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9章 中計
河口鎮位於蕪湖城北二十多里，有清河從河口鎮流過匯入長江，從蕪湖前往南京的官道也經過河口鎮，故位置十分重要。
蕪湖發生大戰的消息早就傳到了這裡，河口鎮周圍的百姓已經逃至一空。帶領軍隊撤離蕪湖之後，李定國便暫時駐紮在這裡，一是進行修養，再就是等待襲擾反賊大軍。
反賊足有二十萬之眾，自然不可能全部走長江水陸，而是水陸並進向南京進發。而河口鎮便是其步軍必經之處。
李定國原想著把軍隊埋伏在河口鎮，當反賊步軍渡過清河時發動突然襲擊，給與其一定創傷之後立即後撤，再趕往下一個埋伏地點。
想法是很好的，然而實施起來卻發現太難。
主要是經歷了被襲營之辱後，袁崇煥提高了警惕，已經把李定國當作了值得重視的對手。在行軍之時派出了大量哨探，沿途探查地形，每遇到有山丘，必登上高處打量，探查有沒有埋伏。李定國部下兩千多人，數量不少，想躲過反賊哨探探查實在困難，除非遠離官道。但距離太遠的話，等反賊大軍經過的時候就沒法襲擊。
於是，埋伏在河口鎮的李定國部便被反賊哨探察覺了。
既然沒法明著襲擊，李定國便把隊伍光明正大的擺了出來，擋在清河北岸，堵住了官道通過清河的橋樑北側。
這座橋樑是座石橋，撤除起來比較麻煩。李定國想了一下，命人從河口鎮弄來大量的木柴，堆滿了整個橋面，然後又搜尋到很多火油淋在了木柴堆上，然後下令部下禁衛軍在河北岸列陣，就等著反賊大軍到來。
剛擺好陣形，一支反賊隊伍便出現在河口鎮南。為首的正是反賊大將宋進。
看著清河對岸禁衛軍的架勢，宋進沒有下令進攻，而是派人飛馬報告位於後陣的袁崇煥。
袁崇煥原來還想著乘坐船隻沿長江水道前進，聞聽宋進派人來報，得知那支偷襲自己的禁衛軍竟然還敢阻攔大軍去路時，不由得大怒。決定親自指揮教訓一下這支軍隊。
於是袁崇煥便下令，命總兵方國安率領一支船隊立刻出發，沿著長江水道繞到河口鎮之後，然後登陸，從後面夾擊那支該死的禁衛軍。
而袁崇煥自己，則親自趕到河口鎮，指揮對這支禁衛軍的戰鬥。
在袁崇煥到來這段時間，宋進也沒有真正閒著，而是派出少量士兵去搬堆在橋面上的木柴堆，想打通通過石橋的道路，誰知道這些士兵剛剛到達橋面，數支火箭便射到了柴堆上，潑油的柴堆一下子燃燒起來。
整個橋面都堆滿了柴堆，燃燒起來火焰很大，根本就沒法去救，從石橋上通過進攻禁衛軍的辦法便行不通了，宋進便下令收集船隻木柴，在河面上架設浮橋。
清河源自黃山山脈，一路向西流入長江，河面並不寬，也就七八丈，水流也不太急，但也絕非輕易能過，因為這是冬季，河面雖然結了一層冰，但太薄根本無法過人，實在是河水寒徹入骨，根本就沒法泅渡，也給架設浮橋增加了很多麻煩。不然的話，反賊中有的是水性好的士兵，若是夏天能夠輕易渡過這條河。
宋進派人在南岸到處收集木船等架橋的木料，李定國也沒閒著，一邊派出士兵往橋上火焰填柴，一遍派出火銃兵沿岸巡邏，每當賊兵有架設浮橋時，便在北岸用火銃射擊。
連續試了幾次，都沒法靠近河岸，宋進只能無奈的放棄了架橋，等待著袁崇煥的到來。
一個多時辰後，袁崇煥來了，隨同他一起到來的還有數十門火炮以及數千火銃兵。
反賊軍中也是裝備有大量火銃火炮的，這些都來自廣東，是當時的廣東海商支援宋進的武器。而監國朝廷成立後，袁崇煥掌握大權，下令整編了軍隊，把火銃火炮都召集一起，組成了一支神機營，由副將徐敷奏負責統率。
這支神機營有一萬人，擁有各式火炮一百餘門，火銃五千多支，實力可謂強大。而袁崇煥還派人前往廣東，去購買更多的火器，同時在江西召集鐵匠，開始大規模打造火器，因為袁崇煥非常清楚火器的重要性。不過遠水解不了近渴，不管是廣東的火器還是自己打造的火器，暫時都用不著。
袁崇煥到達河口鎮後，觀看戰場情形，看著烈火燃燒的橋面，再看到對岸的禁衛軍在火銃兵的掩護下不停的往橋面上拋擲木材時，便知道這火焰一時半會是滅不了。要想迅速進軍，只能在河上架設浮橋，或者派人滅火，或者繞東方，從二十里外的黃池鎮過河！袁崇煥選擇了強攻，同時命宋進開始架設浮橋！
在袁崇煥的命令下，徐敷奏指揮炮手開始架設火炮，把炮口對準了橋對面的禁衛軍，然後開始轟擊。
「轟轟轟」
一枚枚炮彈落在河中，落在橋面上，落在的橋的北岸，雖然命中率不怎麼樣，也成功逼得禁衛軍士兵不敢再往橋面上添柴。
「他娘的，這火炮比咱們的都多！」劉文秀忍不住罵道。
「人家是二十萬大軍，擁有這麼些火炮不是很正常嗎？」李定國淡淡道。
「打不過啊，咱們一半是虎蹲炮，射程不如人家，而佛郎機只有三十餘門。」劉文秀為難道。
「打不過便撤！」李定國斷然道。
河對岸的賊軍已經聚集了三四萬人，裝備著大量火器，李定國知道僅憑自己這兩千多人，想擋住人家幾乎不可能。清河長度百十里，人家可以隨意分兵，找地方架橋過河攻擊自己，而自己就這兩千多人，根本守不住。
「李將軍，一支賊兵水師在河口鎮北靠岸，數千賊兵已經登陸！」就在此時，突然有士兵來報。
李定國皺起了眉頭，南面是數萬賊軍，北面數千賊軍又登岸殺了過來，那袁崇煥這是想把自己包圍殲滅在這裡的節奏啊！
「幸好，我沒打算和他們硬拼，而北面的賊軍也暴露的太早。否則若是咱們和南岸的反賊激戰之時，突然有反賊從後面殺來，咱們這兩千多人非交代在這裡不可。」李定國冷笑道。
「將軍，北面不過數千賊軍而已，咱們很快便能把他們擊潰，想包圍咱們哪那麼容易？」羅鳳才道。
李定國搖搖頭：「沒必要和他們硬拼，咱們大不了不回南京便是。」
「不去南京？」劉文秀和羅鳳才等人都愣了。
李定國伸出手指向東指去：「咱們便讓開官道，一路向東，去黃池鎮！」
「可那樣就離南京越來越遠了。」羅鳳才道。
「遠了怕什麼？」劉文秀已經明白了過來，「咱們讓開官道，任由反賊過去，然後再殺回來襲擾其後方，一樣能延遲其行軍速度。」
「閣部，賊人退了！」宋進高興的喊道。
袁崇煥微微皺眉，感覺有些麻煩了。
這支禁衛軍的將領著實有些狡猾，竟然察覺了自己兩面夾擊的意圖，主動放開了河口鎮。
當然，自己可以繼續帶兵北上，殺奔南京，可是放著後方有這樣一支敵軍，也是非常麻煩。
「閣部，我願帶兵追殺他們，定要把這支該死的軍隊全部消滅！」得知袁崇煥的擔憂，宋進主動請命道。蕪湖城外，自己的大營被這支該死的軍隊襲擊，被弄得一團糟，而更讓宋進感到無地自容的是，夜襲他大營的只有五百軍隊。五萬大軍的大營，竟然被五百敵軍搞成一團糟，這讓宋進著實感到羞辱，故發誓要把這支該死的軍隊全部消滅。
袁崇煥卻搖搖頭：「那樣的話恐怕正中他們詭計。」
以這支禁衛軍展現的戰鬥力，宋進若是帶兵少的話，肯定不是人家對手，而帶兵多的話，即便能滅了對方，也不知道會是什麼時候，畢竟對方打不過會選擇繼續東逃，那樣的話必然分薄自己兵力，使得自己進攻南京兵力不足。
「那任由他們襲擾咱們後軍不成？」宋進不滿道。
袁崇煥冷冷一笑：「就讓他們襲擾吧，我還擔心他們不來呢！」
太平府城，當袁崇煥帶領大軍兵臨城下時，太平知府秦學禮便選擇帶領城中士紳開城投降。
秦學禮也是廣東人，和袁崇煥是同鄉，這也是他選擇投降的一個理由。當然更重要的理由是府城根本就沒有多少軍隊，根本擋不住袁崇煥大軍的進攻。
若是換作真正的反賊進攻，秦學禮自然不會輕易投降。但城外的不是一般的反賊，而是打著清君側旗號的靖難軍，是擁立福王世子朱由崧為監國的軍隊。既然如此，降了也就沒什麼了，算不上叛國，頂多是背叛當今皇帝崇禎。然而良禽擇木而棲，當今皇帝崇禎暴虐非常，天下士紳官吏早已和他離心離德，背叛他也算不了什麼，最起碼不用擔心名聲問題。
對同鄉秦學禮的歸順，袁崇煥很是高興，當即代表監國朱由崧委任其為監軍道，負責輔佐自己領兵。
夜晚，一輪月牙高高掛在天空，把幽冷暗淡的月光灑向大地，灑在太平府城上。黑夜中遠遠看去，太平府城就像一頭巨獸一般伏在大地上，而城外的反賊大營，在清淡的月光下發出斑駁陰影。
一支軍隊在清冷的月光下突然出現，向著遠處的反賊營地摸去，正是李定國帶領的禁衛軍。
「這營地看起來有些安靜啊。」看著遠處黑洞洞的營地，聽著偶爾傳來的鼓聲，劉文秀輕聲說道。
「大半夜的時間，應該是都睡著了吧。」羅鳳才道。
「李將軍，打不打？」二人都看向李定國，等他拿定主意。
「都來了，當然要打！」李定國斷然道。
只要能再次成功襲擊反賊大營，必然使其士氣徹底墜落，說不定能夠一舉把反賊擊潰！
在李定國的指揮下，兩千餘人悄然向著反賊大營摸去，然後在距離營牆十數丈的距離停了下來。
前面的營牆上，每隔丈余便點著一支火把，成功照亮營牆前一段距離，能夠清楚的看到丈余寬的壕溝，每隔幾十步設立一處望樓，上面隱約看到有賊兵正在值守。
「踏踏踏」一陣腳步聲響起，透過木柵欄營牆，能看到一隊賊兵正好巡邏走過。
很明顯，賊軍防禦增強了很多，李定國卻反而鬆了口氣，因為本來就應該這樣。那袁崇煥吃了大虧，要是再不注意防範夜襲，那就真的是廢物了，李定國反而會懷疑。
不過這種程度的防禦，根本就難不倒李定國！
擺了擺手，大軍快速涌了過來，幾十架長梯抬來，架在丈余的壕溝上，輕鬆便越過了壕溝，至於眼前的木柵欄營牆，就更好解決了。幾十個士兵湧上前去，同時揮動手中的利斧，幾下便把一根手臂粗的木頭砍斷，然後用力一推，數丈寬的一截木柵欄便被推倒。
「敵襲！」這樣的動靜自然瞞不過望樓上的賊兵，立刻高喊了起來，然後瘋狂的敲動手中的銅鑼。
「轟轟轟」火炮聲響起，劉文秀指揮炮兵向賊軍大營開始射擊。
「殺！」李定國大叫一聲，帶兵沖了進去，對望樓上的賊兵根本就不理會。
頃刻間，數百支火把燃起，形成一道火龍，狠狠的殺入賊軍大營之中。
火把扔到面前的營帳上，立刻燃起了火焰，然而令人意外的是，營帳中並沒有賊軍驚恐著逃出。
見此情形，李定國心中一驚，立刻感到情形有些不妙。
此刻已經深入了賊軍營地數十丈，竟然沒有遇到幾個賊兵，實在是太不正常。
「中計了，快撤！」李定國不假思索，當即喊道。
「殺啊，別放走了他們！」就在此時，吶喊聲四起，大營中突然燃起無數火把，形成數條火龍，向著李定國部殺了過來。
「撤，快撤！」兩千多人快速後退著，幸虧沒有深入營地太遠，只要翻過壕溝便能撤出敵營。只要潛入黑夜中，敵軍便拿自己沒有辦法。
然而就當他們快要衝出營地時，突然一道火牆燃起，攔住了他們的去路。仔細看去，竟然是不久前才跨過的壕溝燃燒起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