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景宸在姜念那裡吃了個半飽，聞言沒說什麼，只是點了點頭。
皇后視線往下移，這才突然看見，他的右手上裹了好幾層的白布。
方才難得一見的溫柔瞬間消失，她用力地攥緊裴景宸的胳膊，將他的手抬到眼前，厲聲問：「怎麼回事！這手是怎麼回事！」
皇后的表情太過猙獰恐怖，裴景宸被嚇了一跳，下意識地想要抽回自己的手，皇后反而攥得更緊，萬分生氣：「手，到底是怎麼回事！」
裴景宸嘴唇哆嗦著，小聲說：「摔的……兒臣不小心摔倒了。」
皇后瞬間感覺氣血湧上了腦子，她非常生氣，道：「右手！裴景宸！你傷了右手，你還怎麼寫字了啊！」
吼完這一通，她又意識到一個問題，突然抓住他的肩膀，認真問：「這是誰幫你包紮的？你去了哪裡？」
裴景宸猶豫了半晌，沒有說話。
「你說啊！你剛剛去了哪裡。」
皇后繼續逼問，似乎不得到一個答案就不會罷休。
「太醫院……兒臣摔倒之後，自己去了太醫院。」
裴景宸不敢不回答，隨口扯了個謊言。
皇后狐疑地盯著裴景宸，他甚至不敢與自己對視，皇后當下就知道他是在撒謊，不由得更加在意了，幽幽道：「是嗎？本宮可以把太醫院所有的太醫都傳喚過來，一問便知。」
裴景宸眼神驚恐，不知道該說些什麼。
皇后繼續問：「快說，到底是誰？你就算不說，母后也能查出來，只是早晚的問題罷了。」
裴景宸哭哭啼啼，皇后說得沒錯，她要想查肯定能查到，畢竟後宮裡到處都是人，裴景宸沒了法子，小聲說：「兒臣摔倒時被瑾嬪娘娘看見了……瑾嬪娘娘就帶兒臣去處理了傷口。」
「瑾嬪？」
皇后一愣，腦海中浮現出當初在御花園，裴珺帶著宸兒，與姜念說說笑笑的場景。
是誰都行，就是不能是瑾嬪！
她的力氣不由得變大了，盯著裴景宸問：「宸兒，你跟母后說實話，你是不是喜歡瑾嬪娘娘，是不是寧願她生下了你！」
「不是！」
裴景宸眼神驚恐，掙脫開皇后的束縛，往後退了兩步，哽咽地大聲說：「兒臣從未那樣想過，瑾嬪娘娘很好，可兒臣還是最喜歡母后。」
「是嗎？瑾嬪年輕、長得好看，性格溫柔，還肯帶著你去清洗傷口，宸兒，你當初在御花園衝著她笑得那麼開心，其實……就是想換個母后了吧。」
裴景宸無奈地搖搖頭，他不明白為什麼母后突然執著於這件事情，為什麼突然和瑾嬪娘娘攀比了起來。
在他心中，旁人再好，母后始終是母后，他或許會偶爾期盼母后變得和瑾嬪娘娘一樣，性子溫和，可就算沒有，有再多的缺點，她依舊是生自己養育自己的母后。
裴景宸不再後退，小臉嚴肅又認真，道：「兒臣最喜歡母后。」
皇后聽完這句話，默不作聲，站了起來，拉著裴景宸坐在凳子上，準備用膳。
他不知道母后心情好沒好，只能小心翼翼地夾著菜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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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景宸吃得不多，明明走之前還說自己餓了，當下只是吃了幾口，皇后都看在眼裡，不願去細想這件事，道：「你的手……傷得嚴重嗎？」
裴景宸還以為母后這是終於關心起他的傷勢了，忙搖搖頭，有些欣喜：「不嚴重，只是擦破了皮，流了一點血。」
皇后一聽，面無表情道：「既然如此，你歇上一日，明日繼續寫字吧。」
裴景宸的心一涼，他還以為……母后終於心疼他了呢。
裴景宸勉強笑笑，單薄瘦小的身軀顯得異常可憐，他只輕聲應了：「好。」
皇后深吸一口氣，繼續說：「石太傅的下一次考核在後日，你好生準備著，爭取一次就能過，這樣你的父皇才會為你感到驕傲。」
裴景宸抿了抿唇，有些傷心。
可轉念一想，姜念的話又在他耳邊響起。
「你的父皇只要見到你就會歡心，因為你是他的孩子，也只是因為你是他的孩子，無關其他，更不需要你寫出一手好字。」
想到這裡，裴景宸的心情驟然鬆快了許多，他頭一次沒有聽信母后的話。
……
第二日，太樂署。
姜念照例坐在了箜篌的面前，這東西大的很，高出她的頭，琴弦極長。
這次她戴上了撥片，隨手一彈，突然覺得聲音略微有些不對。
對比之前，似乎只是極細小的差別，音色略有些不同，姜念懷疑是自己記錯了，在一旁姑姑的指導下，又撥弄了一番。
「嗡——」
一根琴弦突然斷裂，細長的線快速抽打在姜念的手背上，她一聲驚呼，迅速撤了手。
手背已經被打得紅了一片，火辣辣的痛，在這之前，姜念從未體會過被斷裂的琴弦抽打過的痛，一時間眼淚都險些飈出來了。
姑姑也是嚇了一跳，忙探頭看去，問：「娘娘沒事吧？」
姜念衝著自己的手背吹了兩口氣，蹙著眉說：「無礙，只是這琴弦怎的突然斷了？」
姑姑也覺得納悶呢，奇怪地說：「這箜篌雖然許久不曾有人用過，可自打娘娘來練了，琴弦日日都會塗上松香，沒想到輕輕一撥就斷了……」
本以為是這其中一根原本就有損壞，等沉香伸手再用力一撥——
琴弦竟然爭先恐後的全斷了，還有好幾根險些抽到姜念的臉。
姜念臉色難看，第一時間把這些琴弦拿了起來，放在手中仔細端詳。
沉香心有餘悸，還好方才姜念只是試著彈了一根弦，沒有繼續，不然這麼多根，全抽打在手背上和臉上該有多疼……
姑姑一看，滿腹疑問，道：「這這……這是誰幹的，好端端的琴弦怎麼會全斷了呢。」
姜念冷冷道：「看這斷裂的位置幾乎齊平，估計是有人故意用刀子輕輕劃了一條橫線，這些弦本就即將斷開，我一用力撥弄，自然就……」
沉香萬分生氣：「看來，是有人嫉妒娘娘，想阻止娘娘練琴啊。」