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1章 慌亂

  第351章 慌亂

  深夜中寒風吹拂,老頭以為自己聽差了。

  目光凍在不遠處,他打個寒戰,將眼皮蓋下來:「哈、哈哈……」他乾笑著,聲音也帶著兩分顫意,「您可真會說笑……」

  慕容家的二公子,明明是個死人。

  死人如何能坐在這裡,吃他的餛飩?

  但他說完,抬起眼來,對面的少年卻是一臉正色,根本不似在說笑。

  手心裡的銅錢,冷硬如冰,硌手得慌。

  老頭有些慌亂地往後退去。

  桌前二人,已經起身,一男一女,俱都眉目如畫。

  真是好一雙璧人。

  老頭緊貼著牆根而立。

  冷風捲起寒夜。

  他們往前走,老頭便朝邊上躲。

  二人經過小攤,他將手握成拳頭,縮在袖子裡。這位「慕容二公子」,絲毫不是傳聞中破了相的模樣。

  昏暗燈光,也難掩他的俊美。

  怔怔的,仿佛被這美色迷惑了心智,老頭有一瞬間渾身發僵,連哆嗦也忘了。

  直到寒氣灌入口鼻,他才回過神來。

  攤前已空無一人。

  方才所見,如同一場大夢。

  不見星月的天空,又慢慢落下雪來。

  慕容四太太用過晚飯,見過女兒,早早地便睡了。她已經很久沒有同丈夫一道就寢,那個男人不是宿在書房,便和妾室一起。

  她沒有兒子,又已人老珠黃,男人要納幾房妾,她都無權阻攔。

  可他們一開始,也不是這樣的。

  午夜夢回,慕容四太太醒過來,鬱悶湧上心頭,她輾轉反側,覺得透不過氣。

  地龍燒得很熱。

  身上似乎出了汗,有些不舒服的黏膩。

  嗓子也發乾。

  她輕咳兩聲,坐起來,喚值夜的婢女。

  很快,帳子掀起,一杯溫水遞過來。床頭的燈,剛剛點亮,將臥房照得一片昏黃。

  雖說不是太刺眼的光亮,但剛從夢中醒來,眼睛突然見了光,還是有些酸澀。

  慕容四太太眯著眼睛去接杯子。

  婢女的手,白得像雪。

  肌膚光潔細膩,遠超她那還未及笄的女兒。

  意識一下清醒過來。

  她猛地推開那隻手,一把將只掀開一角的帳子全部拉開:「你是誰?」

  今晚值夜的丫鬟,應該是已經跟了她十幾年的熟悉面孔,但眼前的少女,她從未見過。

  聲音同呼吸一道變得急促。

  「寒煙人呢?」水杯倒在被子上,也潑濕了她的手。

  昏暗中,響起清凌凌的少女聲音:「四太太……」

  「什麼?」慕容四太太心頭一片慌亂,順嘴接著話,眼睛卻往遠處窗欞望去。

  「還請你不要輕舉妄動。」

  陌生的臉,陌生的聲音。

  慕容四太太敢肯定,眼前的人,絕不是慕容家的婢女。

  下一刻,她看見了少女手裡的短刀。

  那是一把一看便很鋒利的匕首。

  慕容四太太已經冒到嘴邊的呼救,退回去勒住她自己的咽喉。呼吸也跟著變輕了,她緊緊盯著那抹寒光不放。

  話要出口,只是一剎那的事。

  但匕首刺過來,也許比剎那還要快。

  慕容四太太不敢賭。

  三更半夜,這人悄無聲息頂替了寒煙,恐怕有些本事。

  「你想要什麼?」慕容四太太輕聲問,「吃的?用的?還是銀子?」

  人拿著刀,不是謀財,便是害命。

  慕容四太太希望是前者。

  可少女聽見她的話,只是笑了笑。

  什麼也不說,那便是想害命了。

  屋子裡明明還燒著地龍,暖和得很,但慕容四太太冷得手都開始發抖。方才潑在手背上的水,也變得刺骨。

  她忽然想起丈夫。

  生死攸關之際,她想起的第一個人,不是女兒,而是那並不愛她的丈夫,實在諷刺。

  她抱著被子,將頭埋下去。

  護衛們剛換過班。

  外頭的夜,已到四更天。

  慕容四爺蜷縮在被子裡。

  他睡覺的樣子,不像慕容家的家主,倒像一個還不能離開母親的幼兒。

  呼吸聲漸漸沉重。

  他推開厚實的冬被,從裡頭探出身體。

  寒意撲到臉上,讓他瞬間清醒。帳子外,好像有什麼東西。汗毛一下豎起,他猛地拉開帳子。

  床柱上的銅環掛鉤被撞得叮鈴作響。

  他的床邊,有一把椅子。

  那椅子上,坐著一個人。

  「來——」

  人字未能出口,他的脖子已被掐住。呼吸被阻絕,別說叫人,他連討饒也辦不到。

  「四叔。」

  手的主人,很輕很慢地吐出兩個字。

  慕容四爺的心,沉到了水底。

  這濃重的暗夜,讓他看不清對方的臉,但世上會叫他四叔的人,只有那麼幾個。

  他有三個兄弟。

  二哥和三哥都是庶出,從小不親近,他們的孩子,他也很少見。

  而大哥家……

  慕容四爺拼命抓著那隻手:「放、放開——」

  喑啞的聲音,幾乎不像從他口中發出。

  眼前明明就是黑的,但還是一陣陣的變得更黑。有星光一樣的碎芒,在視野里閃爍。

  他覺得自己馬上就要氣絕。

  「不——」慕容四爺的手指,漸漸失去力氣。

  這時,鉗住他命門的那隻手,忽然鬆開了。

  慕容四爺撲倒在被子上,劇烈地咳嗽:「伱、咳……」話不成句,支離破碎,但他似乎一瞬也無法忍耐,「咳咳……為什麼……」

  「我為什麼這樣,四叔你不該是最清楚的麼?」青年的聲音,語調,都和那個被他養大的慕容舒截然不同。

  「薛指揮使……」慕容四爺咳了半天,好像連心都要咳出來。

  薛懷刃輕笑一聲:「看來六皇子什麼都告訴你了。」

  慕容四爺直起身,捂著嘴,轉頭來看他。呼吸逐漸平穩,視線也在黑暗中清晰了些。

  雖然面目還是模糊的,但慕容四爺看得出來,眼前的年輕人,有著假慕容舒沒有的強健體魄。

  「我什麼都不知道……」慕容四爺放緩了聲音,「當初信陵王把人送過來,說是你,那自然就是你。」

  「那個孩子,也從來沒有說過他不是。」

  「我一直被蒙在鼓中,若不是六皇子,恐怕直到今日也還像個傻子。」

  「阿舒,我若是知道真相,一定會拼了命地找你。」

  「雖說事到如今,不管我說什麼都像狡辯,可這話的確是我的真心。」慕容四爺道,「你怨我恨我,都是應該的。」

  「但希望你明白,這裡永遠都是你的家。」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