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4 章
他語氣放蕩不羈, 透著股肆意的痞勁兒。
天不怕地不怕似的。
這也是他第一次在她面前自稱哥。
南夏莫名一蘇,伸出手指撓了下他手心, 踮起腳尖在他耳邊軟軟地說:「那我等你呀, 哥哥。」
言罷,還伸手輕輕扯了扯他襯衫衣領。
顧深給她那聲哥哥叫得全身都酥了,忍不住伸手把她往懷裡一勾:「還敢勾我是不是?」
他舔了下後槽牙。
南夏知道他嚇唬她, 微笑仰起頭, 又喊了聲:「哥哥。」
又純又甜。
顧深:「……」
南夏調皮地從他懷裡逃出來,跟他揮了下小手, 小跑著逃了。
顧深站在原地, 扯了下襯衫領子, 看著她背影, 沒忍住罵了句髒話。
*
南夏雀躍的心情在看到家門的瞬間消失。
她深吸一口氣, 推開門, 南愷果然在客廳里等她,還有秦南風。
一看見她進來,秦南風立刻拄著拐杖逃上了樓, 客廳里就只剩下了她和南愷。
南愷看了她一會兒。
視線有十足的壓迫力。
還是南夏先出聲:「爸爸。」
南愷:「坐。」
南夏有些拘謹地在他旁邊兒的沙發上坐下。
南愷問:「那個男人來英國了?」
南夏點頭。
南愷:「他打算待多久?」
南夏:「他找到了工作, 說是暫時不會走。」
南愷:「你最近晚上出去, 就是在陪他?」
隱瞞也沒了意義, 南夏坦白點頭。
南愷淡聲:「那我要是一直不同意你們, 你打算怎麼辦?」
南夏垂眸,等了片刻, 說:「其實大學的時候他追我, 我就跟他說, 我大學不會談戀愛,讓他放棄。
但是他說名分無所謂, 就這麼相處著。」
南愷輕嗤了聲,語氣裡帶著不屑。
南夏說:「現在也是一樣。
爸爸你要是不同意,我們尊重您。
我們就這麼著……不結婚也行。」
南愷忍住氣:「你就認準他了?」
南夏輕輕地嗯了聲,卻無比堅定。
她抬頭看著南愷,「爸爸,他人真的很好的,人品什麼的都沒問題,而且我之前在英國的時候,他在國內都沒談戀愛,等了我四年。」
南愷:「這種鬼話你也信?」
南夏:「是真的,爸爸。
而且他根本不喜歡國外的東西,吃飯什麼都不習慣,是為了我才放下國內的一切來英國的。」
她說著,聲音有幾分抽噎,「他人真的,很好很好的。」
南愷沉默片刻:「行了,你上去吧。」
兩人難得這麼心平氣和地談話,但要再往下說,估計他又要發脾氣了。
南夏起身,上樓前囑咐他一句:「爸,您也早點兒睡吧,小心身體。」
南愷應了聲。
當天晚上,終於有記者把南愷要的顧深第一手資料送到了他郵箱裡。
他翻開仔細閱讀了每一項,緊擰著的眉頭也逐漸鬆開。
倒跟他印象里的紈絝子弟不太一樣。
除了家世,別的地方的確沒什麼可挑剔的。
事業上也算是個有能力的人。
感情上也沒亂來,南夏出國這幾年,他感情世界的確是一片空白。
幾十頁的資料,他翻來覆去看了三遍,生怕漏掉什麼內容,看完個人資料後,又看到記者整理的兩人大學時被拍的各種照片,據說現在南大論壇上他倆的貼還不時會被頂起來,惹得眾人羨慕不已。
他一張張翻過去,大部分照片都是模糊的,看不清臉。
那人護著南夏的動作卻十分明顯。
下雨替她打傘,冷了替她加衣服,看到最後——他還替她打過架,是因為有人纏著南夏說了很難聽的話。
南愷冷笑:「打得好。」
天邊泛出一絲魚肚白。
困意也湧上心頭。
南愷愣了幾秒,嘆了口氣,心裡終究是出現了絲鬆動。
他起身回臥室躺下了。
*
也許是因為被發現,南夏行動收斂了些。
從幾乎每天都要出去散步,變成了兩三天一次。
南愷也沒法制止。
她這麼大的人了,總不能還跟小時候一樣那麼強行管她。
父女倆就這樣默默地達成了平衡。
F1英國大獎賽臨近,顧深訓練場次多了點兒,南夏晚上在家裡的時間也就長了些。
秦南風對此很不滿:「得,我腿受個傷,經理把他當寶了,我發簡訊他都敢不回。
呵呵。」
他因為受傷,直接缺席了這一賽季。
南夏看著他剛拆了石膏的腿:「那大賽期間經理是很忙呀,你別給人添亂了。」
她削了個蘋果給他,「喏。」
秦南風冷笑一聲:「重色輕兄。」
「……」
他把蘋果接過來,咬了口:「知道是誰只點了他才讓他順利進車隊的嗎?
好好報答我,知道嗎?」
南夏小聲:「他憑實力肯定也能進的。」
秦南風:「起碼晚三個月。」
南夏跟他撒嬌:「表哥最好了。」
秦南風:「你可閉嘴吧,別學他那麼喊我,聽著怪噁心的。」
「……」
南夏笑抽。
秦南風雖然不滿,但決賽當天,他還是守在電視機面前盯直播。
「他要拿不了前三,可就太丟我的人了。」
南夏也坐下跟著他一起看。
她雖然賽車上下了不少功夫,卻沒怎麼看過正經比賽,還是頭一回這麼看。
顧深是輛白色的車,起步第六。
比賽共計24圈,起步其實也沒那麼重要。
南夏相信他實力,看得比較放鬆。
沒一會兒南愷也下來了,坐在旁邊兒單人沙發上看。
南夏乖巧地給他也削了個蘋果。
秦南風說:「第三了。」
像是在解說,南夏卻知道他是在給顧深拉好感,向他投去感激的一眼。
南愷冷淡道:「我看過比賽。」
那意思你不用解說。
秦南風:「南夏不懂。」
南夏輕咳了聲:「是不太懂。」
比賽場地在倫敦眼附近,背景里偌大的摩天輪偶爾會閃過,南夏想著等顧深比完賽就跟他去玩。
耳邊忽然一聲驚呼:「要第一了。」
南夏回神,果然看到電視屏幕上顧深的名次已經到了第一位。
比賽已經超過15圈。
秦南風笑了聲:「可以啊,居然超了漢密爾頓。」
他笑聲未落,忽然有輛換了輪胎的粉車進站,剛巧在顧深車後,徑直用輪胎撞向顧深車尾。
秦南風瞬間沉下臉:「媽的,真髒。」
比賽是車隊之間的比賽,所以有些隊員會犧牲自身成全隊友,給車隊搶第一的名次。
一般人最多也就蹭一下輪胎,這人竟然直接撞向顧深車尾。
瞬間冒出濃烈的白煙,不到三秒,顧深車尾起了濃烈的火焰。
轉瞬成了一片火海,冒著濃重的黑煙。
解說發出英文尖叫。
南夏手一抖,吃了一半的蘋果摔落在地。
電視裡很快出現了慢鏡頭回放,解說這才看清楚什麼情況,驚叫著用英文大喊:「車斷了?」
南夏整個人都在發抖。
現場很快切到救援人員的鏡頭。
顧深穿著賽車服,從火海里被人扶出來。
他手上還起著火,很快被救援人員手裡的滅火器撲滅。
不到幾秒,現場的大火也被撲滅。
剛才炙熱的火焰瞬間化成一堆白色泡沫落在地上,仿佛剛才的一切都沒發生過似的。
只剩下一分為二的殘骸。
之後是顧深被抬上救護車的畫面。
秦南風咬牙道:「我他媽要告到他這輩子出不來。」
南夏直接拿起車鑰匙,沖了出去。
她開車的時候手都在抖,開出去一段距離才想起沒來得及問醫院地址,立刻給秦南風去電話讓他幫忙問。
幾分鐘後,秦南風告訴她地址。
南夏穩了穩心神,朝醫院開去。
沒事的,剛才顧深是自己走出來的,肯定不會有生命危險。
她幾乎是衝進醫院的。
現場一堆記者在醫院門口追著採訪。
俱樂部經理Sam出來接受採訪說人沒有大礙,只是輕度燒傷,醫生正在處理。
南夏鬆了口氣,就在外頭等著。
大約過了十幾分鐘,秦南風也來了。
他剛卸掉石膏,還拄著拐杖,坐到她旁邊兒安撫她:「放心,肯定沒大事兒,F1防火服能承受800度火焰40幾秒。」
南夏點點頭,還是擔心。
又過了好一會兒,顧深從手術室里被推出來,兩隻手上都纏著厚厚的白紗布。
看見南夏,他挑了挑眉,表情還跟以前似的放蕩不羈,像是絲毫沒把這個當一回事兒。
南夏跑到了他病床邊。
兩人視線對上,彼此凝視著對方,但什麼都沒說,因為周圍全是人。
醫生問誰是家屬,秦南風和俱樂部經理一起過去溝通了。
進了病房,嘈雜的環境才突然安靜了些。
護士說顧深喉嚨也受了刺激,啞的厲害,讓他暫時不要多說話,小口多喝水。
還好,除了手上被輕度燒傷,其他地方都沒什麼問題。
南夏點頭。
護士給顧深掛好點滴就走了。
這家醫院剛好是南愷心臟病手術的醫院,南夏挺熟悉,跟顧深說:「我去買點水和平時要用的東西,你等我一會兒。」
顧深微微張了張嘴。
南夏立刻說:「你別說話了。」
她跑了出去,覺得胸口堵得慌,又內疚又自責,覺得要不是她,顧深也不會來英國,也就不會出這樣的事故。
眼淚無聲地往下落。
怕顧深一個人待著孤單,她也沒敢耽誤,只哭了一小會兒,買了點兒水和日常用的東西很快回到病房。
聽見秦南風欠揍的聲音:「你這大難不死必有後福啊,這麼大車禍,人居然一點兒事兒沒?」
顧深撩了下眼皮,沒說話。
南夏知道他是安慰顧深,也沒多說,只把手裡的礦泉水打開,走到顧深面前問他:「你喝水嗎?」
顧深很輕地點了下頭。
南夏動作很小心,慢慢地餵他。
他喉嚨刺痛得厲害,每咽下去一口水都難受得蹙眉。
南夏看他微表情,沒忍住咬唇,眼淚又快出來了。
秦南風站她斜對面,把她神態全看在眼裡。
他說:「我要是你高興都來不及呢,才這麼點兒小傷哭什麼?」
南夏抬手擦了下眼淚,讓他閉嘴,又裝作沒什麼事兒似的,餵顧深喝水。
顧深又喝了兩小口,對她輕輕搖了搖頭,那意思是不喝了。
南夏把水拿走。
顧深開了口,聲音嘶啞得只能發出氣音:「沒事兒。」
即便是這麼說話,那語氣也透著一股痞勁兒。
這不羈像是刻在他骨子裡了。
南夏又快哭了,哽咽著說:「你別說話了,我才是真的沒事兒。
困不困?
要不要睡一會兒?」
顧深點點頭,藥物里有止痛安眠的成分,困意湧上來,他很快睡著了。
國內有視頻直接,南夏手機已經響得快爆炸了,直接被打得沒了電。
等顧深睡著她才充上電重新開機,給平倬回了個電話,告訴他沒事兒,順便讓他給國內的朋友們轉達一聲,平倬說行。
剛掛了電話,一個陌生號碼打進來電話,是國內的。
南夏接起來。
那頭沉聲說:「我是顧深的爸爸。」
南夏立刻恭敬地把顧深的情況都說了。
「他現在睡著了,但是喉嚨也受了點傷,等他好一點,我再讓他給您通電話。」
顧曾雖然家大業大,但他算是一夜暴富,事業都在國內,本人也沒出過國,護照都沒,一時間也來不了英國。
他聲音聽著還是不放心,「我能不能看他一眼?」
南夏說行,加了顧曾微信,給他打過去視頻。
病房裡光線昏沉。
顧深的臉毫髮無傷,安安靜靜地躺在床上,顯得跟平日的吊兒郎當全然不同。
以前顧曾最煩他說話不著調的模樣,如今看他這樣,倒巴不得他還跟往常一樣。
他看了一會兒,拜託南夏好好照顧他。
南夏說:「伯父您放心,我一定會的。」
顧曾沒再說什麼,把電話掛了。
顧深醒來的時候到了飯點兒,秦南風讓家裡送來了飯菜。
南夏把秦南風的米飯遞給他,讓他自便,然後扶顧深起來,一口口餵他。
可能是喉嚨不舒服,他吃的很慢,沒吃幾口便輕輕搖頭。
南夏輕聲說:「那多喝一點雞湯好不好?」
顧深點了下頭。
南夏把湯勺送到他嘴邊兒。
顧深看她。
她平時散開的頭髮此時已經攏了起來,松鬆散散的。
窗外掛了一陣風。
幾縷頭髮絲在她耳邊飄了起來,襯得她整個人柔和了許多,倒是有了幾分賢妻的模樣。
從來沒想過有一天她會這麼照顧他。
一口一口地餵他吃飯。
不過真給她這麼照顧了,他又覺得如此地理所當然。
他唇角勾了勾,一點點把湯都喝下。
窗外很快下起了雨。
倫敦就這樣,雨來得快去的也快。
餵顧深吃完東西,南夏自己也吃了點兒,把飯盒收起來。
秦南風說他請的護工馬上到了。
南夏說不用,她能照顧。
秦南風蹙眉:「他一大老爺們兒,你怎麼照顧?
忙了一天,等會兒回去洗個澡睡覺,明兒再來。」
南夏撇嘴:「不要。
他只是傷了手,我有什麼不能照顧的?
反正我今晚要在這兒陪床。」
她看了眼顧深,他目光里似乎透著擔心。
南夏把秦南風拽出病房。
說顧深剛受傷,又是人生地不熟的,一個人在這兒孤零零的她不放心。
秦南風嘖一聲:「他是個男人,受這麼點兒破傷有什麼大不了的。」
南夏咬唇:「反正我不走,而且——反正我爸也都知道了。」
頓了片刻,她說,「哥,他是為我才來的英國呢。」
秦南風無奈,知道她執拗起來誰也勸不動,只好作罷。
南夏給南愷發了條微信說要在醫院陪床,也沒敢給他打電話,怕被罵。
反正她人在這兒,只要安全南愷應該不會管她。
秦南風最終還是把護工退了,又過了會兒他也回去了。
病房裡就剩下兩人。
南夏起身把窗戶關了,坐在顧深床邊兒。
她怕不小心碰到他手上傷口,也不敢離得很近,連抱都不敢抱他。
又怕他喉嚨痛,也不敢跟他說話。
兩人就這麼安靜地坐著,不時對望一眼。
顧深眼裡溢出絲笑容,繾綣的要命。
到了晚上,南夏進浴室洗了個澡,也沒換衣服,吹乾頭髮走出來,問顧深喝不喝水。
顧深搖了搖頭,看她。
她總覺得他好像有話要跟她說。
她問:「你餓了嗎?」
顧深搖頭。
「那你是手疼嗎?」
顧深搖頭。
「那你……」
顧深終於開口了。
輸了幾袋液下去,估計有消炎藥,他嗓子舒服了一些,卻也還是帶著絲沙啞。
他低聲:「夏夏,我想去廁所。」
「……」
南夏頓了片刻。
才想起來他住院這大半天都還沒去過廁所,她又餵他喝了一堆水和雞湯……
她立刻幫他掀開被子,扶著他的手臂和腰讓他坐起來,又蹲下去替他找拖鞋。
她動作挺著急,頭髮從後背兩邊兒普散開來,垂落在地。
顧深想替她攏一攏,一抬手才反應很不方便,只好放棄了。
她替他把拖鞋穿好,站起來看他:我扶你。」
顧深用氣音說:「我腿沒事兒,站得起來。」
南夏點點頭,還是下意識扶著他胳膊,把他扶進浴室,開了燈。
顧深看她:「夏夏,幫幫我?」
他垂眸掃了眼褲子。
「……」
他聲音又沙又欲,說話時還刻意靠近她幾分,把呼吸都落在了她頭髮絲上。
跟調情似的。
南夏紅著臉:「你都這樣了還不老實,不疼嗎?」
顧深用氣音發出聲極低的笑:「疼。」
藥物的作用逐漸消退,燒傷的疼痛簡直無法用語言形容。
他挑了下眉,俯首輕聲說,「所以需要多巴胺止痛。」
南夏:「……」
調情就能產生多巴胺了嗎?
她有點兒猶豫地伸出手。
兩人該有的都有了,這還是她第一回給他脫衣服。
雖然不是在那種時候,但南夏還是覺得莫名有點兒羞。
而且在這狹小而逼仄的空間裡,她還剛洗完澡。
空氣中仿佛還殘餘著水汽和她的氣息。
南夏手擱在他腰上,好半天沒動作。
顧深等了一會兒,說:「夏夏,你再這樣,我要忍不住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