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9章 鬼王與屍祖

  第109章 鬼王與屍祖

  城牆上唯一的晉字大纛被朱友珪折斷,金色的梁字旗在城牆上飛舞起來。

  李存勖駐馬回韁,一頭長髮上滿是血痂,被鮮血浸泡的戰袍貼在身上,於屍山血海中看著潞州城上完成了更旗易幟。

  李存勖放棄了被咬住的晉軍尾巴,相比較於保胤的安危,這些士卒就顯得無關緊要了……

  「快去救人,安排軍醫去收攏弟兄們,快!」

  王彥章抓過副將連忙吩咐道,緊接著又是一邊快速安排好城防的換守和修繕。相較於朱友珪,王彥章更像是一個統領。

  朱友珪站在潞州城牆上看著晉軍撤退的背影久久不能平靜,沒想到世間真有可以相互託付性命的人嗎?

  朱友珪背負雙手,心中的大石這才落了地,深吸了一口氣道,「孟婆.」

  「老身在。」孟婆站在朱友珪一側,一身乾淨的衣衫,看不出一點褶皺,哪裡能看出經過一場大戰的樣子。

  「傳信汴州,潞州拿下了。」

  朱友珪的話剛剛落下,朱友貞就走到了城牆抱拳恭維道,「那小弟就在這裡恭賀遙喜哥得此潑天功勞,繼承大位指日可待了。」

  朱友珪轉身用漆黑深邃的眸子看向朱友貞,孟婆對著朱友貞微微躬身後退下城頭,將這裡的空間留給朱家兄弟二人。

  「三弟何時返回汴州啊。」沒有什麼含虛的話語,朱友珪開門見山的就說出了自己的想法。

  這裡的軍務繁多、過於勞累,為兄覺得你還是跟我一起回汴州享清福吧。

  朱友貞自然不會現在就走,他還有大事要做,只能輕笑出聲道,「弟弟我也是想早日回汴州享清福呢,可這不是得等遙喜返回奏報聖上後,弟弟才能回家嗎。」

  城牆下,孟婆腳步微微停頓看向一側的陰影,感受到注視後一個紅衣少女模樣的人走了出來。

  「均王近侍鍾小葵,見過孟婆大人。」鍾小葵躬腰抱拳一禮。

  兩人的目光在空中交匯,出於同性相斥的原理,都覺得對方好像多少有一點問題,這感覺就像是在照鏡子?

  ——

  南平國,峽州

  「侯卿屍祖不會解蠱?」陸林軒有些意外,如果侯卿不會那極樂是怎麼學的。

  「我確實不會蠱術,如今我正在學。不過我的確認識一些蠱術高手,你剛剛所說你師傅的情況或許他有能力可以解決。」

  侯卿手持小紅傘拍了拍自己的掌心,看來要換一把了,這質量打一次架換一把也太費勁了。

  聽說鐵樺木在經過李兄的特殊處理後硬度可比肩一般的刀具,下次去秦國怎麼也要弄一個。

  「是誰啊?」陸林軒著急地看向侯卿,師傅的事情一直是一個心病,如今總算有點盼頭了。

  「蜀王,王宗仁。」

  ……

  另一邊甦醒的李星雲已經跟夜遊神邵龍打了好幾天嘴仗了,在發現邵龍沒有第一時間殺他。

  李星雲的心思也活絡起來,用各種方式挑起話題,試圖探尋對方的目的。

  「餵老兄,我說伱抓我來了,又帶我往回走這是圖什麼啊。

  朱溫想殺我,你沒有第一時間殺我。龍泉劍你也拿去了,這龍泉寶藏也不去找,帶著的我在這裡兜圈子有什麼意思啊?」

  邵龍忍無可忍一掌將李星雲拍暈了過去,單手提著他的蹀躞帶,朝著分舵趕去,這小子太能吵吵了!

  邵龍帶著李星雲往回返了一段距離後,一直吊在侯卿等人前方保持著一個安全距離。

  四日後邵龍進入楚國,哦不對,現在是蜀國的地盤。

  澧州城玄冥教分舵,邵龍將李星雲關入大牢後見到了瘦骨嶙峋的鬼王。

  一時間也有些驚愕不定,這哪是原來那個高大威猛的鬼王?要不是喬坤就在一旁他說什麼也不信啊。

  「鬼王這是?」

  朱友文經過多日的晝夜奔波下來,情況非但沒有好轉,反而惡化了不少。身體極度削弱,憑藉非人的毅力硬生生堅持到了這裡。

  朱友文乾枯的手指划過面前的龍泉劍,眼神中熾熱再也無法掩蓋。「邵龍帶那個小子走,我跟喬坤要去見一見我們的屍祖。」

  「侯卿屍祖還沒有找到嗎?」陸林軒揉了揉酸痛小腿,汗水浸濕了她的衣衫,優美的曲線若隱若現十分誘人,但侯卿目不斜視顯然不感興趣。

  侯卿突然抬頭看向一處,輕聲呢喃道,「來了。」

  「什麼來了?」陸林軒下意識答話,一旁的姬如雪耳洞未動,竟是直接抽出素心劍警惕地看向一處樹林。

  「侯卿,許久未見了。」被攙扶的朱友文緩緩走出,努力挺直腰杆與侯卿平視著。

  「哦,是你啊,你還沒死呢?你們兄弟倒也是奇人,降臣給的功法也敢拿過來就練。」

  侯卿上前一步擋在姬如雪和陸林軒身前,仔細打量著朱友文的變化。

  喬坤上前從後背上抽出龍泉劍的劍匣雙手捧出,朱友文的聲音傳來依舊十分高傲,

  「幫本座解毒,屆時本座承諾玄冥教與你再無瓜葛。不然那小子的命本座就收下了。」

  二女將目光看向侯卿,他才是交易的主導者,她們二人沒有可以讓朱友文心動的東西。

  侯卿一下子就愣住了,有些詫異看著朱友文,語氣平淡沒有絲毫感情波動,

  「且不說玄冥教如今你做不做得了主,我退出玄冥教已久又何須你來同意,簡直是笑話。

  還有是什麼讓你有了錯覺,認為我會為了一個不認識的人大發慈悲去救人?你忘了我是血染河山——侯卿。」

  「呵,當年我父給你們四人提供了多少想要的東西,單憑效力十年遠遠不夠啊。

  救我之後我們從此翻篇了,你走你的獨木橋,我走我的陽關道,我們的舊帳一筆勾銷。」

  朱友文對此侯卿救他這件事情可以說胸有成竹,四大屍祖中唯有侯卿和焊魃的為人他是最清楚的,而侯卿恰巧可以救他。

  如果這次要求的人是降臣或是瑩勾,朱友文根本不會來,這兩個女人完全不講道理,來了也是白費功夫。

  而焊魃和侯卿他們兩人跟自己很像,都有著自己獨特的高傲和堅持,他朱友文是武痴不屑於欺負弱小,侯卿何嘗不是另一種「痴」。

  「規矩你應當知曉。屆時龍泉劍和李星雲我都要。」

  侯卿從背後拿出小紅傘,一擰傘柄將內部刻有泣血錄的玉軸拋出。喬坤一手抓住站回朱友文身後。

  李星雲是李祤的弟弟,李祤是侯卿的朋友,既然是碰到了侯卿就不可能讓李星雲死在他面前。

  而且那柄龍泉劍里藏著的秘密,他現在也十分好奇。

  侯卿將紅傘插回後腰,目光平靜地看向朱友文,「我的誠意已經展示了,那麼龍泉劍先交給我吧,沒有我你拿著那個東西也是沒有用處。」

  侯卿話語一落,朱友文皺了皺眉頭,龍泉劍內包含龍泉寶藏的秘密,他不願交出。

  「龍泉寶藏我勢在必得,龍泉劍自是不可,待你給我祛毒換血後,那個小子可以給你。

  若是侯卿你也對龍泉寶藏有興趣,本座可願與你一共去尋,我只要武功秘籍,其餘的隨你挑。」

  侯卿微微點頭,很好他就知道朱友文不會放過龍泉寶藏,以退為進留下那個小子的命也是好的。

  劍丟了可以再找,人死了就是真的什麼都沒了。

  峽州玄冥教分舵內,陸林軒和姬如雪站在門口充當門神,面前是日游神喬坤。

  二女回想起侯卿的話,換血後不論他還是朱友文兩人都會進入短暫的虛弱無法運功。

  屆時需要二人替他爭取時間,他恢復的速度一定會比朱友文要快,到時候就是形勢逆轉的時候。

  密室內兩人對坐,侯卿拿起玉軸看向朱友文,「你準備好了!」

  朱友文盤起雙腿,佝僂的身軀此刻是無比的挺拔,聲音雖有些沙啞但也難以掩蓋自己的傲氣,

  「我準備了好幾年了,儘管放手來吧,還有什麼是我忍不下來的!」

  侯卿用玉軸劃開朱友文的胸膛,想像中血液噴濺的場景並未出現。玉軸散發出紅色的光芒,侯卿將手按在上面嘴裡念起咒語。

  紅色霧氣將從玉軸上散發而出將兩人的身影包裹成血繭……

  而兜兜轉轉李嗣源父子再次回到了南平國,而楚國的內戰已經打到了白熱化,王宗仁的蜀軍明面上按地不動,實際上早就加入了戰場開始了廝殺。

  「義父,難道晉王當真要將楚國拱手相讓與蜀?」張子凡看著飢腸轆轆逃避兵荒馬亂的難民有些不忍。

  「天下諸侯還是多了些,少幾個未嘗不是好事。」李嗣源絲毫沒有憐憫這些難民,轉身看離離開了,「好了凡兒先隨為父去尋殿下吧。」

  只有是自己的子民才有心思去談守護,因戰亂逃難到他國的難民,都選擇拋棄了自己的國家,這些人還有什麼忠誠可言?

  ——

  娘子關,

  軍醫圍在孟知祥身旁努力醫治著,李存勖雙眼充滿血絲、披頭散髮滿身血污,他從潞州撤出甚至都沒有得空去換一身衣服。

  孟知祥賭對了,李存勖對他的救命之恩看的很重。

  鏡心魔也沒有說話,老實實的充當背景板,但心裡盤算著什麼就不為人知了。

  一個軍醫掀開門帘快步走出,「殿下,馬步軍都虞候失血過多情況危急,而且…而且傷口處有無法散去的黑氣應當是中毒所致。」

  李存勖伸手抓住來人的衣領,雙目赤紅地看著他,口水都噴了軍醫一臉,「他不能死!他要是死了,我滅你九族。」

  軍醫跪地不斷磕著頭,嘴裡快速說著,「亞聖大人已經替孟大人點穴止血了,屬下已用草木灰和凝血草碾碎糊包在孟大人的傷口上止血了。

  如今需要老參給孟大人吊命,可這裡沒有這樣珍貴的藥材。而且孟大人身上的毒,屬下從未見過。」

  李存勖揪著自己的頭髮十分煩心,一把薅住了旁邊看戲的旺仔牛奶。

  旺仔一時不查被拽了一個趔趄,李存勖拽著鏡心魔的衣領說道,「派通文館的人去最近的遼州取藥,要快!然後將我的書信送往太原。」

  「額,屬下遵命。」

  ……

  晉國,雲州

  雲州刺史府石敬瑭的石府內,刺史石敬瑭正在招待貴客,周圍已被清除乾淨沒有第三人存在。

  石敬瑭低垂著腦袋,一副謙卑恭敬的樣子,「天皇后,不知此番來到我晉國所謂何事?」

  此時的述里朵頭脂粉不染、頭戴氈帽,穿回來她曾經最喜歡的一身貂絨紫衣,宛若一朵綻放的鳶尾花。

  經過權力的洗禮,述里朵身上的氣勢越發強大的同時也愈發誘人了。像是一個帶刺的玫瑰時刻散發著她誘人的香氣和姿色。

  石敬瑭低著頭,不敢有一絲褻瀆的目光,同時也怕述里朵通過眼神看出他的為人。

  「本後與晉國乃是盟友,此番前來一是為了商量互市開通,二是要與你晉國做些生意。」

  述里朵手指輕敲著桌子,無冕女帝氣勢已成,氣場全開下。壓制著石敬瑭不敢抬頭,讓他有種面見李克用的錯覺。

  「卑職只是一小小的刺史,實在做不得晉國的主。天皇后可實在是找錯人了。」

  石敬瑭整個人十分不安,桌下的雙腿都在發顫,他的心卜卜地狂跳。態度很卑微,給人一種市儈小人的感覺。

  述里朵輕掀眼帘,瞥了一眼石敬瑭,伸手端起桌案上的茶杯,用杯蓋撇去浮沫,也不說話。

  摩擦產生的「沙沙」聲讓石敬瑭愈發不安,好像是摩在他的心頭上,等待了一會,述里朵眸色驟冷,語氣中帶著森然的殺機,

  「是嗎?為何據我所知石大人與我國親王耶律剌葛關係甚是密切,還敢偽造我族在晉地打劫秦國商隊的假象、包中私囊。

  不僅如此石大人還試圖與我兒堯光聯繫,整車的黃金和絲綢送的是十分勤啊,我十分不解小小的石大人你究竟是想做些什麼?」

  述里朵每多說一個字,石敬瑭的身體就要涼三分,說到最後石敬瑭整個後背已經被汗水浸濕,豆大的汗珠從幞頭邊緣流下,甚至感覺心臟的跳動都漏了一拍。

  石敬瑭嘴唇哆嗦著,用顫顫巍巍的語氣說道,「天皇后說笑了,小人…小人只是欽佩二殿下文武雙全,為人親善愛民,並沒有別的意思。

  至於什麼商隊,這根本就是無稽之談啊,小人從未聽到過有人來官府報案說是商隊被劫。」

  述里朵不屑的嗤笑出聲,投敵的漢人她見多了,沒有骨頭的軟腳蝦也有不少。

  述里朵自顧自的拿起桌子上的刺史章,在一個冊子上印上了他石敬瑭雲州刺史的大名。

  看到石敬瑭是心驚肉跳,他根本不知道那個冊子上寫的什麼東西,述里朵抬手一把捏住了石敬瑭的手腕,石敬瑭只覺指尖一痛。

  一滴血液就滴了下去,述里朵十分輕鬆的按著石敬瑭的拇指壓在了那滴血液上,另一邊同時輕聲說道,

  「既然這樣本後就要麻煩石大人一件事情了,以後送禮的時候不要光記得給我兒堯光,我還有一個大兒子和女兒,石大人送禮可要送全了,不要顧此失彼啊。」

  石敬瑭抽回手指,感受著自己剛剛因為反抗而變得發麻的手臂。如小雞啄米一樣,瘋狂點著頭,他只感覺述里朵帶給他的壓力太大了。

  此時的他大腦一片發懵,根本不知道自己會有什麼後果,在兩邊下注也就意味著左右都不是人。

  述里朵緩緩起身朝著門外走去,驀然地腳步頓下,述里朵轉身看向石敬瑭,素手輕抬掌心爆發出一股吸力。

  石敬瑭腰間的一枚玉佩被她徑直吸入手中,這枚玉佩是李嗣源將自己閨女許配給石敬瑭時候賜給他的,上面雕刻著他的生辰八字。

  述里朵指尖摸索了一下玉佩的表面,接下來的話讓石敬瑭感覺正在逐步邁入深淵,

  「這塊玉不錯,本後暫且替你保管了,既然石大人如此心向我族,那還有一件小事需要石大人幫忙。

  前日我契丹一位叛徒逃離了王都,我已經派人前去追逐,就勞煩石大人開城行個方便了。」

  石敬瑭哭喪著臉,連忙應下,「一定一定,石某一定會替天皇后辦妥此事。」

  述里朵看了石敬瑭那副小人嘴臉一眼,轉身朝屋外走去。

  隨著「噠噠」聲遠去,石敬瑭頭頂的屋檐上傳來了的瓦片挪動聲,石敬瑭滿頭大汗癱軟在軟凳上。

  這下完了偷雞不成蝕把米,自己已經沒有了回頭路了。

  不一會府里的下人跑來,見石敬瑭呆坐在地上,連忙上前攙扶,「老爺大事不好了,夫人她暈過去了,還有重英小少爺消失了。」

  石敬瑭一聽竟直接雙眼一翻直挺挺的暈了過去。刺史府內亂作一團,而一支豪華的車隊已經憑藉刺史章的手書輕鬆離開了雲州。

  車廂內,一男一女兩個小孩十分拘謹的坐在述里朵身前,好奇的大眼睛不斷打量著周圍。

  只是石府的人沒有發現一同消失的人還有他的長女……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