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1 章
南夏眨了下眼。
微卷的黑色睫毛上揚, 煞是好看。
她問:「我說什麼你能不對我做壞事?」
顧深噙著絲壞笑:「你還挺聰明。」
他胳膊從她脖子底下伸過去,「過來, 枕我肩上。」
南夏乖巧地靠了過來。
兩人躺進一床被子裡, 稍微有點動作都能聽見,誰都沒敢亂動。
過了好一會兒,南夏問他:「你胳膊不會酸嗎?」
顧深吊兒郎當的:「你枕一晚上試試?」
她就真枕著他胳膊睡了一晚上。
他最終也沒對她做什麼壞事兒, 只是輕輕吻了吻她, 比以往的吻還蜻蜓點水。
她睡得很安心,卻不太舒服, 很早就醒了。
剛睜開眼, 就看見顧深咧開嘴, 表情稍微有些扭曲, 卻沒發出任何聲音。
南夏瞭然:「你是不是手麻了?」
顧深:「沒。」
但他胳膊垂在原地, 一動都不敢動, 一臉手麻的表情。
還嘴硬。
南夏:「我幫你吧。」
顧深:「怎麼幫?」
南夏坐起來,兩手捏住他胳膊,用力地甩。
顧深終於沒忍住嘶了聲:「別——」
一股難纏的麻意從臂間散開, 帶著難以言喻的癢意。
好一會兒, 他終於緩過神來, 看她。
南夏沒忍住笑了, 這大約是她今晚的第一個笑容。
「就是要這樣, 對自己狠一點,早狠早輕鬆。」
看她情緒變好, 顧深也挺開心, 起身把她撈進懷裡:「你對自己狠不狠我不知道, 對我是挺狠。」
南夏枕在他腿上,烏黑的長髮在他腿間鋪開。
顧深伸手輕輕替她梳著頭髮, 問:「餓不餓,我叫早餐。」
南夏說好。
顧深給前台撥電話的時候,南夏把手機開機。
幾十條信息瞬間涌了進來。
她還沒來得及看,方伯的電話就進來了,說南愷昨晚突然心臟病發作,進了醫院。
南夏瞬間僵住。
南愷無意在學校教授口中知道了她跟顧深的事,著手調查了顧深一番,昨晚直接跟她攤牌,語氣強硬地讓她跟顧深分手,而且根本聽不進去她任何的話。
南夏也是頭一次生出了叛逆心,直接跟他說不。
南愷吼她:「你翅膀還沒硬呢,就已經想飛了?
那男人有什麼好?
紈絝子弟一個,整天在女人堆里打轉,成績倒數,還是個上不得台面的小三的兒子?」
南夏出聲維護:「他根本不是那樣的人!他沒有花心,成績也早就提上來了……」
南愷:「夠了,我讓你分手!」
南夏很失望地看了他一會兒,冷聲說:「爸爸,你怎麼這麼不講道理,我是不會分手的。」
南愷聲音很淡:「不分手,你就不再是我的女兒。」
那是南夏第一次聽南愷跟她說這樣嚴重的話,當時眼淚就差點出來。
她回房冷靜很久,還是沒忍住,給顧深打了個電話。
南愷心臟一直有點兒小毛病,但他一直說問題不大。
南夏也沒在意過這回事兒,沒想到她徹夜不歸會讓他心臟病發作。
她後悔不該就這麼離家出走,立刻穿好衣服,跟顧深打了個招呼說家裡有急事就離開了,早飯也沒來得及吃。
顧深也就沒來得及問她到底出了什麼事兒,送到到酒店門口,看著她焦急地上了計程車。
她剛走沒多久,於錢和高韋茹正好到了。
於錢喊了句:「臥槽,你們做了?」
顧深語氣嚴厲:「滾,少他媽瞎說,你腦子裡整天都裝了些什麼?」
於錢不好意思地撓了撓頭髮:「那你倆在這種地方,不是……」
高韋茹倒是抿著唇,一直沒說話。
三人一起進電梯上去,走到房間門口時,於錢又問:「真不用給你點兒時間清理下現場?」
顧深冷冷掃他一眼,於錢頓時不敢說話了。
進去後,於錢和高韋茹倒的確沒發現有什麼異樣。
高韋茹挑釁:「你這戀愛談的倒是也挺有意思,大小姐不讓你碰?」
顧深拿著手機發微信:「有你什麼事兒?」
【到家告訴我。
】
他給南夏發過去,那邊兒遲遲沒回復。
平倬帶著另一個人同學也到了,幾個人開始戰術討論和訓練,顧深也把手機扔到了一邊兒沒再看。
他後來回想起來,那天南夏很晚的時候才給他回復到家的信息,但他心思在之後的比賽上,全部忽略了。
*
南夏在搶救室門外等了一小時,才見南愷。
他臉色蒼白,一夜之間精神全無,像個紙片人。
看見她也只是微微動了動嘴唇,什麼都沒說。
好在醫生說危險期過去,南愷沒什麼大礙,以後只要注意平復心情,好好修養就行。
聽完這話後,她嚇壞了,心裡一陣後怕,不停地跟南愷道歉。
南愷只說讓她跟顧深分手。
而且他早安排好了要跟南夏一起出國,兩人分手也是早晚的事兒。
南夏當時沒立刻答應,只說給她點兒時間。
後來陳璇跟她聊天兒的時候說起來畢業簡直是分手季,她數了幾對兒全都分手了,有一對兒感情好的每天都膩在一起,大家都很看好的他們,也因為男方要出國而分手。
南夏不太理解:「出國就要分手嗎?」
陳璇說:「當然了,異國戀分手不是早晚的事兒?
開什麼玩笑。」
那天晚上顧深抽空給她打了個電話,南夏說起了學校里那對情侶因為男方出國要分手的事兒。
她向來不八卦,顧深還以為是最近冷落她,她在胡思亂想。
他語氣帶著調笑:「放心,我又不出國。」
南夏問:「你覺得,這正常嗎?」
那頭高韋茹喊他復盤。
顧深答應一聲,又跟她說:「什么正常嗎?
異國分手?」
南夏:「嗯。」
顧深沒察覺她的異樣:「這不很正常。」
南夏沒說話了。
顧深說:「好了,忙完這陣兒天天去看你,好不好?」
南夏很輕地嗯了聲。
顧深把電話掛了。
他比賽拿了南城城市賽第一,比賽結束後大家又忙畢業的事,顧深也在給她看戒指,想給她個驚喜,兩人就沒怎麼溝通。
後來論壇上突然出現關於顧深身世的黑料,他回顧家忙了幾天。
至於那些他跟別人出酒店的花邊兒新聞,他根本就沒在意。
本來想在領畢業證那天把戒指送給南夏,沒想到南夏居然沒出現。
來的是她的司機方伯。
顧深直接打電話給南夏想問她什麼情況,她沒接。
再後來,她發了條簡訊突然說分手。
顧深一輩子都忘不掉那天。
他本來穿著學士服,拿著畢業證開開心心地在拍照,兜里還裝著給她的戒指,她直接發了簡訊說分手。
當天晚上,顧深直接去了她家門外,讓她出來。
她沒出來,只是讓他先回去。
他說:「你不出來我不回去。」
他冷笑,「怎麼?
我們這幾年的感情,連個當面談分手的機會都不值得?」
那頭頓了很久,終於開口。
南夏聲音很清冷:「明天吧,白天你下午你再過來,我跟你見面。」
顧深深吸一口氣:「好。」
他也是那個時候才發現,原來她聲音居然可以這麼冷。
別人都跟他說南夏為人清冷,他從沒這麼覺得過。
因為她對他總是坦白熱絡的,偶爾還帶著頑皮和撒嬌,但那一刻,他是真覺得她冷。
他在樓下望著二樓她臥室的窗戶。
她面無表情地拉上窗簾,關掉了燈。
再然後,就是他冒雨騎著機車來找她,她很乾脆地提了分手。
他當時一句挽留的話都說不出口,像是跟她置氣一般,轉身就走。
只覺得這麼多年疼她都是白疼了。
之後渾渾噩噩過了半個月,他仿佛才回過神來,想去問她為什麼。
他們一家人已經出國了。
他跟她徹底失去了聯繫。
她就這樣突然間消失在了他的人生軌跡里。
直到後來她再度出現。
*
南夏研究生畢業後,工作兩年一直沒有談戀愛的跡象,南愷開始著急,幫她牽線介紹。
她實在拗不過南愷,跟鍾奕儒出去吃了幾頓飯。
但吃飯的時候,她腦海里想的卻全是顧深。
想他在那兒,變成了什麼樣子,會不會也在跟女朋友約會吃飯。
他那麼好的人,對女朋友一定會很好。
這樣的念頭一冒出來,像野草似的在腦海里瘋長,越來越深。
她知道她不可能接受鍾奕儒了。
正要拒絕的時候,南愷讓她訂婚,給她列舉了一堆鍾奕儒的優點。
她直接拒絕。
南愷很不高興,但南夏顧念他身體,沒敢跟他吵架。
後來有次偶然間在花園,她聽見南愷問方伯:「你說夏夏是不是還想著那個男生?」
方伯說:「不能吧,都過去這麼久了。」
南愷很憂心:「那她怎麼不談戀愛。
那個男生對她影響這麼大嗎?」
他像是自言自語,「的確挺大,要不是當初我假裝心臟病發進了醫院要挾她,她可能還不會跟那個男生分手。」
方伯說:「小姐很孝順,她心裡肯定是您最重要。」
南夏在他身後突然開口,語氣冰冷地說:「那是當然。」
矛盾一觸即發,兩人大吵一架。
南愷說她這麼多年都很乖,只是因為顧深才變得開始忤逆他,他一定不會讓她跟顧深在一起。
南夏沒想到南愷會用這種方法讓她分手,如今還想強行讓她跟不喜歡的人結婚。
最後南愷放了狠話,南夏失眠了一晚,決定放棄一切,回國重新開始。
尋找屬於她自己的人生。
*
窗外天色蒙蒙亮,已經是第二天的清晨。
晨曦順著窗簾縫隙漏進來。
說到最後,南夏嗓音有點干。
顧深拿了杯水給她。
所有的情況都弄清楚,他心裡也就有了數。
兩人之間無非隔著一個南愷,也沒別人。
等南夏喝完,顧深吻了吻她的唇:「昨晚那麼累,睡一會兒。」
南夏把喝了一半的水遞到他嘴邊,餵他喝。
顧深低頭喝了口,把水杯放床頭桌上。
南夏伸手去抱他:「一起睡麼?」
顧深笑了聲:「當然,我也不是鋼鐵不壞之身。」
「……」
他抱著她躺下,似是喟嘆:「真好。」
南夏的確又累又困,已經有了睡意,問他:「什麼真好?」
他覆在她耳邊,調笑說:「以後都不用再穿著衣服抱你睡了,是不是?」
「……」
他說:「轉過去,從後面抱著你睡,手感好。」
「……」
南夏沒力氣應付他,很快睡著了。
這一覺睡到下午五點才醒。
南夏昨晚還覺得沒什麼,睡醒了覺得全身酸痛,跟擀麵杖碾過似的。
完全不想動,也沒力氣。
一直等顧深訂的餐到了,她還癱在床上。
顧深過來吻了吻她眉眼:「吃飯了。」
南夏看他:「我沒力氣了。」
顧深戲謔地笑了聲:「你昨晚不是挺能耐?」
「……」
南夏咬唇。
顧深伸手把她整個人撈起來,從衣櫃裡拿了件吊帶睡裙給她一套,抱著她去了外頭餐桌。
屋裡暖氣熱,穿吊帶睡裙倒是也不冷,但是她還沒在顧深面前這麼穿過,平時穿的都挺保守。
不過,這時候穿什麼也沒那麼重要了吧。
兩人坐下吃飯。
顧深點了參雞湯,那意思讓她好好補補。
南夏拿勺子喝了口。
顧深聲音平靜地問:「打算什麼時候回去?」
像是在說一件平常到不能再平常的事兒。
兩人對未來有了統一的意見,南夏突然覺得回去也不算是件那麼難受的事兒。
她也終於能正常跟他溝通:「臘月二十八。」
顧深翻開手機看了眼:「還有一個禮拜。」
南夏:「嗯。」
顧深給她夾了塊肉片:「多吃點兒,好好補補。」
南夏勾唇,他還挺體貼。
緊接著就聽見他悠悠道:「不然剩下這一個禮拜,你可怎麼過。」
「……」
南夏差點兒被雞湯嗆住。
顧深閒閒地說:「慢點兒喝,別急。」
「……」
南夏說:「你怎麼突然變得這麼——」
顧深慢條斯理地喝著湯:「嗯?」
南夏在腦海里尋找了半天合適的詞彙,終於找到個合適的。
「輕浮。」
他以前明明不這樣兒,在她面前都正經得很,生怕唐突她。
顧深撩起眼皮看了她眼。
「這不開葷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