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0章 絕境
很多年後，李定國統率十萬騎兵踏平西域，並且越過蔥嶺馬踏中亞諸國，為大明開疆擴土立下絕世戰功。然而他回首往事，認為一生所打大小戰鬥過百，最危險的一次戰鬥當屬崇禎四年冬的太平府城之戰！
率兩千多兵馬再次襲擊反賊大營，試圖再現蕪湖城外夜襲之戰，沒成想卻中了袁崇煥精心布置下的圈套，一時間，禁衛軍上下皆驚慌不已，李定國卻保持著難得的冷靜，命令部下停止撤退。
「將軍，趕緊撤還來得及。」羅鳳才叫道。
「是啊，趁著賊兵還沒合攏圍上，咱們還有撤出去的時間。」劉文秀也道。
後方雖然起了火牆，但火焰看起來也並不算大，應該能突出去，而再磨嘰的話，一旦賊軍圍殺過來，再想退出去就難了。
「不能退！隨我往前殺，殺穿敵營！」李定國長槍前指，厲聲說道。
「啊？賊軍已經識破咱們的襲營了，不能再攻了！」劉文秀大急。
「沒時間解釋了，聽我的，跟我沖！」李定國怒吼一聲，抄起長槍向著迎面殺來的一支火龍迎去。
劉文秀和羅鳳才相互看了一眼，沒有辦法，只能跟著李定國往賊軍大營進攻。而兩千六百大軍也緊隨他們身後，向著一支殺來的反賊軍隊正面迎了過去。
按說明知中了圈套，最好的辦法就是直接撤離，然而禁衛軍軍紀嚴明，主將李定國要繼續進攻，其他將領便是再不樂意也只能跟著，士兵們更是只能聽命。
這一時刻，禁衛軍嚴格的紀律終於體現了出來，兩千多士兵，哪怕很多人心中很驚慌，很恐懼，明知道繼續前進必死，也都跟著往前沖，沒有一個人調頭逃跑。很多士兵舞動著手中的刀槍，大喊大叫著，排解著心中的恐懼。
李定國向前快速挺進著，眼看著和對面火龍越來越近，已經能看到一支支火把下賊兵的面容。而這種時刻，李定國還保持著難得的冷靜，把長槍夾在腋下，一手從腰間取出手雷，湊在身側護衛火把上點燃引線，默數了三個數，揚手把手雷扔了出去。
「轟」的一聲巨響，對面的火龍劇烈的搖晃著。
「轟」，「轟」，「轟」.
更多的爆炸聲響起，火龍陣被炸的七零八落。
「殺！」李定國一聲大吼，長槍迅速點在一個賊兵咽喉，再快速拔出，又插入另一個賊兵脖子中，飛起一腳踹翻面前賊兵屍體，順勢拔出長槍，架住了一把砍過來的鋼刀。
「殺啊！」兩千多禁衛軍怒吼著，緊隨李定國之後，挺著裝了槍刺的火銃，向著反賊軍發起了迅猛的進攻。
火光搖曳，殺喊陣陣，慘叫連連，無數火把掉落，火焰在血泊中燃燒，然後熄滅。
不到半盞茶的時間，這支衝過來的賊兵便潰了。
先是遭到手雷的轟炸，再被迎頭痛擊，前面的賊兵迅速被殺死，眼看襲營的禁衛軍如此兇狠，後面的賊兵膽戰心驚，很多人調頭就跑，一人逃跑帶動一片，然後整個隊伍就這麼潰敗下去。
而此時，另一支包抄過來的賊兵還未來得及趕到，可見戰鬥結束的何等迅疾。
「殺！」李定國怒吼著，率隊緊隨其後，驅趕著潰兵在大營里衝殺。
營地中，袁崇煥站在高台上，看著這種情形，眉頭微皺。他沒想到自己精心布置的陷阱，敵軍明明闖了進來，但敵軍的選擇卻出乎了他的意料之外。
按照正常的思路，當知道中計之後，絕大部分人的選擇自然是迅速退出。按照這個思路，袁崇煥布下了重重陷阱，在大營外暗中埋伏了一支騎兵，雖然只有二百騎，但一旦敵軍從營地退出，便立刻以騎兵衝擊，這段營地周圍都是平地，正適合騎兵縱橫，哪怕是夜間也不用擔心。而敵軍再強悍，在這種情況下面對騎兵衝殺，也沒有辦法，根本來不及組織抵擋，必然會被沖的潰不成軍！
這種夜間，一支軍隊一旦被沖潰，兵找不到將，將找不到兵，將會再也無法集結。失去組織之後，只能變成一盤散沙，而自己則可指揮大軍圍攻包抄，定然能把這支敵軍一舉全殲！
計劃的非常好，成功實施的可能性非常大。然而袁崇煥萬萬沒有想到，敵軍將領竟然識破了自己的計謀一般，竟然沒有選擇原路撤出大營，而是帶兵向營中進攻，這種情況下，仍然要強行進攻自己的營地！
這踏馬的到底是識破了自己的計謀，還是敵軍將領是沒腦子的魯莽之輩啊！一時間，袁崇煥也搞不清楚。
「想攻破本閣部的大營，也得看你有沒有這副好牙齒！」袁崇煥冷哼道。
既然已經預料到敵軍會襲營，並設下埋伏，袁崇煥自然不擔心對方的垂死掙扎。
自己手中軍隊數量近二十萬，這支敵軍也就兩千多人而已。若是自己毫無察覺的情況下也就罷了，現在自己已經預料到，再想像蕪湖那次一樣怎麼可能？
看著派出的一支軍隊被敵軍擊潰，袁崇煥一點也不緊張，而是抬了抬手，身邊的傳令兵立刻把一隻燈籠升到旗杆上。
「殺啊，敵軍中了閣部大人圈套，全殲敵軍啊！」吼聲喊起，無數火把亮起，一支千餘人的軍隊逆著潰兵迅速迎去。
眼看著己方軍隊出現，潰兵們都沒有選擇衝擊己方陣列，而是從兩邊繞了過去。
「殺！」看著眼前出現的又一支賊軍，李定國也沒多說，挺著長槍再次衝殺過去。
喊殺聲四起，火光搖動，手雷爆炸聲間歇響起，一盞茶後，戰鬥卡然而止，這支賊兵再次被擊潰。然而不遠處，又一支火龍出現，那是又一股攔截的賊兵。
「將軍，不行啊！賊軍太多了。」劉文秀大叫道。
「將軍，後面的賊軍追來了！」羅鳳才叫道。
李定國連忙回頭看去，就見先前另外一支夾擊自己的賊軍終於追了上來，羅鳳才正帶部下抵擋。
斜前面是一支攔截的賊軍，後面的賊軍已經追上，過不了片刻，大軍將陷入兩面夾擊之中。
「走，向這邊！」看了看周圍的局勢，李定國沒有選擇繼續前進，也沒有選擇和追兵廝殺，而是斜著向另外一處方向衝去。
「轟轟轟」，幾枚手雷扔出，炸響之後，把追兵阻擋片刻，羅鳳才率部和追兵脫離接觸，緊隨李定國之後逃了出去。
「沖，他們沒地方可逃！」反賊將領冷冷道，聚攏軍隊再次追了下去。
「傳令，命周剛率一千人擋住其去路。」高台上，對禁衛軍的動向袁崇煥看的非常清楚，口中不斷的發出指令。隨著他的命令，一支又一支的軍隊被派了出去，對著營地中那支禁衛軍包抄堵截。
李定國帶隊逃著，便逃便注意觀察營地里的動向，從火把觀察地方調動情況。禁衛軍士兵們一邊逃，一邊用火把點燃途徑的帳篷。然而他們發現大部分的帳篷里都是空的，也就是說這大部分營地竟然都是空營。
「狗日的袁崇煥，肯定是把大部分賊軍都放在了太平府城裡面，然後故意在城外設立這麼一座大營，引誘咱們來攻！」劉文秀怒罵道。
李定國面沉似水，卻沒有吭聲。情況已經如此明顯，一切都是袁崇煥設下的詭計，為了殲滅自己這兩三千人，袁崇煥這次可謂是大動干戈，李定國也不知道自己該不該感到驕傲。
眼下再罵也沒有用，關鍵是找到逃脫的辦法來。
「報，前面有敵軍殺來。」
「報，左側有一支敵軍出現。」
「報，後面的賊軍快要追上來了。」
負責觀察的士兵不停的喊著，大軍儼然已經陷入四面合圍之中，唯一沒有出現敵軍的方向是右側，但李定國可以肯定，右方定然也有一支敵軍再等著自己。
這種時候所有人都意識到已經面臨絕境了，有的人心中恐懼，更多的士兵則握緊了手中的武器，臉上露出堅毅之色。這種時候，害怕已經沒用，只能和敵人作戰到底了！
「別逃了，和他們拼了！」
「對，和他們拼了，殺死一個夠本，殺死兩個賺一個！」
「哈哈，老子已經殺了三個賊人，早就賺了！」
士兵們叫著，面臨絕境的恐懼竟然都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視死如歸的豪情。
以三千之軍守蕪湖，先是擊退了宋進五萬大軍，然後面臨袁崇煥二十萬大軍，以夜襲給予其重創，殺死殺傷的敵軍是他們數倍，如此戰績足以自豪。
戰死沒什麼可怕的，他們都是皇帝一手建立的禁衛軍，家中都有皇帝分給他們的田地，戰死後會有豐厚的撫恤金，足以保證一家人過得很好！
當一支軍隊都不怕死的時候，爆發出來的戰鬥力絕對是令人感到恐怖的。要想殲滅這兩千多軍隊，賊兵不付出四五千條性命絕不可能！
然而，李定國卻不甘願就這樣失敗，他更不想自己的部下都戰死。
不是李定國怕死，而是在他心中，哪怕消滅了數倍的敵軍，可若是全軍戰死的話，也是很大的恥辱。
可是現在這種情況下，還有其他辦法嗎？
有！可是需要犧牲一部分人。
「文秀，你帶著所有舉著火把的兄弟往右側沖，能沖多遠就沖多遠，我把剩下的手雷都給你，遇到敵軍便以手雷轟開敵軍。其他兄弟，都給我藏進周圍的帳篷中。」李定國沉聲命令道。
「是，將軍！」劉文秀神色嚴肅道，這一刻，劉文秀明白李定國的打算，也知道自己的任務是引開賊軍，知道那會非常的危險，自己很可能會沒命。但是，劉文秀一點也不怕。因為他清楚必定會有犧牲，若是自己的犧牲能夠換來大部分人活命，那麼他將毫無怨言。
「兄弟，保重，能拖多久就拖多久，爭取活下來！」李定國深深的看了劉文秀一眼，帶頭鑽進一座空帳篷中。
「沖啊！」劉文秀大喊著，高舉著一支火把，向著右側猛衝過去。
「沖啊！」舉著火把的禁衛軍士兵們大喊著，緊隨在劉文秀身後。
而其他沒有火把的禁衛軍士兵，則紛紛鑽進了帳篷中。
嚴苛的軍紀，使得無人違抗李定國的命令，那些拿著火把誘敵的士兵，哪怕知道是送死，也都毫無怨言！
李定國帶人分別躲在帳篷中，整座營地都是空營，這些帳篷內也都空空如也。所有士兵都握緊了武器，屏住呼吸。
過了沒有多長時間，便聽到沉重的腳步聲響起，透過帳篷的縫隙，能看到無數的火把從前後左三個方向出現，越過這片區域，向著劉文秀誘敵部隊追殺過去。
因為火把數量未減，又是在黑暗的夜間，雖有淒涼的月光，但反賊也沒有發現絕大部分禁衛軍士兵竟然躲了起來。就這樣跑了過去，把李定國等大部分人馬拋在身後。
等著火把陣遠去，李定國握著長槍走出帳篷，於此同時，無數的黑影也都從帳篷中走出，借著淒涼的月光，默默的開始列陣。
「各哨統計一下，看看有沒有人沒出來。」李定國低聲道。
「一哨報數。」
「1，」「2，」「.」
「二哨報數。」
低低的聲音陸續響起，片刻之後，完成了隊伍的清點的同時，各哨也都借著月光聚集在一起，形成了建制。而統計的結果，這裡只剩下一千五百餘人。
出擊前兩千六百餘人的軍隊，劉文秀帶走了頂多三百多人，其他的士兵應該都已經戰死。
這一刻，所有人都默然無語，默默的看著前面的那魁梧的黑影，等著他們的將軍——李定國的軍令。
「將軍，咱們得去救劉文秀他們。」羅鳳才站在李定國身側，低聲說道。
劉文秀只有三百餘人，卻面臨著數路賊軍的圍殺，若是不管他的話，很快便會被賊軍消滅。作為同僚，羅鳳才不願看到劉文秀等人戰死。可是現在去救的話，即便是有備攻無備，即便從後面攻擊賊軍，但也未必也能救下劉文秀他們，但羅鳳才卻一點不怕！
李定國卻緩緩搖頭。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