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揮毫落筆還是他

  司馬煜踏進殿門,看到王延臨正站在案桌前寫寫畫畫,眉宇微皺,似乎遇到了難題,他緩步走到案桌前,「王丞相。」

  王延臨抬頭,朝他施禮,態度謙遜,「陛下萬福。」

  司馬煜擺了擺手,「王丞相不必客氣。」他頓了頓,問道,「你急著找朕所為何事?」他說著臉色低沉的將桌案上散落的文卷,一一整理,他不喜歡別人動他的書案,尤其是王延臨。

  「陛下,臣剛收到消息,南燕國派了使者來訪。」

  「嗯?」司馬煜聞言動作僵硬了一瞬,片刻後才淡淡問道,「南燕國使者?」

  「是南燕王的三公子,公子止。」王延臨笑了笑,「相信不日便可到京。」

  說罷他伸手奪過司馬煜整理的詩稿,拿給他看,「陛下,你瞧瞧這首詩如何?」

  司馬煜掃視一遍,淡淡評價道:「不錯,詞藻華美,意境深遠。」

  王延臨哈哈笑道:「陛下英明。」

  司馬煜看著王延臨臉上隱藏不住的笑意,眸光閃爍,「王丞相為何如此高興?莫非這詩作是……」

  「南燕王給陛下敬供了男寵,這便是那男寵所作。」王延臨解釋道。

  司馬煜眼底掠過一抹暗芒,不動聲色的笑了一下,「哦,是嗎?」

  他垂下目光,掩蓋住眼底的情緒,淡淡道,「王丞相,朕乏了,你先退下吧。」

  「臣告退。」

  王延臨退下之後,盧九卿湊近司馬煜耳邊低語幾句,司馬煜點點頭,揮了揮手示意他退下。

  司馬煜心緒不寧,難以安寢,他翻來覆去睡不著,乾脆披衣坐起,坐在床沿,望著床上昏迷不醒的少年,怔愣良久後,他忽然輕聲喊了一句:「清辭。」

  御醫戰戰兢兢的走進內殿,「微臣拜見陛下。」

  司馬煜指著謝君離,厲聲問道:「他究竟是怎麼回事?為何遲遲不醒?」

  御醫擦了擦額上的汗珠,恭聲答道:「回稟陛下,謝大人血氣不足身體虛弱才會體虛體乏昏迷不醒,微臣定當竭力救治,請陛下寬心。」

  司馬煜聽到這話,卻並未鬆懈,仍舊怒容滿面,他盯著御醫看了許久,直到御醫快要承受不住,他才緩緩移開目光,揮了揮手:「退下吧。」

  御醫如蒙大赦,連忙退了出去。

  司馬煜連夜將謝君離送回了謝府,謝昭歡喜極了,即使是午夜時分也親自到府門口去迎接,可看到謝君離被抬下轎,失去意識,臉色慘白後,又忍不住心疼不已。

  「回來就好,回來就好。」他喃喃自語,吩咐家丁將謝君離抬回房中,又連夜找來大夫給謝君離瞧病。

  翌日謝昭對外宣稱謝君離身染疾病臥床養病,又過了兩天,謝昭也不上朝了。

  司馬煜回宮後,並未召見其他妃嬪,一連三四天都獨自在太初殿批閱奏摺,他不願意見任何人,因為他見不到最想見的人,只有在這空蕩蕩的太初殿裡,他才感覺不到寂寞孤單。

  於是在這個深夜,他再受不住內心煎熬,到了謝府。

  車架從禁宮駛出,細雨綿綿下著,淅淅瀝瀝打在車窗上,形成朦朧的水霧。

  謝昭站在廊檐下,望著車架逐漸靠近,神色恭敬。

  司馬煜掀簾下車,徑直走進謝府,謝昭跟隨其後。

  「清辭呢?清辭在哪?」司馬煜焦急的詢問。

  「陛下,請隨我來。」

  在謝昭的帶領下,司馬煜到了竹苑。

  這是他第二次到竹苑,心境卻完全不同。

  他跟著謝昭上了假山後的斜梯,而後到了一間小築,上面寫著冷香二字。

  還未及反應,屋內傳來細微的咳喘之聲,司馬煜頓住腳步,屏息凝視,等了片刻,才推門走了進去。

  室內燈火通明,他看清楚了床榻上的人。

  謝君離倚在床柱上,蒼白著臉色,正閉目休憩,聽聞響動,他睜開眼睛。

  司馬煜走近一些,伸出手想撫摸他的臉頰,謝君離側身避開了他,而後俯身道「微臣參見陛下。」

  司馬煜手上一空,眸底划過一絲異芒,旋即笑了,溫柔道:「不必多禮,今日怎麼樣?有沒有覺得舒服點?」

  謝君離淡淡頷首,「勞陛下掛心了,微臣已經好了許多。」

  司馬煜輕嘆一聲,低頭看他:「既然已經痊癒,為何還不回宮?你知不知道……」他頓了頓,斟酌片刻才道,「暗衛營有多少事務需要你處理。」

  「請陛下收回成命。」謝君離再度俯下身去,才微微行動便咳喘不止,顯得格外孱弱,令人憐憫。

  司馬煜眉頭微蹙:「你身子虛就別亂動了。」

  「臣請陛下收回成命。」謝君離固執的躬身道,「臣武藝不精,身體羸弱,實在難當保衛陛下的重責大任,請陛下准微臣請辭。」

  這段時間謝君離想了很多,他認為自己實在無法勝任暗衛營統領的職務,事實上他也沒有做什麼實質的貢獻,只是擔了個虛名。

  過去他還能仗著司馬煜的寵信矇混過去,待明白君君臣臣的道理後,他實在無法舔居高位。

  無論是衛修或是尉遲蔚都要比他適合這個職位。

  司馬煜似乎早料到他會說這番話,但他實在無法忍受沒有謝君離跟在身側的日子,他輕輕搖了搖頭:「朕決定的事情,誰都改變不了,你先安心養病,待你身體好些,回宮復命。」

  「可是陛下我……咳咳……」見他拒絕謝君離劇烈咳嗽起來,司馬煜忙替他順氣,「朕說了,此事朕自有主張,你就別管了,好好休息,養好身子。」

  謝君離口氣堵在胸口,讓他咳嗽不停,臉漲得通紅。過了好一會,終究妥協:「是,陛下。」

  司馬煜滿意地點點頭,又坐了片刻,叮囑了幾句,這才轉身離開。

  在司馬煜走遠後,謝君離猛地吐出一口鮮血,身子往前栽倒,幸虧謝昭扶住他,「你看你這個身子,陛下怎麼還如此狠心逼你任職啊。」

  望著已經關上的門,謝君離心緒錯雜,「不,不怪陛下。是我沒用。」他垂下眼瞼,掩飾掉眼底的痛苦和掙扎。

  他不知道該拿什麼去報答皇帝的恩典,他唯一能做的就是儘快恢復健康,儘快回宮復命,儘量……不讓司馬煜跟謝昭發生衝突。

  司馬煜回到寢宮,躺在龍床上輾轉反側,始終睡不著,索性起身披衣,坐在案桌邊提筆作畫。

  不久,一幅畫躍然紙上。

  畫中男子穿著玄青色長袍,墨發高束,雙眼緊閉,五官俊美如鑄,眉目含情,赫然就是謝君離。

  司馬煜盯著那幅畫怔忪良久,忽而嗤笑一聲,丟下筆,仰頭看向房梁,嘴角噙著一抹苦澀至極的笑容。

  本想寄情潑墨山水,卻沒想到落筆揮毫筆下的還是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