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6 章

  第 16 章

  16

  南夏的心像是漏跳半拍。

  有點後悔上來跳舞。

  剛才林森要她喝酒她說酒精過敏實在喝不了, 林森想起她簡歷里特長寫了跳舞,就提出讓她上去伴舞。

  再拒絕顯得不合適, 何況給蘇甜伴舞也沒什麼, 南夏就上台了。

  沒想到顧深會在這時候進來。

  蘇甜比她還緊張,悄悄揪了揪南夏袖子,小聲問:「怎麼辦呀?」

  南夏垂睫:「沒事兒, 你唱吧。」

  歌聲重新響起, 南夏調整好呼吸,再次開始跳舞。

  顧深沒怎麼掩飾, 大大方方看著台上, 接過林曼曼遞過來的啤酒瓶漫不經心跟她碰了下。

  林森看他臉色, 含笑說:「怎麼樣?

  我挑人眼光是不是不錯?」

  顧深跟他碰了下酒瓶, 眼裡也蘊著笑意:「是不是不錯, 還得看設計稿。」

  林森說是。

  一曲唱完。

  周圍開始起鬨讓顧深唱歌。

  他五音不全, 找藉口擋了回去,只跟大家喝酒玩遊戲。

  南夏唱完就跟蘇甜下去坐到角落,跟顧深一東一西, 幾乎隔了一整個包廂。

  人一多就容易分成幾堆玩, 職場裡階層明顯。

  顧深那兒自動圍著主設和七八個設計師。

  一群助理們很自覺地圍成另外一圈。

  蘇甜湊到南夏耳邊吐槽, 林曼曼那個妖嬈樣子, 恨不能靠顧總身上了。

  南夏往過看了眼。

  顧深不知什麼時候脫了外套, 只剩裡頭穿的黑色襯衫,隱約能看見襯衫下的肌肉線條。

  林曼曼傾身坐在他身旁, 再差一點就進他懷裡了。

  顧深面無表情, 單手甩了幾下骰子扣在黑色大理石桌面上, 打開。

  「你又輸了。」

  林曼曼嬌嗔道:「顧總,你真是, 也不讓著人家。」

  她伸手作勢要打顧深。

  顧深不動聲色閃開,把兩瓶啤酒往她面前一推:「願賭服輸,喝吧。」

  似是察覺到南夏目光,他抬眸往過掃了眼。

  南夏轉開目光,喝了口手上飲料。

  顧深起身,拿了瓶啤酒走過來。

  這堆助理們早看見了,不等他人過來就全站了起來。

  顧深含笑說:「不用這麼緊張,今天是來玩兒的,都坐,我過來跟大家喝杯酒。」

  林森這會兒也陪著過來,手裡也拿了瓶啤酒,看見南夏手裡的果汁蹙眉道:「南夏,既然是顧總敬酒,你少喝一點。」

  他順手把桌上剛開的啤酒遞過去。

  這麼多人看著,南夏想了想,正要接,被顧深擋了。

  顧深散漫道:「別聽你們總監的,你們愛喝什麼都行。」

  林森只好把啤酒放下。

  顧深跟助理們一一碰杯。

  這也算慣例,年會或聚餐的時候顧深每桌都會過來喝一杯,喝完就走,所以大家也沒緊張,只有南夏呼吸慢了幾分。

  碰完杯後,都以為顧深要離開,誰知他直接在沙發坐下,坐到了蘇甜和南夏中間。

  他存在感強得可怕,身上的菸草味兒和酒精味兒撲鼻而來,他的腿似乎也輕輕觸碰到了她的膝蓋。

  不露痕跡的。

  南夏下意識往牆角挪動幾分,生怕被人看出來端倪。

  顧深頗為隨意地歪著身體,往右後方一靠,脊背幾乎貼住了南夏胳膊。

  他沒看南夏,轉頭跟左邊兒的蘇甜揚揚下巴尖兒:「你唱英文歌兒還挺好聽,再唱一首?」

  旁邊兒人也跟著起鬨。

  蘇甜很爽快:「行,那夏夏你接著給我伴舞。」

  南夏:「……」

  顧深這會兒才轉過頭看她,仿佛剛發現她這人似的:「剛跳舞的是你啊,那再跳一個唄?」

  他眼裡藏著壞笑。

  費這麼大勁兒就想看她跳舞?

  南夏無語。

  周圍人都在起鬨,蘇甜又躍躍欲試,南夏只好又上去跳了一首。

  一行人玩到十二點多才出來。

  *

  濃濃夜色,空中起了一層薄薄的霧靄。

  顧深的黑色勞斯萊斯已經停在路邊。

  他今晚喝得有點兒多,伸手按了下太陽穴,問:「我車上能坐倆人,誰上來?

  送你們回去。」

  林曼曼先發制人,含笑說:「我家正好離顧總家近,都在CBD附近,麻煩顧總捎我一程。」

  顧深抬眉:「忘了說,我今兒有事兒,要去西邊兒。」

  林曼曼嘴角的笑容冷掉。

  不知誰打趣說了句「要去看女朋友吧」,顧深笑了聲,回這你都知道。

  大家都笑了。

  顧深目光越過眾人,落在南夏身上,然後又轉到蘇甜身上。

  「蘇甜。」

  蘇甜正在叫車,聽到顧深喊她立刻反射性抬頭。

  顧深:「你剛不是說住西邊兒?

  送你一程?」

  蘇甜很激動:「好啊。」

  她順手拉住南夏,「夏夏也住西邊兒,帶她一起吧。」

  南夏:「……」

  想給蘇甜封個助攻王。

  顧深一臉不太在意的模樣:「行,那就順路捎上。」

  他打開副駕坐了上去。

  蘇甜拉著南夏坐到后座。

  車子開得又快穩,一盞盞路燈呼嘯而過。

  蘇甜從一上來就興奮過頭,她還是頭一次坐勞斯萊斯這麼高級的車。

  她嘴巴也甜:「顧總女朋友好幸福呀。」

  前頭的顧深仰頭靠在座位上,微閉著眼一直沒說話,聞言低笑了聲:「是麼。」

  蘇甜:「當然啦,你這麼晚還想著去看她,她肯定高興死了。」

  「你們女人都這麼覺得嗎?」

  顧深望了眼後視鏡里的南夏,似是隨意問:「你也這麼覺得?」

  南夏:「……」

  沉默五秒。

  顧深拉長語調:「嗯?」

  蘇甜推了下南夏胳膊。

  南夏覺得他幼稚得很,無奈應了聲:「嗯。」

  顧深發出聲低笑:「那就好,我還怕她會生氣。」

  蘇甜笑說:「怎麼會。」

  夜裡不堵車,不過二十分鐘蘇甜就到了,她下車後走進小區,顧深就從副駕上打開門下來,坐到了後排。

  車子又重新啟程。

  顧深應該真喝了不少,坐前頭時不覺得,往她旁邊兒一坐一股濃重酒味兒撲鼻而來。

  他也沒挨她很近,捏著眉心跟司機報了南夏家裡的地址。

  南夏無奈:「你幹嘛這麼大費周章,把我送到家你回去還得一小時。」

  顧深像是來了小脾氣,歪頭看她:「我自己願意,你管得著麼?」

  這語氣真是有點兒喝醉的樣子。

  南夏看他:「你喝了多少?」

  顧深不太在意:「沒多少。」

  他酒量應該不差,南夏從沒見他喝醉過,但覺得他今晚真不太正常,手一直扶著額頭不太舒服。

  南夏看了他一會兒,跟司機說:「師傅,在前面掉頭,回繁悅。」

  司機一怔,問:「顧總?」

  顧深淺笑:「聽她的。」

  兩人終於在一點半到了繁悅樓下。

  下車時顧深沒注意腳下,踉蹌了一步差點摔倒,南夏趕快去扶住他。

  「你是不是真醉了?」

  她聲音又軟又嬌,顧深不禁心旌蕩漾,轉頭看她:「好像是。」

  一路扶著他上樓,進門。

  南夏把他扶到沙發坐著,很快給他沖了杯蜂蜜水。

  顧深胡亂把外套往地上一扔,就著她手喝了。

  南夏把外套撿起來找地方掛好,扶他進主臥。

  顧深卻沒打算進去,指了指旁邊兒房間:「去那間。」

  她住哪間他倒是還很清楚。

  南夏只好帶著他往隔壁走。

  隔壁是間次臥,比主臥小一點兒。

  顧深似乎真醉了,半個身子都壓在她肩膀上,南夏差點感覺被壓垮。

  她費了好大力氣將他弄到床上,又替他蓋好被子,正要起身出門的時候,手腕突然被拉住。

  她低頭。

  顧深撩起眼皮,看著她問:「南夏,你怎麼又跟我回來了?」

  他眼眸漆黑,難得認真。

  「你不是說病好了要回去住麼?」

  被捏住的肌膚隔了兩層衣料,依舊能感受到他的力量。

  南夏手腕給他捏得有點兒疼,往他那邊兒靠了靠,顧深果然稍稍放鬆了些。

  南夏柔聲說:「我怕你回來太晚。」

  「而且——你喝了這麼多酒,我不太放心,想照顧你。」

  似乎對她的回答很滿意,顧深笑了。

  他說:「我還想喝一杯蜂蜜水。」

  像是撒嬌。

  南夏覺得他這會兒跟個小孩兒似的,簡直讓人想往腦袋上揉一把。

  但她沒敢。

  南夏很快又沖了杯蜂蜜水拿進來。

  顧深把被子掀了,跟沒骨頭似的軟軟躺在床上,毫無正形。

  襯衫也解了一半。

  見她進來,仿佛才想起有她這麼個人似的。

  南夏把他拉起來,餵他喝蜂蜜水。

  他渴了,兩三口喝光。

  南夏問:「還要嗎?」

  顧深搖搖頭,躺回去。

  南夏把他喝完的蜂蜜水杯擱到一邊兒床頭柜上,看著顧深,在思考一件事——要不要幫他脫衣服。

  兩分鐘後,她決定放棄。

  因為如果要幫他脫上衣,那褲子是不是也要脫?

  腦補了下給他脫褲子的場景,南夏臉紅了。

  還是就給他蓋個被子吧。

  南夏拎起被子一角正要蓋過去,顧深想去廁所正好起身,兩人倏地撞上。

  顧深下意識摟住她的腰。

  南夏猝不及防,完全沒站穩,任由顧深帶著她倒在床上,唇貼上他的。

  南夏愣住。

  顧深睜開了雙眼。

  四目相對,兩人呼吸也是混亂的。

  唇間微涼,混雜著啤酒的味道。

  足足等了五六秒,南夏才意識到什麼似的,驀然起身。

  腰卻又被顧深按住。

  他手掌寬大而溫暖,稍稍用力,將她重新按回懷裡。

  然後不由分說,用力吻上她的唇,將舌頭蠻橫地伸了進去。

  床墊是軟的。

  床單和被罩都是深灰色的。

  臥室里安靜得只能聽見兩人的呼吸聲,混亂地糾纏在一起。

  積攢了四年的感情和等待在這一刻爆發。

  顧深一手死死扣住她腰,另一隻手扣在她脖子後頭,令她動彈不得。

  舌頭撬開她齒關撞了進去,攻城掠地一般侵占著她唇間的味道,欲罷不能。

  南夏貼著顧深胸膛,一顆心怦怦直跳,像是立刻要從胸腔中湧出來。

  口中是濃烈的啤酒味兒混雜著一絲菸草氣息和微甜的蜂蜜口感。

  還有屬於他的味道。

  熟悉又陌生。

  讓人忍不住想沉溺。

  她只在最開始的時候下意識掙扎了一下,然後就跟隨他的節奏。

  他從沒這麼親過她。

  濃烈的、炙熱的、放縱的。

  像是要把過去遺失的都補回來。

  這個吻持續了很長時間。

  長到南夏呼吸都不太順暢,全身也起了薄薄的一層汗,她低低喊了聲:「顧深——」

  顧深在她唇上輕咬了口,方才意猶未盡地緩緩放開了她。

  南夏深吸了好幾口新鮮空氣,才緩過神來。

  她還趴在顧深胸口上,也沒起來。

  他醉眼迷離,半眯著眼瞧她。

  南夏突然不確定他是喝醉了發酒瘋,還是真的想吻他。

  兩人就這麼互相看了會兒。

  顧深手機忽地響了。

  他終於徹底放開她,揉了揉額頭,把手機摸過來。

  南夏看見了來電顯示:高韋茹。

  原來他們還一直有聯繫。

  南夏起身出去,顧深也沒攔她,把手機掛了。

  他似乎真喝得有點兒多,去了趟洗手間後回來很快睡著了。

  南夏卻失眠了。

  大學那會兒的事兒電影似的在她腦海里一一閃過,清晰得像是昨天才發生。

  那是大一的秋天。

  南夏跟陳璇下課後路過學校籃球場,一堆人圍著角落叫好。

  猜也不用猜是顧深他們那伙兒人。

  顧深跟平倬一個放蕩不羈一個謙謙君子,兩人又是一個宿舍,一起打球簡直把學校一大半女生的心都勾走了。

  常有個女生跟他們混在一起就是高韋茹。

  不同於尋常女生,高韋茹為人颯爽直接,抽菸喝酒,混在男生堆里,跟他們稱兄道弟。

  陳璇給她指了指:「那個外系的高韋茹,都說跟顧深是一對兒,或者馬上就成了。

  聽說之前有個女生跟顧深表白,信當場被她給撕了,顧深連眼都沒眨一下。」

  南夏不在意:「是麼。」

  陳璇:「可不,顧深這眼光夠差的。」

  那會兒他們完全沒交集,雖然是一個班的,但顧深基本不怎麼上課,偶爾露面也坐最後一排划水,跟她們這種好學生完全不同。

  倒是她跟平倬還多說過兩句話。

  又隔幾天,南夏和陳璇又在食堂門口碰見他們。

  他們一堆人剛吃完飯從食堂出來。

  擦肩而過的時候,南夏聽見高韋茹抱怨冷:「顧深你外套借我一下唄?

  懂不懂憐香惜玉?」

  顧深蔫壞蔫壞的:「你算香還是玉?」

  周圍人都笑了。

  高韋茹作勢要打他。

  顧深給她追了幾步,無所謂地把外套扔她懷裡:「穿唄。」

  陳璇對南夏使了個眼色,小聲:「這倆人還沒在一起啊。」

  後來於錢說,從頭到尾都只是高韋茹的一廂情願,顧深對她從沒有過那意思。

  大二上學期,顧深跟南夏在一起後,完全換了個人似的,乖乖當起了好學生,陪著她上課上自習。

  有次在出自習室的時候碰見高韋茹。

  那會兒剛好下了小雨,高韋茹沒帶傘,他們倆也只有南夏一把傘。

  高韋茹目光冷淡地看她一眼,含笑跟顧深說:「顧神,衣服借我一下唄?

  下著雨有點兒冷。」

  顧深向來怕熱,下雨了也不覺得冷,外套松松垮垮地拎在手裡。

  聽到這話,他沒回,只看了高韋茹一眼。

  高韋茹目光轉向南夏:「你男朋友外套借我躲個雨,不吃醋吧?」

  南夏微笑說:「沒關係。」

  她看向顧深。

  顧深從容不迫地把外套穿身上,懶懶道:「不太方便呢,我也突然覺得有點兒冷。」

  高韋茹臉色發白。

  顧深跟沒看見似的:「給於錢打個電話,讓他給你送把傘和外套,五分鐘的事兒。」

  然後就帶著她去食堂了。

  去的路上南夏還跟他說:「一件外套而已,幹嘛不借她?」

  顧深打著傘,聞言腳步一停:「這麼大方?

  那行,要不咱們再回去把衣服給她?」

  「……」

  南夏:「都走出這麼遠了。」

  顧深輕嗤一聲:「你是真不懂還是裝不懂?」

  南夏挽著他胳膊:「一件衣服而已,給她又能怎麼樣?」

  顧深笑:「不怕她哪天把你男朋友也拐走了?」

  南夏盯著他,眼睛亮亮的:「她才拐不走。」

  顧深寵溺地看著她:「你還挺有信心。」

  後來顧深帶她跟那幫人吃飯,高韋茹也來了。

  場上人大約也明白,特意把她倆隔開好幾個人坐。

  高韋茹臉上笑嘻嘻的,卻在喝酒的時候突然跟她為難。

  她拿著酒杯,半開玩笑似的說:「什麼意思?

  敢不敢跟我們喝一杯?

  看不起我們是不是?」

  場上瞬間鴉雀無聲。

  連向來長袖善舞的於錢都突然詞窮。

  幾秒後,平倬聲音溫柔地跟她說:「喝一杯應該沒關係,不會醉的。」

  高韋茹接話:「對呀,一杯而已,我又不灌你。」

  他們那會兒都不知道她酒精過敏。

  這會兒提這個也不太合適。

  喝一杯酒也無非起些疹子罷了,南夏看了眼面前的啤酒杯,正要去拿,被顧深按住了。

  顧深對她輕輕搖了搖頭,然後目光轉向高韋茹:「她一口都不用喝。

  你想喝酒可以出去隨便喝。」

  大約他從沒說過這樣重的話,在場幾乎所有人臉色都變了。

  高韋茹咬牙點頭道:「行,顧深,我倒要看看,你們能好多久。」

  她甩臉子出去了。

  一場聚餐因為這件事氣氛不太好,草草結束。

  南夏當時還問:「你朋友們是不是都不喜歡我?」

  跟她吃飯都有點兒拘謹。

  顧深「嘖」一聲,勾住她肩膀:「他們要喜歡你,我得跟他們打起來。」

  後來她跟著顧深也跟他那幫朋友混熟了,還特意又問了於錢一次這事兒。

  於錢說:「姐,我們不是不喜歡你,我們是那會兒壓根兒不敢跟你說話,看你一眼都覺得是褻瀆你。

  你可太他媽純了。」

  南夏:「……」

  *

  南夏睡得不大安穩,恍惚間做了很多夢。

  起床來到客廳,顧深已經把早餐擺好了,還是粥。

  想起昨晚那個吻,南夏臉頰發燙,沒敢跟他對視。

  顧深平靜地看她一眼:「先去洗漱。」

  好像什麼都沒發生似的。

  南夏懷疑他昨晚壓根兒就是喝醉了,可能完全不記得發生了什麼。

  吃飯時,她試探地問他:「你昨晚是不是喝斷片兒了?」

  顧深喝了口粥,聞言抬頭思考了一下:「好像是。

  昨晚有發生什麼事兒嗎?」

  他真不記得了。

  南夏有些遺憾,停頓片刻,悶聲:「也沒什麼,就是高韋茹給你打了個電話。」

  顧深蹙眉:「就這?」

  南夏點頭:「就這。」

  顧深看她一會兒,南夏給他看得有點兒心虛。

  好在他沒再繼續這個話題,說:「我喊了高韋茹一起去俱樂部賽車,平倬和於錢也都去。」

  他在她面前向來坦白,毫無避忌。

  南夏「喔」了聲,抬頭問,「你不用上班嗎?」

  雖然她們設計部放假了,但其他部門還在照常上班。

  顧深不太滿意她這問題:「我之前陪著你們設計部門加班是白加的?

  跟著放個假都不行?」

  南夏沒說話了。

  顧深看她:「一起去?」

  他像是隨口一問。

  南夏:「我跟你一起去嗎?」

  那大家會不會誤會他們之間現在的關係。

  「不然呢?」

  顧深掃她一眼,「讓平倬特意過來接你一趟?」

  「……」

  南夏說:「那也行。」

  就是在故意氣他。

  顧深笑了聲:「你想得倒美,人沒空,陪女朋友呢。」

  *

  賽車俱樂部在西邊山腳下,占地面積很大,彎道也多。

  樹葉幾乎都黃了,落了一地。

  南夏從顧深車裡出來的時候,其他人都到了,正好在外頭抽菸。

  她一眼看見高韋茹。

  她變化很大,原來的短髮如今成了大波浪,手上塗了黑色指甲油,墨鏡推在頭髮上,穿了一身復古長裙,手裡捏著跟細煙,是個性感女人的模樣。

  南夏看見高韋茹的一剎那,高韋茹也一眼看見了她。

  這麼多年,她幾乎沒變化,看著比大學那會兒還純,被保護得完美,讓人嫉妒。

  顧深停好車,帶南夏走過去。

  於錢狗腿地迎上來:「姐,你今兒也來了。」

  他輕輕甩了自己一嘴巴,「都是我的錯,我哥壓根兒沒女朋友,也沒陪人去越南,那是他表妹,我真太沒用了。」

  「我都知道了。」

  南夏微笑安慰他,「怎麼會沒用呢?

  我這不是特意過來謝謝你,替我介紹了個好工作。」

  「看你說的姐,跟我這麼客氣。」

  於錢這會兒開心了,曖昧地瞅了眼她身後的顧深:「你跟我哥是不是……」

  南夏知道他要說什麼,垂眸:「沒。」

  於錢有點兒遺憾,但也沒再說什麼。

  高韋茹看見顧深,掐滅手裡的眼,說:「我還以為,你死了呢。」

  顧深聞言也沒生氣,散漫道:「那真是讓你失望了。」

  高韋茹冷哼一聲,目光轉向南夏,連客氣的話都懶得說,直接問:「敢不敢比一圈?」

  語氣帶著挑釁。

  仿佛當年在學校里問她敢不敢喝一杯。

  顧深撩起眼皮,看她。

  平倬說:「這就不太合適了,夏夏都沒摸過賽車。」

  於錢緊跟著:「高韋茹你要點兒臉行嗎?

  你一個天天賽道上跑的跟我姐一沒摸過賽車的人比,過分了啊。」

  南夏臉上表情沒什麼變化,始終帶著從容的笑意。

  高韋茹最討厭她這樣子,像是對誰都從沒惡意,襯得她越發小氣。

  她問:「不敢?」

  南夏看著她,輕飄飄地說:「沒什麼不敢的。」

  場上眾人都驚住了,高韋茹也很意外。

  她以前挑釁的時候多了,南夏都抱著息事寧人的態度,從不跟她計較。

  所以她一直覺得南夏是白蓮花。

  這還是第一次,她在南夏臉上看見鬥志。

  顧深唇角勾了下。

  於錢頭一個反應過來,他是真為南夏好:「姐,要不算了。」

  他壓低聲音,「她賽車挺厲害的呢。」

  南夏語氣輕鬆:「玩玩而已。」

  於錢拿眼神暗示顧深。

  顧深跟沒看見似的,視線落在南夏臉上,也一臉不在意的樣子:「想比就比。」

  於錢一聽這話頓時樂了。

  這不就明擺著說輸了顧深替她找回場子。

  他也沒再阻攔,一臉看戲的模樣。

  幾個人進去換了衣服。

  南夏穿了身火紅色的賽車服走出來,左手持紅色頭盔,頭髮散在腰間。

  顧深早出來了,在門外抽菸,聽見於錢驚呼回頭,眼神定住看了好一會兒,直到煙燙到手才反應過來,把煙掐了。

  眾人沒見過她穿這麼艷的顏色,不覺多看了兩眼。

  於錢小聲跟平倬說:「沒看出來我姐這麼有料。」

  穿著緊身的賽車服反而顯出胸前曲線來。

  這話他不敢跟顧深說,只能跟平倬小聲叨叨。

  平倬不知想到什麼,隨口「嗯」了聲。

  很快高韋茹也穿著黑色賽車服出來了。

  賽道分初級、中級和高級。

  高韋茹選賽道時沒為難她:「就初級吧。」

  初級賽道就倆彎兒,沒什麼危險度,新手也能開。

  南夏看了眼賽道圖,輕描淡寫說:「其實我車技還可以,選高級吧。」

  顧深蹙眉。

  於錢驚了:「姐你會開賽車?」

  南夏頷首。

  於錢:「那大學那會兒……」

  南夏:「出國後學的。」

  於錢喔一聲,心想跟誰學的,但他沒敢問。

  顧深眼神一暗。

  高韋茹眼裡也閃過幾分詫異,但她也沒怕,只問:「來真的?」

  南夏迎上她目光:「當然。」

  上車前,顧深替南夏檢查好了車子,又下來到她身邊替她檢查好頭盔,確認無誤後,跟她說:「輸就輸了,別逞強。」

  南夏這會兒看著挺乖:「嗯。」

  幾個人在觀眾席遠遠地看著。

  兩輛車一紅一藍,幾乎同時沖了出去。

  這個俱樂部算是專業賽車彎道,高級賽道一圈五公里,彎道七處,其中有段路有三個連續螺線型收縮的彎道,很考驗技術。

  於錢在看台上一臉擔心:「我姐行嘛。」

  不到二十秒,他就驚了,「我姐居然壓著高韋茹跑。」

  顧深早瞧出來了,他眯著眼,摸了根煙出來。

  紅車雖然只是稍微領先,但在賽道上卻一直壓著藍車,藍車幾次想超車都沒成功。

  高韋茹冷笑一聲,南夏車技真不錯,但這賽道她常跑,必然也占據了優勢。

  她在轉彎處加大馬力,直接往南夏車尾去撞。

  這是跑道上常有的心理戰。

  高韋茹常來這個俱樂部,出了名的開車野,經常假裝撞別人藉機超車,幾乎都能成功。

  看台上另外幾個人看出她風格,沒忍住歡呼幾聲。

  紅車像是不得已,讓到了外圈。

  顧深盯著跑道。

  於錢微嘆口氣,跟平倬對視了眼,知道南夏大概率要輸了。

  誰也沒想到,下一個彎道,紅車突然加速,直接極速漂移連續過了兩個彎道,將藍車遠遠甩在身後。

  於錢:「臥槽,我姐這專業的啊。」

  這麼高速又完美的漂移,沒有專業教練指導和訓練根本下不來,於錢玩了這麼久的車,也不敢在三百多碼的速度下玩這個,更何況高韋茹。

  1分49秒。

  南夏衝過終點,比高韋茹快了十幾秒。

  兩人回來,高韋茹臉色不太好,南夏表情跟剛才沒什麼變化,只是看了顧深一眼,像在等他夸似的。

  顧深掐了煙走過去,一張臉冷得跟什麼似的。

  別人沒看出來他卻看得清楚,剛她漂移超車的時候只差一點就翻車了,還好她穩住了,不然肯定受傷。

  他面無表情把她手上頭盔接過來,拿起瓶礦泉水擰開,遞給她。

  於錢湊過來打趣:「姐,沒想到你開車技術這麼猛,怪不得把我哥迷得七葷八素的。」

  南夏:「……」

  怎麼感覺有什麼不對勁。

  她看了眼顧深,想從他眼裡找出點兒驚喜的感覺,他只是冷冷看她一眼,什麼都沒說。

  高韋茹往過瞥了眼,突然笑了:「行,我認輸。」

  於錢懟她:「你早該認輸了。」

  休息了會兒,其他人都下場去了賽道。

  只剩下南夏和顧深。

  他這會兒才開口,語氣也冷:「誰教你這麼開車的?

  不要命了?」

  南夏這才知道他原來看出來了,怪不得他沒誇她。

  想起剛才南夏也有點心虛,一時沒敢說話。

  頓了片刻,她才抬眸看著他微冷的表情,說:「那我想贏。」

  南夏知道以前高韋茹怎麼說她。

  覺得她跟顧深不是一個世界的人,顧深喜歡的她都不喜歡云云。

  以前她跟顧深在一起的時候,完全不在意別人怎麼說,覺得只要他們的心靠在一起就行。

  但不知道為什麼,今天高韋茹這麼挑釁,突然激起了她的好勝心。

  顧深咬牙想接著數落她,聽她這麼軟軟的說了句,一雙眼跟一泓泉水似的,氣頓時撒不出來。

  他說:「你有必要跟她比?」

  他意有所指。

  南夏心裡明白他意思,卻說:「是你剛才說想比就比的。」

  顧深笑了聲:「怪我了是吧?

  我讓你怎麼著你就怎麼著?

  提分手的時候沒見你這麼聽話?」

  南夏不敢回嘴了,仰頭喝了一小口礦泉水。

  等她喝完,顧深把礦泉水瓶接回來:「下次再這麼開看我怎麼收拾你。」

  「……」

  南夏沒想到他一點兒沒覺得驚喜,她沒忍住問:「我車技有這麼不好嗎?」

  太陽從南邊兒照過來,曬得人有些熱。

  顧深口渴,拿起手裡的礦泉水瓶喝了口,聽見這話,漫不經心往過掃了眼。

  南夏稍頓。

  他喝的是剛才她喝過的那瓶水。

  他喉結滾動,線條分明,喝起礦泉水來也沒個正形,喝完後把瓶蓋擰上,隨手往旁邊兒座位一扔。

  雖然昨晚已經吻過了。

  但看他直接這麼當面兒喝她喝過的水,南夏還是不太自在地別開臉,去看賽道上的車。

  應該是平倬跑了第一。

  顧深一直沒回答她這個問題,直到平倬他們又跑了幾圈,南夏差點兒忘記這回事兒時,他忽然開口了。

  「不知道,沒試過。」

  南夏一時沒反應過來:「什麼沒試過?」

  顧深帶著一臉玩世不恭的痞笑,很直白地說:「車技。」

  南夏:「……」

  突然當著她開了黃腔。

  他大學裡也這樣,嘴上總是占她便宜。

  南夏只當沒聽說那層意思,正兒八經地說:「那回頭我開車,你坐副駕上試試。」

  顧深含笑看她:「行啊。」

  一臉壞笑。

  平倬幾個人開了幾圈回來,顧深才下場了。

  他是職業賽車手水平,幾圈下來眾人看得賞心悅目。

  平倬跟於錢去另外一頭抽菸,只剩高韋茹和南夏,兩人隔了一個座位。

  高韋茹點了根煙,突然開口問:「你們複合了?」

  她沒喊南夏名字,南夏知道她跟自己說話。

  南夏如實回答:「沒。」

  高韋茹:「早晚的事兒。」

  她吐了口煙圈,「你知道今天是顧深主動叫我來的嗎?」

  南夏以為她又要挑釁,只是淡淡回看她:「知道。」

  高韋茹忽地笑了:「知道?

  那你知道在今天之前,他已經四年都沒理過我了麼?」

  這事兒南夏完全不知道。

  她狐疑地看著高韋茹。

  高韋茹定定地看著她,「他讓我來,跟你解釋當年的事。」

  「他是為了你跟我斷了聯繫,也因為你跟我恢復了聯繫。」

  南夏深吸一口氣,內心複雜又感動。

  怪不得高韋茹見顧深第一面就問他是不是死了。

  事情其實說起來也簡單。

  大學畢業那個月,論壇上突然爆出來一張圖,高韋茹和顧深先後從一個五星酒店房間出來,全校人都以為顧深劈腿了。

  「事實上——帖子是我發的。」

  高韋茹彈了彈菸灰,「那會兒不止我在那個酒店房間,平倬於錢他們都在。

  我們報名參加了個LOL校園賽,在酒店開黑訓練。」

  「我先出的酒店,顧深跟平倬他們後來一起出來的。

  照片裡平倬他們被截圖截掉了。」

  她轉頭看向南夏,「我們什麼事兒都沒。」

  南夏安安靜靜聽完,點頭說:「我沒懷疑過他,謝謝你的解釋。」

  高韋茹原以為頗要費一番口舌解釋,不然顧深自己或者讓平倬他們解釋就行,沒想到她這麼容易就信了。

  高韋茹詫異地問:「你沒懷疑過他?」

  南夏搖頭。

  因為前一天,她跟顧深也在那個酒店。

  後來因為有事,她當晚離開了。

  學校論壇後來的緋聞她也看到了,她根本沒在意。

  她不信前一天跟她在那個酒店的顧深,隔天會跟另一個女人也約在那個酒店。

  高韋茹問:「這麼說你們不是為這個分手的?

  那為什麼?」

  南夏目光看向賽道。

  寶藍色的賽車疾風般飛馳而過,越過終點後停下。

  顧深從車裡出來。

  南夏視線盡數落在他身上:「抱歉,我不太方便說。」

  高韋茹輕嗤一聲:「誰稀罕知道呢,我巴不得他多受點兒罪。」

  這會兒平倬和於錢抽完了煙靠過來:「高韋茹,你又跟我姐混說什麼呢?」

  顧深恰好抱著頭盔走上來。

  他放蕩不羈地甩了甩頭髮,聽見於錢欠揍的聲音:「姐,甭管高韋茹跟你說了什麼,你都別信。」

  偏南夏這會兒看他一眼,很乖巧地點頭:「好的。」

  顧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