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0章 不可饒恕
曹昂失魂落魄地離開，回到自己軍中。
他迎著冷風，痛苦地呼吸了幾下，寒冷的感覺讓他逐漸冷靜下來，似乎漸漸明白了一切。
父親和賈詡一定有事在瞞著我。
到底是什麼事啊……
「子脩！」
背後傳來老師胡昭的聲音，曹昂趕緊轉過頭，沖胡昭恭敬地下拜行禮道：
「老師，學生失態了。」
胡昭看著拜在地上的學生，緩緩彎腰把他扶起來，隨手拍了拍他身上的灰塵道：
「不必多禮，子脩，出什麼事了？」
曹昂趕緊將剛剛發生的事情一股腦說給胡昭，說的胡昭微微皺起了眉頭。
胡昭是個不慕名利的隱士，而且非常討厭曹操的作風，因此曹操徵辟他，他唯恐避之不及。
可曹操的兒子曹昂居然跟曹操的性子截然不同，他溫厚有禮而且為人寬厚，胡昭很喜歡這個少年郎，因此決定當他老師，一直跟在曹昂身邊為他出謀劃策。
胡昭認為現在從弘農撤軍幾乎是唯一能解開華陰之圍的方法，不然還能怎麼辦？
曹操的兵力又不能憑空出來，任峻、夏侯淵率領的是經過操練的主力，臨時調集的壯丁也沒什麼用。
他背著手思考了許久，曹昂知道不能打擾老師的思路，也一直低頭不說話。
終於，胡昭的腳步停下來。
他嚴肅地盯著曹昂道：
「你最近，有沒有見過郭嘉？」
「嗯？」曹昂一怔，「這倒是不曾見過……」
他一直厭惡郭嘉為人，從兗州開始就對郭嘉的印象極其不好，
胡昭心中生出一股不好的預感，凝神道：
「趕緊去打聽一番，隨便打聽一下就行，莫要牽連太多。」
「好！」曹昂辦事非常牢靠，他迅速奔到營中，尋了幾個消息最靈通的軍士詢問。
所有軍中都有擅長倒賣物資且包打聽的軍士，他們見曹昂親自詢問，當下不敢怠慢，趕緊一五一十地告訴曹昂：
「郭軍師落雪之前就消失不見了……」
「嗨，還早，聽說之前他把張飛引來的時候就是準備東渡，曹公也是親自去送他才在黃河邊遇上了張飛。
之後他又偷偷走了，不知道去做什麼？」
「還能做什麼啊？這個災星去哪哪裡倒霉，曹公這是勸他快走，別來禍害咱們了。」
幾個軍士你一言我一語，明顯也對郭嘉非常不滿。
沒辦法，之前郭嘉就沒有辦過一件好事，大家終於理解了當年在李廣手下當兵是多麼痛苦的一件事，現在大家不敢直呼郭嘉姓名討論的時候就說他是小李廣，反正上上下下都對他非常不滿。
曹昂聽說郭嘉居然早早就走了，也是大吃一驚，額上頓時蒙上了一層細密的汗珠。
好啊，果然跟恩師說的一樣，此事定然與郭嘉有關。
他匆匆跑回去，趕緊將此事說給了胡昭。
聽說郭嘉消失不見，胡昭本來鎮定的臉色頓時大變。
「好個郭嘉，好個郭嘉，定然又是去做什麼喪盡天良的事情了。」
這也不能怪胡昭一上來就給自己的老鄉郭嘉扣屎盆子，實在是之前的事情讓他心有餘悸。
之前胡昭之所以這麼爽快地答應了曹昂的拜師，除了因為曹昂這孩子確實是挺討人喜歡，還有一個很現實的原因。
當時潁川正在鬧大瘟疫，百里之內百姓紛紛身染重病倒下，胡昭要是不跑，估計也跑不了了。
他當時只覺得只是尋常瘟疫，也沒覺得有什麼不對。
可他都跑到荊州，都準備跟曹昂一起轉戰去關中了，這才聽人說起了當時的辛秘——原來，當時是賈詡等人不當人，在水井中投入病死之人，還順帶將重病之人扔在鄉間，這才導致大疫瀰漫。
聽到這個消息之後胡昭差點一口老血噴出來直接死了，隨即深恨賈詡不當人，緊接著，他又發現原來那時候郭嘉也是贊同這個舉措的，甚至賈詡一個外地人能精準找到這麼多的水井和村莊播散瘟疫，郭嘉也是立了大功。
這可把胡昭給氣瘋了，給自己老家投毒到底是什麼畜生行為？
我出山這是不小心進入賊窩了？
之前徐庶就已經向天下昭告此事，說這都是郭嘉的罪狀，當時大家還都不信，後來聽說了事情的原委之後大家紛紛大罵畜生，連自己老家的人都能禍害，這樣的人……哦對，之前有個這樣的人也在曹操軍中，為啥好好的自家都是這種人，搞得大家非常鬱悶。
胡昭沉吟片刻，心中逐漸生出了極其不好的預感。
郭嘉已經被仇恨迷昏了，想要做什麼事情後果不堪設想。
這件事一定極其隱蔽且有違道德，不然曹操沒理由不跟自己的親兒子好生說一說。
讓郭嘉去，一來是因為此人品行低劣，二來應該是此人熟悉當地。
這個念頭讓胡昭渾身上下不停地顫抖起來，又覺得自己猜的應該沒錯。
「不會錯的，劉玄德能進軍到此，就是因為潁上屯田收穫頗豐。
郭嘉鼠輩深恨徐元直成功，所以想到要以此法……嗯，賈文和並不著急，應該就是等待郭嘉成功！」
曹昂的道德觀念接受不了再散播大疫這種喪盡天良的事情，尤其是這世上哪有不透風的牆？之前賈詡等人在潁川散播大疫的事情已經在關中傳開，這次郭嘉再做什麼喪心病狂的事情，之後肯定又要記載在史書上。
將來的報導要是出了偏差，說是曹昂所為，想想都讓人渾身哆嗦不停。
「恩師，這該如何是好啊？」
胡昭猶豫了一番，嘆道，「郭嘉居然能做出這種喪心病狂之事，當非人也！
只是某現在託庇曹公門下，衣食皆受曹公之恩，某若是說出此事，怕是壞了曹公大事。
我等……也只能作書，讓潁川親友躲避，小心病疫，其他的事情，卻也不好多言了。」
曹昂糾結萬分，也只能用力點了點頭。
父親啊父親，你當年不是想當大漢的忠臣義士，想要為大漢做一些事情，將大漢變成曾經強盛的模樣嗎？
為什麼要做這種事？
為什麼要做這種事啊！
胡昭默默無語，也後悔自己為什麼要出山。
他現在只能寫信，托人送給自己潁川的學生，讓他們千萬小心病疫，並且要趕緊躲避，最好趕緊逃到河北去——袁紹現在可以說是曹操最後的盟友，曹操再喪心病狂也不至於往那邊散播病疫，可以說那邊才是安全的地方。
能做到這點，已經是曹昂巨大的讓步。
他知道這是出賣自己的父親，可他自幼是讀聖賢書長大的，若是散播病疫這種恐怖的事情他都能答應，那他也枉為人了。
但願，但願這只是一時猜測，說不定賈文和還埋伏了其他手段，是讓郭嘉去潁川收買殺手殺人什麼的……
應該不會是用這種全無半分人性的手段，我父親不會做出這種事的！
胡昭和曹昂的秘密謀划進行的很順利，曹軍並沒有對曹昂有什麼提防，這書信就這麼送了出去。
胡昭找來的人也非常機警，他們並沒有帶書信，只是帶個口信，不存在泄密的問題，當年董卓獨霸關中的時候司馬朗逃走他最後也沒說啥，現在胡昭派幾個學生離開關中也無傷大雅。
這很合理。
布置完這一切，曹昂終於能稍稍鬆了口氣，他的心怦怦直跳，又想起了之前與徐庶共事的那段難忘的時光。
他怎麼也想不到，當年那個需要託庇在自己羽翼之下的徐庶現在已經成為了天下最強大的諸侯，倒是他們現在被逼到了關中，再退……再退真的不知道要去何處了。
元直啊元直，我真心開心，能看著你讓大漢一點點好起來。
可為了父親，之後我還要努力與你廝殺。
之後不知道郭嘉要做什麼，但願之後你能一切安好，希望我們……還有重見天日的時刻。
·
胡昭的僕役扮做平民，很快就抵達了潼關。
關羽軍對華陰的包圍並不算嚴密，只對付大規模向城中送糧的人，對過往的客商和百姓都不追殺，只求將華陰、潼關的曹軍盡力困死，當然你們要是想逃跑也行，跑了就別回來了。
僕役匆匆趕路，很快抵達了潼關，卻發現潼關的大門緊閉，居然不讓人東出——原來這幾天逃跑的人越來越多，潼關守將曹休已經發現不少士兵混在百姓之中企圖溜出去，而且他也擔心百姓跑的太多影響兵員，索性把潼關給關了，不允許任何人進出。
胡昭的僕役左右為難，一時不知該如何是好。
等應該是最好的方法，但問題是這邊真的不知道還要關門多久，要是之後作戰一直關門，這豈不是耽誤了大事？
僕役思考許久，突然想出了一個主意——他們是出不去，但他不相信曹軍一個都不溜出去。
肯定會有人買通門衛，或者乾脆就是門衛的親戚，想一些辦法溜出去。
只要把郭嘉正準備在潁川散播病疫的事情說出去，之後逃到中原的好事者肯定會想辦法傳開。
我就不信這麼多逃出去的人就沒有親戚朋友在中原！
一個傳出去了，此事就能流傳開來！
就這麼做，我馬上就把這消息傳開！
但願，這消息能趕緊傳出去，趕緊救救中原無辜的百姓吧！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